毁灭你,温暖我

26 第 26 章 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前一刻还同我枕边厮磨,温存体贴,现在骑在马上,精神抖擞锐气逼人;前一刻让我觉得是世上最为歉疚的人,现在成了最恨之人——又不是傻子,想想也就明白了,先前的一切只是做戏,所有的关爱都是虚妄的脸孔,掩在后边的是一张狰狞大口,只等我自投罗网,好来个瓮中捉鳖。
    我竟觉得对不起他,竟觉得对不起他……
    “在吴江时,有人发现两个形迹可疑之人潜入围场,只是发现时已然逃脱,无法确定身份,正巧,也是你失踪的时候,回来后你神色惶惶,明显在隐瞒什么,还以为我看不出。我是多么愿意信任你,每次有机会一试真假,犹豫之后又都放过了,我不愿相信,信到连试探都觉得自己可耻。”他摇着头,一副观赏弱智的可笑表演的神色,盯着我,手却一挥,随从上前,就要抓刘获。
    刘获突然从马上栽下,七尺大汉球一样落地,毫无征兆,却再没有弹起。侍卫上前扒开,只见口角流血,血呈黑紫。
    惊叫一声,用尽所有力气,本能地捂住双眼,虽然顿时明白刘获为何服毒自尽,到底是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震撼半点不少。该死的,又是这样的绝路,害人害己,毫无生机,黑暗像夜一样深,秦域慢慢靠近我时,甚至嗅到了死亡那散发着霉腐的味道。
    “小凤凰,你让我失望。”他并没有让人拿下我,不看刘获,也不看我,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的一团墨黑,又像根本不是同我说话。
    最悲哀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近在眼前,甚至唾手可得,偏偏一滑,脱手了。不知该怪自己没有抓牢,还是希望本身太过狡猾,我冷笑:“秦域,咱俩是谁先对不起谁?”
    “我利用你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吗?”他的目光从虚无突然变成刻毒,总算正眼看我:“是不是别人越是利用你,你越喜欢倒贴,越贴越欢。”
    “你有什么资格说高璟,他是我丈夫,你没资格说他!”气得通身乱颤:“就算他利用我,你又高尚到哪儿去,利用我引出刘获,一面还一个劲说……”说爱我,说离不开我,说这些的时候,那么自然那么真挚,现在的所作所为,却也是真挚而坦然的,那么爱呢?爱又算什么东西。
    他又靠近我些许,反正难逃一死,壮了壮胆,也就坦然相对,生平没遭受过什么暴力袭击,所以当脸颊剧痛天旋地转从马上摔下滚了几滚的时候,还捂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蠢女人,有人饿死,有人被毒死,有人见血封喉,而你,就是蠢死的。”他的声音在耳鸣的状态下听起来有些飘渺:“我给过你机会,很多次,你不知珍惜,反而折腾得更欢。记住,你的昨天是我造成的,你的今天,纯粹是咎由自取,怪不了人。”
    遭雷劈的,他打我,一大男人竟然打女人,遭雷劈的!若是身上还有一丝力气,也要找把鬼头大刀剁了丫的,留着祸害人间我死不瞑目。扬着肿脸看向他,只见马上的他一副掩藏不住简直要溢出来的悲怆,简而言之就是很受伤,靠,我还受伤呢,成也男人败也男人,上哪儿哭去啊我。
    若是有□□,我也服毒好了,嘴里的血腥味蔓延开来,给人无限勇气,四下望了望,宫门旁的石墩道是坚硬,以头碰死一了百了,悲愤地冲过去,可惜冲到一半,被人扯着手脚拉住,像张摊开的饼,耳边回荡着秦域冰冷的嘲笑:“果然是蠢死的。”
    不让我死,又能把我怎样?除死无大事,我这样的活得支离破碎的人,只怕已勇者无畏了罢,只是和高璟再无相聚的缘分,不免让人产生最后一文钱也被人抢走的绝望。
    秦域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动手,我被投到牢中。说的文艺点儿,叫身陷囹圄,讲白了,就叫三进宫。
    人的一生有三次坐牢的机会,而且是女人,会不会显得太离奇太彪悍?不幸,我就是那做过皇后,又臭鸡蛋一样摔得稀巴烂,最后打回原形,回到人生之初的三进宫的那个女人。在这样一个生命即将戛然而止,纷繁复杂的情绪在脑中乱撞的时刻,我靠在监舍中肮脏无比的墙上,不无矫情地开始后悔。为什么从前不珍惜还算称心的日子?想起来,待字闺中时应该是一生最纯粹最快乐的时光,可追忆起来,那时候也并不是快活的,觉得日子重复,没有滋味,时间难熬,百无聊赖。嫁给高璟,本该快活了吧,偏偏之前又逢家破人亡,如此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想忘却伤痛都难。和秦域在一起这段时日呢?思念高璟,口是心非,逃避现实,不惜为高璟出卖他,只为回到原点,以便更彻底的逃避一切。
    有一种人,怎么活都是失败,怎么折腾也摆脱不了悲哀,自己又不争气,光想着天上掉下个救世主,不去努力挣得自尊,只想着从别人处获得尊严,得不到,越发顾影自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看看别人,对比自己,更加自恋自哀,故而孤注一掷,不惜鱼死网破。这种人很不幸,又是我。
    自我反省也没用,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我才二十三岁,我还没活够……原来不是所有的苦难都是考验人的,有些人,走背运那叫个命中注定,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谁管你。
    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等待死亡的到来,居然等来个遥遥无期。秦域不是恨死我么?这事儿换我,早嘁哩喀喳解决了,岂止快刀斩乱麻,简直是飞刀,剁剁做肉包子都有可能,他却为何杳无音讯,仿佛忘却了我的存在?难道是想关我一辈子,让我生不如死,过像蛆一样的日子?娘啊,不敢想象,临死前就不要折磨自己了,还是不展望未来了吧。
    此地白天安静,晚上更安静,着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包管什么名呀利呀,生呀死呀,都会看得很淡,很淡很淡,甚至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也会变成一个难以攻破的命题。我想这就是秦域的目的,不杀我,只是为了不脏刀子,让我自己生无可恋寻死觅活,才是至大的享受。
    所谓身心受创,只是心里煎熬怎么够?不得不提的是也许锦衣玉食惯了,这些天上吐下泻,浑身没劲又没胃口,有时却很有胃口,狼吞虎咽之后又是一轮大吐特吐,折腾十多天,终于蓬头垢面不人不鬼,如果秦域来探监,我是说来奚落或者侮辱我的人格啥的,大概也要远远站着弄不清是否认错人了吧。
    有人做人成功,有人失败,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我的人生谈不上成功与失败,只是个笑话。
    笑话而已,一笑而过。
    希望下辈子做一个不是笑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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