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

第21章


……丢人啊,他们这一届导演系脸可全叫马达和阿兰丢尽了。
  姬秀上了车,看见刚刚还泪眼婆娑的许阿兰在转眼间堆满了笑容,甜甜的靠在胡晓刚的肩膀上。姬秀很想揍她。
  面包车里座位成双,秋然坐在李修文身边说笑,胡晓刚和阿兰一起卿卿我我,颐扬自己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
  姬秀绕过颐扬身边的空座位到了最后面的四人位子上,横着身子一倒,呼呼入睡。
  睡了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人站在跟前看她,这是李修文的一贯作风。有时候早晨醒来突然一睁眼,就会发现他在盯着她看。那种眼神,有时候是爱恋,有时候却是仇恨。
  姬秀特别讨厌李修文这一点——什么话都不说,只管自己一个人闷骚。两个人“各怀鬼胎”,不像情侣像仇家。
  姬秀开口:“李修文!你再看……再看我就……阿兰?”
  许阿兰可怜巴巴的站在姬秀跟前,姬秀起身拍拍旁边的位子叫她坐下,又顺便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李修文听见有人骂他很无辜的回头看了两眼;那边的胡晓刚已经和颐扬坐在一起了。
  难怪阿兰伤心,可怜的阿兰。姬秀拍拍她的肩膀:“没事,老朋友五年不见了,亲热是理所当然的。”
  阿兰:“那她怎么不跟你亲热,偏偏跟胡晓刚亲热。”
  “颐扬爱装逼,我又爱装酷,我俩这是特例嘛。胡晓刚不一样,你也知道他这人多热情,即使是冷屁股,他也要贴上笑脸蛋。没事啊。”
  “我知道,你安慰我……”许阿兰泪眼汪汪。
  “又来了又来了,怎么这么能哭啊?你一表演课从来不及格的人给我装什么感情丰富啊?”
  “劲敌啊劲敌,你看看颐扬,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是高学历,我可怎么跟人家比……呜……”
  “傻逼,就因为颐扬那么好才不会跟你争,她怎么会看上胡晓刚?也就你吧……”姬秀停住嘴,她看见阿兰无比拧曲的脸。
  “你,你,你,太伤人啦!”阿兰捧住伤碎的心:“你牛逼,你男朋友是大款了不起啊,颐扬跟他谈过恋爱他就了不起啊,你看不起人……”
  颐扬似乎是回了一下头,姬秀捂住阿兰的嘴:“我操,你小点儿声!!”
  胡晓刚依然侃侃而谈,头都没回一下,阿兰越发委屈。姬秀想了想搂住许阿兰的头:“阿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许告诉别人。”
  阿兰很诚恳地摇头说:“我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你把秘密存我这儿特别不保险。”
  阿兰是一个和任何隐私和秘密都绝缘的女人,特别勇于为信息时代开天辟地,这样的女人有一个俗称叫做“三八”。
  姬秀说:“颐扬不爱男人。”
  许阿兰身子僵了一下:“同性恋?”
  姬秀不作声。
  “那,那她和李修文?”
  姬秀胡乱掳了掳及耳的头发:“你保密我就告诉你。”
  阿兰又是一僵,半天没说话。
  “李修文!”姬秀叫。
  李修文过来,姬秀叫他坐在自己身边,环住他脖子小声说:“阿兰想知道你和颐扬以前的情事。”
  李修文惊讶得看着姬秀又看看无辜的阿兰,客气的笑:“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说。”
  姬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李修文,嘴角带着笑。李修文毫不避讳的迎上她的眼光,严肃正经。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像是定格的电影画面。
  姬秀:“你们做了没有?”
  李修文:“做过。要不然怎么算恋人。”
  阿兰惊慌失措拉住姬秀,生怕出意外。
  姬秀笑,扳下李修文的头狠狠地亲了一口,“啵”的老大一声在车厢里回响。
  秋然和胡晓刚回过头来看的时候,李修文已经和姬秀如胶似漆。
  “你怎么能这么好呢,李修文?”
  “你知道?”
  姬秀点头。
  “你怎么知道?”
  姬秀摇头。
  世上有两种女人是男人不敢爱的,太聪明的和太绝情的。而姬秀恰好两者兼备,够聪明够绝情。李修文怎么就爱上她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然而就是这样爱上了——又爱又恨。
  秋然一个人坐在前面觉得形影孤单,忍不住挤过来凑热闹。
  “吆,小两口儿还真亲热啊。怎么,姬导,新片子筹备的怎么样了?”
  前些天姬秀看《纯真年代》的成片,编剧只属了秋然的名字。属于姬秀的那份儿钱是照给了,但是看见自己的孩子管别人叫妈的感觉真的是很不好。这是陈总和秋然私下达成的协议,于是姬秀忍了——她需要陈总的投资。
  这会儿秋然过来搭话,姬秀当然不会理她;李修文倒是怕冷场,可也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至于许阿兰,她还在思考要不要听那个秘密的问题。
  秋然倍受冷落。
  “吆,你看你们姐妹俩儿,我这是怎么惹着你们了,话也不搭一句。”她自己圆场,“一个天天绷着脸,一个天天走神的。那个故事叫什么来?马导演前些日子刚说了,说您两姐妹往那一站就是一个特别有名的传奇故事!故事叫什么来着……”
  姬秀和阿兰有了很不好的预感,马达说的话……
  秋然:“《没头脑和不高兴》!”
  ……
  姬秀:“我操!”
  她姬秀这辈子真没崇拜过什么人,打小也是个不追星的孩子,生平佩服的人也只有邱老而已。现在,她真的要封马达为偶像了。本以为离开了北京暂时能够心平气和的活两天,谁知道他马达还具有这么大的传媒精神,阴魂不散的丢人丢到千里之外来啦。
  李修文不是很明白,没有童年的男人。
  秋然来劲:“对了对了,阿兰就是没头脑,姬秀可不就是那个不高兴嘛。”
  阿兰气鼓鼓的,她瞟秋然一眼:“我操,你整容了吧?”
  声音很大,在座的各位包括前面的司机都听得一清二楚。秋然脸色瞬间煞白,开始遮遮掩掩。姬秀忍不住一探究竟,盯着秋然看。
  “噢,在这呢,疤不是很清楚,放心吧。”姬秀拍着秋然说,“怪不得许久没见你,原来整容去了。我说,这整容复原需要那么长时间啊?”
  阿兰:“那要分什么,割双眼皮比较快,秋然这是削骨复原慢!”
  “噢,原来是这样啊。”姬秀做个恍然大悟状,“你看秋然就聪明了,反正要休养那么一段时间,不如就眼皮也割了,骨头也削了,俩一起来。这叫什么来,统筹安排嘛……”
  姬秀和阿兰左一句整容,右一句削骨的,秋然再也坐不住,一个人跑到前面去了。
  姬秀回头对李修文说:“怎么样,我很恶毒吧?”
  李修文点点头,搂着她不说话。
  从早晨十点想到下午一点,阿兰看见李修文和姬秀越来越亲密,胡晓刚和颐扬越聊越激动,她再也忍不住,终于作了决定。
  高速路上下来吃饭的时候,许阿兰把姬秀拖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秘密?”
  休息站里的人沸沸扬扬的,白色的面包车里只剩下了李修文和颐扬。一个是公众人物,一个有严重的洁癖症——两个脱离人群和尘世的人。
  姬秀:“颐扬不是和李修文有一腿,她是和李修文的姐姐有一腿。”
  阿兰一直没作声,一直到上海。
  颐扬是个外表冷漠的人,易怒的人,走到哪里都带着愤怒。每当颐扬出现的时刻,四周往往是一片安静,因为好奇和谨慎而安静。阿兰对颐扬这样的人一直保持着距离。她知道颐扬和姬秀是莫逆之交,却不知道她们那一段只有上帝才明白的爱情。
  阿兰入睡,姬秀出了房间的门,掏出烟,却看见门口那个欣长的身影。
  颐扬蹲在门口叼着烟。
  “有火吗?”
  “没有了。”
  姬秀也蹲下,叼着烟对上颐扬的烟头深深的吸了一口。
  “跟我住一屋的那个女的。”颐扬说。
  “怎么了?”
  “真是个傻逼。”
  姬秀:“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不傻逼?”
  颐扬:“那女的,是不是当年跟你打架的那个?”
  姬秀:“行啊,好眼力。怎么着,这么多年了还想揍她么?她现在也算一半红不白的小明星,你悠着点啊。”
  颐扬叹口气:“老了。我老了。想当年年轻那会儿,他妈的管谁是谁,先整个天翻地覆痛快痛快才是正经。现在不行了,没那心情痛快了。”
  姬秀只是流氓,颐扬却是杀手。
  颐扬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妈妈是军医,爸爸属陆军。她爸爸的肩膀上有吓死人多的星星,真的是吓死人的多。
  颐扬一出生就是个不安分的孩子,这样一个漂亮的坐不住的女孩却偏偏出生在了一个以严格和刻板为荣的家庭里。她不停的惹事生非怀疑书本上的教条,就不停的收到鞭笞和体罚。
  颐扬说她的变态全都要归功于她那个傻逼的爸爸。她爸爸被文革整成了变态,她又被他爸爸整成了变态。为了束缚她野马一样的性子,爸爸在她十二岁那年把她送进了变态的英国军事中学,在那里的四年里,一个少女人格奠定的四年,军队的黑暗和暴力教会了颐扬冷酷和残忍,激发她身体里所有的愤怒和恨。恨世界,恨别人,恨自己。四年之后,她重回北京的时候,她说她已经是一个变态了,她找不到出口,她靠飚车和大麻来麻醉自己。
  从极端的束缚压制,到极端的放纵萎靡;死板严酷到变态的家庭教育和叛逆颠狂到变态的先天性格,造就了茅盾不堪的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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