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暖暖

45 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写手术这类专业性较强的内容,实在是心里没底,只能凑合瞎写。
    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了哈,有啥不妥的地方还请指出,我会努力修改~~
    如今再要颜暖回忆手术当日的事,她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整个过程,只剩下一些不太重要的细节还能从脑海中深挖出来,琐碎而零散地拼贴在一起,为那一次的手术完整了面貌。
    手术的时间原本定好了下午一点半,可护士临时通知推迟,理由是主刀医生的前一场手术尚未结束,南风的手术只得顺延。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南风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而颜暖更是担心,虽然知道主刀的医生技术很好,但这样连续手术不就是疲劳作业了么?那位老先生就这么不怕累?他有这么好的体力吗?
    来医院作陪的徐放和沈佳琦只好安慰她说,这位医生的手术安排得那么紧,是说明请他开刀的人多;请他开刀的人多,是说明他的医术高明;既然医术高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左等右等到了下午三点,南风才被推进手术室。原本坦然的心情因为这次拖延而变得万分紧张,颜暖一时怀疑这里头有什么阴谋,搞得医院非要考验考验他俩的耐心和承受力。好在南风泰然自若——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护士将轮椅推进连接病房和手术室的那道长长的走廊前,颜暖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手心的凉意泄露了他的紧张,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
    目送护士将南风推走,不透明的两扇移门自动关闭,将提心吊胆的三人阻隔在外。
    颜暖本想模仿外国电影里的情节,在手术室外的长条凳上等待,看着年轻的护士跑进跑出;在焦灼不安的数小时之后,“手术中”的红灯倏然熄灭,等待的人急忙站起身来;医生走出手术室,面上带着一贯的神秘莫测和竭力克制的兴奋神色,对着心急如焚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大家于是长声叹息、喜极而泣;护士推出了轮床,那里躺着让他们挂念的人,虽然仍是昏迷不醒,却如同熟睡的婴儿般,自由而健康地呼吸着……
    然而设想过几百遍的电影情节却没有出现。现实中的颜暖发现这家医院的手术室俨然一座秘密实验室,根本不让人随便靠近,病人家属只被允许呆在那两扇自动移门外头,这里离手术室还有一道长廊的距离,没有什么“手术中”的红灯,更不会有跑进跑出的护士。就连走廊外靠墙的长凳都只有可怜巴巴的两条,并且早已被其他四处晃悠的病人及其家属占满。
    幻想破灭的颜暖在走廊外直愣愣地傻站着,苦捱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两腿酸痛不堪,终于支持不住,只得跟徐放和沈佳琦回到南风的病房。
    一到病房,紧张的心情便放松不少。其他三张床的病人和家属,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看电视的看电视。见到颜暖他们回来,还有人表示了一下关心,询问手术的情况。这些客套话就由徐放去应付,颜暖和沈佳琦则坐到病床上,轻声谈着话,话题不外乎南风的手术、手术的费用、术后要如何照顾他、给他做点什么好吃的才能恢复得快,等等。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发黑,颜暖往手术室跑了好几趟,始终不见手术结束,每次都只得再回到病房。到后来她等得疲累起来,便靠在床边休息,耳边是徐放和沈佳琦的窃窃私语,伴随她进入不安定的梦境。
    过了晚上七点半,手术终于结束。颜暖被沈佳琦摇醒,听见走廊外传来一阵响动。她忙跳下病床。几名护士和护理员将轮床推进病房,又将南风转移到病床上。在颜暖看来这些人的动作实在太粗鲁,简直是将南风拽着扯着、勉强从轮床上抬起来又扔上病床的。好在南风看上去并不介意,因为他仍在麻药的影响下昏睡不醒。他胸前的伤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出端倪,跟他一起回到病房的还有大大小小的输液瓶和输液袋、五颜六色的导管电线、氧气、麻药包、导尿管、心电监护仪……
    颜暖从没这么心慌意乱过,她看着医生和护士为他接好氧气、调试仪器、记录数据,徐放和沈佳琦帮他把枕头垫好被子盖上,又帮他调整睡姿。而她却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只盼着自己呆站的举动不会给他们添乱。
    幸好她这样发傻的时间不算很长,不然就太丢脸了。她听见医生说手术很顺利,便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在病床前俯下身,轻轻握住他没有被针头霸占的那只手。还是他特有的那种凉意,她于是很安心地看着他轻微地呼吸着。他一无所知地躺在那里,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双目轻阖,嘴微微张开着,双唇也是毫无血色、干燥开裂。在护理员的指导下,她用蘸了水的棉签轻拭他的唇。双唇微微颤了,逸出几声低低的□□,仿佛呓语一般,又有如天籁。
    颜暖有点想哭,最终却微笑起来。此刻除了欣慰与感动,她的心中更有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这喜悦令她欢欣鼓舞、心跳加速,简直想要放声歌唱。发明心电仪的人可能不知道此刻颜暖有多么感谢他,那绿色线条一记记平稳的波动记录了多少生命的奇迹和希望啊,这怎能不让人欢欣鼓舞、不让人喜悦难当!
    医生说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病人的情况比预想中要好,手术修复了病变的瓣膜,又成功完成了动脉搭桥;由于病人的体质较弱,他们最大限度地缩短了手术时间,并且小心控制了麻药用量,因此病人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医生还说手术要紧预后更是不能小觑,术后的休养非常重要,一定要改善饮食结构,调整生活习惯,坚持用药定时复检;虽然手术很顺利但并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复发,新搭起来的“桥”又重新堵上的可能性也是很大,因此要做好二次手术的心理准备。
    当然医生又说希望不会到这一步,因为病人的身体情况很可能不允许他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手术了。
    这种时候医生无论说什么都是最高指示,家属当然要惟医生的话是从,然而大部分医生都是日理万机,一般只会简单地说几句了事,就算多说了几句,也不会有闲功夫来跟家属一一解释清楚。这就只能靠家属自己谦虚好学、死缠烂打,抓着医生问东问西问清楚才行。
    这个艰巨的任务颜暖交给了徐放夫妇去完成,她自己则安安稳稳地坐在病床边守着南风。
    回到病房没多久,南风就逐渐有了意识,他不安地动着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医生立刻凑到他跟前叫他的名字:“南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语气好像幼儿园的老师试图叫醒午睡的孩子。
    南风喃喃地说了些话,颜暖没听懂,她求助地望向医生。医生笑笑说:“还没完全清醒呢。”他又对着南风说道:“你放心,什么都别想,好好睡觉。”
    南风含糊应了一声,不安地蹬一脚被子。颜暖又重新把被子盖好。
    “热……”
    “别动,会着凉的!”
    南风不满地咕哝着抱怨了一句,然后再度安静下来。颜暖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这一刻的他真像个刚出生的孩子,没有心事,不必思考,吃喝拉撒都用不着自己操心,只管睡大觉就行。
    这次成功的手术,于他,不就是一次重生么。
    沈佳琦为三人买来了晚饭,吃完之后便离开了。剩下徐放和颜暖留在病房陪夜。
    头一天晚上一切顺利,只有两次小小的意外,但都有惊无险。一次是颜暖忽然发现心电仪出了问题,上面跳动的数字逐渐减小,到最后干脆变成了“0”。而那一道道绿波却仍是安分守己地一波波划过。颜暖吓坏了,心里只想着为何这个仪器不会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忽然之间变成一条直线尖叫起来——她忙阻止自己瞎想下去——可事实是南风仍然好端端地睡着,怎么看也不像心跳停止的样子。徐放赶紧叫来医生,值班医生过来看一眼,大大咧咧地关掉了仪器,把两人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好在医生旋即又开启了仪器,上面绿色的数字再度跳回正常指数。“没事,信号干扰。情况挺稳定的,不用紧张。”医生解释完毕,转身走人,留下虚惊一场的两人面面相觑。
    另一次虚惊发生在后半夜,徐放已经在躺椅上睡着,颜暖靠在椅背上,垂着脑袋打盹。病床上的动静很快让她醒过来,她惊慌地看到南风面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他低低□□着,忽然开始呕吐。颜暖慌忙抽出面巾纸垫在他的嘴角,又托着他的脑袋让他把头歪向一侧,他把胃液都吐在了面巾纸里。颜暖一个劲儿地问他怎么了,得到的回答是痛苦的□□,她好半天才听清他是在说难受。
    此时徐放也醒了,忙又将医生请了过来。睡眼惺忪的值班医生打着哈欠,慢悠悠走进病房,只看了病人一眼,便指了指挂在输液架上的长方形小白包。“麻药反应,正常的。”
    “他说难受!”颜暖急道。
    “麻药反应嘛,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值班医生这回有些不耐烦了,没什么同情心地说道。
    “那怎么办?要不别用麻药了?”徐放说。
    “不用麻药还不痛死他?男人一般都忍不了痛,到时候他受得了?”
    颜暖和徐放对视一眼,不知怎么办好。这时病床上的那位终于逮着机会发表了意见。
    “不要……不……不痛……”南风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像是想睁开眼却又睁不开,刚说完又吐起来。颜暖忙再拿面巾纸帮他接着,又替他擦干净嘴角。
    “唉,那看情况吧,要是他受得了就不给他用了……”说到这里医生还是很尽责地看了一眼心电仪,“没什么事的,你们放心。”
    医生说完,打着哈欠走了。这以后颜暖和徐放只得继续守着南风,一刻也不敢合眼。
    就这么折腾着过了两天,南风的情况逐渐稳定起来。两周以后,他能够坐起身来自己进食,再两周后便能下床了。
    换了别的身体底子好的病人,有的术后一周就能上下楼,只是南风体质差些,恢复起来也比别人慢许多拍。最初清醒起来的那一阵,医生逐渐减少了麻药量,他经常痛得脸色发青,但仍是一声不吭,大约是怕了麻药反应带来的恶心感觉。拆线之后他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此时才有心思注意身边的人和事。那一阵徐放夫妇轮流来医院,颜暖则是一直守着他寸步不离,照顾病人是最耗心力的事,即便是颜暖这样精神头十足的年轻人,也很快变得憔悴损了。最初是南风总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到了后来却颠倒过来,常常是颜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南风刚能坐起来的时候,一次颜暖正跟他说着话,忽然一阵困意袭来,她顿时觉得大脑停止运行,全身血液倒流。颜暖这人从来不喜欢硬挺着强撑着,一向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于是她只跟南风说一句“我困了,睡一会儿啊”,说完便趴在病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留下南风一个人在那里傻愣着。
    看到她浓重的黑眼圈和疲惫不堪的睡相,南风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他很清楚那并非来自伤口,那疼痛名为内疚。他很想找点东西给她披上,可刚一欠身就皱起了眉,最后只得靠回床头,默默地看着她。她有多久没去公司上班了?虽然常常抱怨工作枯燥乏味,但他知道她其实是乐在其中的;以往每个周末她总要往外跑,如今却是天天呆在医院里,电影院有新片上映她也不去看,商场打折也不去逛,而是留在这里陪着他这个满身药味的病人……
    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看着她辛苦。
    他用手指轻轻绕起她的发梢,小心地玩着她的卷发。颜暖一般只需打个十几分钟的小盹就能充足电,她很快醒过来,笑笑地看着他。
    南风也是微笑,“够睡了?不再多睡会儿?”
    “嗯!”颜暖直起身,用手指梳理头发。
    南风也想坐起来一点,可刚动了动就闷哼一声垂下了头。颜暖忙去扶他,“怎么啦?痛吗?”
    他倒也不否认,只皱着眉点一点头。
    “别乱动!”颜暖说着扶他靠好,将枕头塞在他腰后。
    南风熬了一会儿痛,对着她感激地一笑。颜暖在床边坐下,掩口打个哈欠。
    “再睡会儿吧。”
    “不用。”
    “暖暖……很辛苦吧?”
    颜暖斜眼看他,他面上流露出歉疚的神情。颜暖撇撇嘴,“我哪里辛苦,我又没挨刀子。”
    南风笑一笑,“挨刀子的是我……你比我还辛苦……”
    颜暖嘿嘿一笑,“你知道就好……那你怎么感谢我?”
    “……给你买钢铁侠好不好?”
    “那个我有了……我要高达!”
    “高达?”
    “高达就是……咳!懒得说,到时候自己上网查。”
    南风笑起来,但笑容很快又淡下去。“暖暖,对不起。”
    “干吗?”当然知道他为何道歉,颜暖不满地瞪他一眼。
    南风默然半晌。“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不回来,会不会更好……”
    “哪里好?”颜暖立刻打断他,“你不回来我上哪儿认识你去?傻!”
    南风又笑,“我确实想过再也不回来……可幸好我回来了,不然的话,连自己会错过什么都不知道。”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手术之前,和云轻轻见面的事……对不起……”
    颜暖瞪起了眼,“干吗突然提这个……只是见个面道什么歉啊?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南风却摇摇头,“不是指这个,是因为……我直到那个时候,还没搞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要什么……我一直以为,自己终于没忍住还是回到了这座城市,不是因为徐放劝我回来,而是因为我心里还存有幻想——很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我真的这么以为……直到那天见到她的时候,我都还这么认为。”
    一向机灵的颜暖这回被他搞糊涂了,她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啊?”
    南风一笑,“是我自己误解了,把某个人、某段经历在自己的生活里过度放大……其实,没有什么人或什么事是非此不可的,也没有什么人会突然出现,没有什么事会毫无理由地发生……总是有什么原因的,总会有它的含义,可我当时不明白……我是在动手术的时候才想通的……”
    “手术的时候?”见南风肯定地点头,颜暖惊讶不已,“你确定?你……那是心脏手术又不是大脑手术,你没糊涂吧?”
    南风仍是笑,“我本来一直以为,我会回来,是因为我还忘不了以前的事,以为自己还想着她……”
    这句话颜暖可是听懂了,她不高兴地哼唧了一声,刚想打断他,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了。
    “……可我忽然明白了,我之所以会回来,是为了认识你。”
    他微笑地望着她,颜暖呆呆地听着他说下去。
    “如果我没有回来,就不会认识你……没有认识你,就不会跟你在一起,就吃不到你做的菜,就没机会参观动漫展,也不会看到仙人球开花……更不会因为对你父母的承诺而答应做这次手术……也许,根本就不会活下去。所以……”他认真地望着她,“颜暖,真的谢谢你。”
    颜暖愣愣地看着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一向知道他是个煽情高手,但从未料到自己会中招。她假装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粗声粗气地抑住发颤的声音。“好啦,你以为说点好听的我就会没有原则投怀送抱啦!你放心好了,愿意想谁就想谁好了,我没有嫉妒,只是有点小吃醋——就一小碟,淹不死人……”她边说边想抽回被他抓住的手,可他却握得更紧,又将她的手贴在胸前。她稍微挣扎一下,他就皱着眉喊痛。她只好不动了。
    “别闹,听我说完……其实我们在一起,得了好处的都是我,对你真的不公平……可我这次还是想要自私下去……以前我什么都不敢说,可今后……我不会让你后悔。”
    听到他如此坚定的许诺,她不知为何忽然红了脸。颜暖趁他不注意猛地抽回手,嘴里嘟囔着:“累不累啊,说那么多话……”
    南风笑着点头,“真有点累。”
    颜暖瞪他一眼,心里却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已经在一起,可他还从没对她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可能是怕手术会出意外,所以不敢做什么承诺。而手术的成功对他来说如同重生,这一次的谈话应该就算是表白了吧,虽然还是屈里八拐绕了好几个弯,但足以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她忽然说:“南风,我要跟你坦白个事儿……”
    南风一愣,“什么?”
    她眨眨眼,“我……上次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翻出某人的照片……就是那张和你爸的合影,我早就见过的,记得吗?”
    南风点头,“照片怎么了?”
    她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那照片……我擅自‘处理’了一半,没跟你说……那个,不要紧吧?”
    南风愣了几秒,忽然笑起来,“……真的只有一小碟醋?”
    颜暖哼哼几声,笑开了。她知道他和他的曾经,真的都只是曾经了。而自己也是一样,或许从此再也不会主动和罗阳有什么联系了。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于是大大方方地开口道:“其实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毕竟谁都忘不了自己的初恋,我才不会为了这种事生气……”南风想要开口,颜暖却不让他说,她学电影里的老外那样耸耸肩,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真的,人之常情嘛,我允许你在心中留一小块位置给你的初恋——不过只能很小的一块,不能被我察觉的一块……我自己也是一样嘛,肯定会在心中永远留着初恋了……”
    南风微微一愣,“是……你的前男友,阿刘?”
    “白痴!是你啦!”看南风愣愣的样子,她狠狠白了他一眼,“就是你,所以就算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我心里还是永远想着你……明白?”
    见他愣愣地发着怔,随后又是一脸感动,她忍不住笑起来。
    “南风……还是回来好,绝对是。”
    南风笑了,笑得合不拢嘴,简直不符他的风格。
    颜暖皱皱鼻子,“你今天很开心嘛。”
    “是得意。”南风笑着说,“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我赢了。”
    “我们赢了!”颜暖俯身小心地捧住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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