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最后的浪漫

第38章


    很快,这一点就得到了验证,来京的第五天他见到了住园明园艺术村的丁方,不到两个月见到了方力钧、刘纬、冯梦波、顾德鑫、王劲松、叶永清等一大批前卫艺术家,甚至去了老外家搞的party,看到了崔健的洋老婆和女儿。
    在各位名家面前,马六明拿出自己的油画作品,一边虚心请教,一边寻找自己的突破点。
    “也许我应该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我的观点,不能光局限于平面的架上绘画,艺术是什么,美是什么?”
    在大山庄那间第一天来北京就住下的小屋里,马六明常常一呆就是半天,睁着一双大眼苦苦琢磨:“看着墙上我的照片,这不就是艺术吗?这漂亮的脸和那消瘦的身体,这社会的产物不就是社会的反映吗?”
    这一天是8月2日,来京的第55天。
    以后,每天他都要盯着自己的照片看,终于,他找到了切入点:“包装”
    自己。
    就在这时,英国著名艺术家乔治和吉尔伯特来到大山庄。
    马六明一阵激动,当场表演了一个行为:当平克・弗洛伊德的音乐响起时,马六明脱掉上衣,用眼环视房子,最后发现天花板上有一道裂缝,于是站在桌子上,用双手抚摸天花板上的裂缝。
    突然,有血流出来,顺着手指,一直流到手臂,全身,他一阵昏眩,张洹跑过去把他从桌上抱了下来……马六明把9月4日表演的这个行为命名为《与乔治、吉尔伯特的对话》。
    10月,他精心拍摄一组题名为《芬・马六明》的女装照片,完成了来北京后的第一个行为计划。
    “我的宗旨是‘艺术──我永远为你打扮’,打扮这个词包含很多的美学的东西,打扮而得到的美是假的不真实的,同样,一个男人也可能成为一个女人。”
    《芬・马六明》之后,他又设计出了好几套方案,自认为都是“最大胆最棒的冲击力相当大的”
    ,准备在1994年出台。
    他说艺术有两种,一种是画得好的有欣赏价值的能进博物馆的那种,一种是探索的前卫的能够提出问题引起争议的。
    “我强调这后一种,我搞艺术一定要有冲击力,绝对要独挡一面独树一帜,当就当最棒的,否则就卷铺盖回家。”
    马六明是不会卷铺盖回家的。
    他才24岁,单身一人,不仅无牵无挂,还有一个待他如父母般的二哥。
    二哥从小也爱画画,是他绘画的启蒙老师。
    马六明毕业后分配到华中电子集团公司当美工,工作两个月后,感到很难受,“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二哥,没想到二哥说那就不干吧,你要爱艺术就不要想着挣钱,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对你来说得浪费多少青春,你应该把你所有的时间投入到你的艺术中去。你看,他就是这样一个哥哥!我很少给他写信,但只要一写信,他就明白我缺钱了,于是就把钱寄给我。我这一生中,最感激的人就是二哥。”
    李国民:来自香港介绍马六明来大山庄的是一位香港画家,名叫谭业广,91年至93年在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4画室进修期间一直住在大山庄。
    这期间,他的同学,也是来自香港的进修生李国民跟着搬进了大山庄。
    现在谭业广已回香港,但大家认为他是没钱了回去打工,还会回来的,“因为老谭对大山庄的生活很适应也很喜欢,过去他总是利用寒暑假回去打工,一两个月在香港挣的钱就够在大山庄一年的开销了。”
    谭业广来美院之前是香港一家广告公司的职员。
    在老谭原来住的小屋前,画家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着他,总而言之是个好人,热心助人,急人所急,改变了大家原先对香港人唯利是图的印象。
    另一位香港画家李国民现在搬海淀去了,但与大山庄联系密切,我再次去大山庄时遇到他,还有他那漂亮大方的新婚妻子杨磊。
    杨是大庆人,在中央美院进修时与李国民相爱,然后一同来到大山庄。
    30岁的李国民看上去就是个大陆普通青年,祖籍广东,办“回乡证”
    入境进修,我问他为什么要来北京学习绘画,他说香港没有专门的美术院校,综合大学里有美术系,但要求高,一般人比较难考,费用也高,而在北京,既有良好的学习生活条件,生活费用又低。
    “尽管香港生活条件好,但只要能搞自己的艺术,有最简单的生存条件,我就满足了。”
    李国民93年 5月在中央美术学院举办了个展《失去的梦》,从他带来的个展影集来看,他的作品,无论素描还是油画,都透出一种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向往与探寻,因为画里总有那么一只睁得大大的眼睛,或是十字架什么的。
    “我的创作是想尽量减弱外界那些技巧形式的影响,想回到小孩说话的那种纯真状态去。我认为艺术是一种修炼,是人生过程的一种修行。”
    刚到中央美院时,老师不让李国民随心所欲地去创作,但后来看他画出了自己的路子,也就听之任之了。
    油画系第4画室本来也是搞现代抽象表现艺术的。
    李在香港是电焊工,美院假期里回去打工从脚手架上摔下受过伤。
    我想他那些画里睁得大大的眼睛、十字架以及偏蓝的色调,应该与电焊工这一职业有所联系。
    女画家段英梅没想到在女画家段英梅的小屋里,我看到了谭业广留下的两幅一人高的自画像,是个面容刚毅的汉子,画幅里满是扎眼的绿色与红色。
    大山庄画家们有两句顺口溜:“再好好不过老谭,再充实充实不过小段”
    。
    说的是住一个院里门对门的谭业广与段英梅。
    小段每天精神抖擞地骑着自行车进城学这学那,几年里进修了很多专业,觉得永远有学不完的知识。
    学费和生活费由家里资助,目前又在工艺美院学装潢,以便尽早自立。
    93年4月到大山庄“落户”
    的段英梅是个让人一见就喜欢的故娘。
    短发,圆脸,举止大方,言谈坦率。
    她早在90年11月就只身一人来到京城,原因很单纯:不喜欢原来那个工作,想画画。
    她是学理工的,毕业于东北石油学院开发系采油工程专业,分配在大庆采油厂采油钻井研究所工作。
    一年后她离开了这个单位。
    来大山庄之前,她一直住在城里,“一个人孤军奋战,没有激情”
    ,认识大山庄的画家后,觉得可以跟他们交流思想,“另外,这边画画挺有感觉的。”
    在她的155元月租金卧室兼画室的小屋里,挂满了她的油画。
    “我的主题一般都是自画像,我对什么东西最有感觉就画什么。我对我自己最有感觉。我想把我那种感觉在画面上表达出来,尽量接近我自己。”
    她指着一幅类似结婚纪念照模式的油画说,“左边那个女的也是我。”
    这幅画处理得漫画味十足,男士的胸脯上有一颗白心,女士的胸前是一颗红心。
    “我用这种白色表示冷漠。有一天,我突然想起可以给这幅画取个名字,叫《不相称的婚姻》。”
    她边说边捂着嘴笑,一点也看不出她是这一幅幅感伤的、郁闷的作品的绘制者,她的作品里色调极阴冷,蓝、黑、灰最突出。
    问她想不想家,她微笑着说不想,将来也不回去,说回去不自由。
    聚餐时,她唱了一首歌《想要走四方》。
    NO乐队圆明园艺术村曾经有一个晚间新闻乐队,这里也有一个NO乐队。
    NO乐队的词曲创作兼主唱是吴hong金,来自上海,刚到北京就偶尔认识了张洹,张洹介绍了大山庄的情况,吴就跟了过来。
    虽然只来了3个多月,但NO乐队已经深得画家们的喜爱。
    画家们承认随着与小吴交往的深入他们对摇滚乐的认识已越来越深刻,而小吴说从画家的身上他学到很多东西。
    才成立3个月的NO乐队除了没有固定的鼓手外,已经拥有贝司与吉它手。
    贝司叶谦是北京人,1974年出生,还是北京理工大学学生。
    主音吉它是藏族人,叫边巴平措,生于1973年,原是藏族自治区歌舞团的。
    因为叶谦要上学,整个乐队每星期只排练一次。
    象所有没有出名的乐队一样,NO乐队正联系摇滚Party,以便早日在京城亮相。
    吴租有两间小屋。
    一间10几平米的屋作排练室,一间只有几平米的屋用来睡觉。
    这个卧室除了小床就是一大盒一大盒码放整齐的摇滚原版带,磁带的塑料盒上一律被锯开一个小口,吴说这是海关检查留下的痕迹。
    吴的打扮很摇滚化:披肩发,脸上架着墨镜,手指上戴着骷髅大戒指,黑皮夹克,黑牛仔裤,黑大头靴。
    画家们说他整天都戴墨镜,谁也不知道他的眼睛长什么样。
    他说摇滚乐不是形式,又强调打扮与从事的艺术应融为一体。
    “我是暴躁的!我是愤怒的!”
    他在谈话中多次提到“叛逆”
    这个词,强调自己搞的是“非主流文化”
    :“我在演唱时故意出现不和谐的刺激的声音,就是要让人不舒服,不然就不是摇滚乐!我决不把我的音乐降低到他们能听得懂的地步,他们能不能接受我无所谓。”
    在挂着黑色窗帘,贴着范・海伦、“性手枪”
    等10几张摇滚乐宣传画的排练室里,吴为大家演唱了自己的一首作品。
    他边唱边弹着吉它,唱的是一首怀念死去的女友的歌,歌名以女友的名字命名:《莫非》。
    他对作品的解释是“想表达超越某种个人的东西”
    。
    他对莫非的死不无欣慰,因为她“离开了这个肮脏的世界”
    。
    在他几十遍声嘶力竭地呼喊“莫非”
    时,在场的画家,有的闭上了双眼,有的眼睛湿润。
    问他为什么来北京,他回答:“在南方没有观众,北京有观众,也就是说北京有好的市场,虽然北京也不是很好,但它是中国唯一搞先锋艺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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