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尘埃

    “打包两份糖炒栗子，要多一点糖，谢谢。”
    关渡对着街边的老板说完这么一句话，便将双手插进了校服口袋里，虽说站在街道边，但她眼睛一直望着的地方却是这家叫‘82号咖啡厅’里边。
    等到老板刚好吧两份糖炒栗子炒出来后，关渡看到她要找的那个女人刚好从咖啡厅里走出来。
    她连忙接过两份糖炒栗子，然后将五十元钞票递了过去，连找回的零钱都没来得及收就连忙追着女人跑了过去。
    女人被她拦住，挑起化的好看而细致的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拦路人，语气不算友善：“你是？”
    关渡声音有些冰冷：“请你离开关亦书。”
    关渡穿着校服，扎着马尾，额前几缕自己用夹板做的空气刘海，白净的脸却因为方才跑的太快而显得红扑扑，不狼狈，反而显得十分有生气。
    校服很厚，也因为天冷，拉链被她拉到了最上，却与她身前这位打扮性感女人的打扮显出了十分大的差别。
    女人的语气似乎是有那么点不屑：“你就是关亦书女儿？”
    “算是吧。”关渡语气不大好。
    女人笑了一声道：“他和我皆是单身，就算你是她的女儿，也并没有权利让我离开他。”
    关渡挑眉道：“但你的存在已经干扰到了我，上周天他本该去参加我的家长会的，却因为你的一通电话而直接撇下了我，关系到我学习的事情，你说我该不该找你？”
    女人挑眉，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历，把日子调到了上周天，对关渡道：“12月21号这一天时间内我一直待在剧组拍戏，根本没有给亦书打过电话，或许是他有别的事耽搁了，而你不知道？”
    关渡的脸有细微的变化，看着女人如此笃定的模样，便是她都有些不肯定了。
    她看似无意实则用心的打量着女人，试图揣摩着她的面部表情，以此推断出她是否说谎。
    女人的笑愈发的深，就像是在示威一般，继续道：“让我想想，那一天他好像有一台手术要做，难道他没跟你说？”
    冷风在女人的话音结束后扑簌而来，关渡手指有些发凉，拢了拢衣服。
    女人的声音环绕在她的耳边：“哦，我忘记了，他根本就不会跟你说他的工作安排，不过没有关系，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跟他提一提这件事，毕竟现在还是你的学习比较重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高二了。”
    女人凑近了关渡，帮关渡理了理有些褶皱的校服，唇离她的耳愈发的近道：“我也会劝他，让他常回家看看的。”
    女人说完，扫视了关渡紧紧攥着的糖炒栗子一眼，抿嘴闷笑了一声，踩着看了眼时间道：“快回去上课吧，你课程应该很紧的，少听一节课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你！”
    几乎是没有给关渡反驳的机会，女人踩着高跟鞋便蹬蹬蹬的走远。
    关渡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和她方才白皙中偷着红润的脸蛋产生了巨大的对比。
    她点开通讯录，点开关亦书的名字，犹豫几秒，却始终也没拨出去，最后只得将home健狠狠一按来消散怒气。气是真气，可是关渡也明白自己不能带着一通怨气去拨这个电话抱怨什么。
    本来和他关系就不算好，这种时期可不能再变坏了。
    毕竟自己心中还有盘算了许久的事想要求他。
    带着两袋糖炒栗子回了学校，心不在焉的听了一下午课，想出的一个办法却是再去找关亦书一趟。
    每次家长会都是保姆去，好不容易能出席一次了还被推掉了，再加上她平时学习成绩挺不大好，班主任对关渡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糖炒栗子诶。”熙熙攘攘间，关渡意识到终于放学了，准备扯着书包就走的她被前桌的于莉莉叫住，她盯着关渡手中的那两大袋食物，眼里不免有些放馋。
    “好东西一起分享嘛。”
    关渡撇撇嘴道：“下次吧，今天有急事。”
    说罢，也不给她回的机会，便转头而去，于莉莉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每天下课就不见踪影，真是跟总理一样忙。”
    冷了的糖炒栗子没有味道，所以关渡在去医院前再在学校食堂的微波炉那儿热了一遍，几乎是揣在兜里跑着去了医院。
    因为快过年了，大部分人都回了家，所以医院显得有些冷清。
    其实关渡也不肯定关亦书是不是在这儿，但她只能来医院找他，因为这是她唯一知道的一个除开家之外的他的落脚点。
    关渡凭着记忆，走到了外科，摸索到了他的办公室，但不出意外的，果然锁了门。
    关渡在门口呆站了几秒，打了个寒战，这医院走廊时不时的有冷风吹来，怀中的糖炒栗子又在逐渐变冷。
    关渡自叹一声，站到有些腿麻了，才拿出手机，准备给关亦书的助理打个电话，她是不大想跟他本人通话的，她也觉得他不会接她的电话，可那位看着不错的助理姐姐或许不一定。
    刚拨过去，听着电话那边枯燥无味的彩铃嘟了几声，耳边却被一阵脚步声扰乱。
    “患者家属情绪现在很不稳定，但我们已经派心理科的同事在做谈话了，那下一次手术您要定在什么时候？”
    细腻的女人问话的声音直接传到了关渡的耳朵里，接着是一个略带清冷的男人声音的回答：“就安排在这周内解决。”
    关渡心中一紧，猛然转身，看到了那个身材修长，身穿白褂，左手正脱掉橡胶手套后要挑掉口罩的男人。
    看着男人越走越近，关渡的脚里也像是灌了铅一样再也走不动，男人终于也要在拿出钥匙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门前的关渡，眼中闪过一丝略微的诧异：“你怎么来了。”
    关亦书身边的护士看了关渡一眼，对关亦书点了点头道：“关医生，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关亦书轻嗯了一声，拿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关渡跟着走了进去，看着关亦书脱下工作服，换上了一件黑色风衣，话到了口中却说不出。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的关亦书瞥了关渡一眼：“嗯？”
    关渡面对这位监护人时，没由得紧张。
    半晌，她扯出一个微笑，刚才找那女人的气势一下子去了一半，而是将怀中揣着的糖炒栗子递给关亦书，道：“这个挺好吃的，你尝尝。”
    关亦书看着那份被关渡紧紧捏在手中的糖炒栗子，似乎已经冷掉了。
    关渡咬了咬唇，见他不接，只得缩回手，可他却道：“放我桌上吧。”
    关渡哦了一声，将糖炒栗子放在了他桌上。
    他虽是换了常服，可是似乎没有走的意思，拿着钢笔在桌上写着什么，似乎在做登记，关渡偷偷瞟了几眼，都说医生写字让人看不清，她看未必，关亦书写的就非常好看。
    小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一点，她也想过跟他学书法，可是他从小对她就不亲近，身上带着清冷和难以接近的气息，让关渡有些怕他。
    再加上她三分钟热度，这件事情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
    他虽然没抬头，却似乎参透了她在偷瞄他的板书这件事，笔尖还在动，却道：“你就为了一份糖炒栗子来我这里？”
    关渡啊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话到嘴边突然有些不好开口，不过此时关亦书正好写完一份文件，空暇间用手探了探那份栗子：“已经凉了。”
    她愣了一愣：“又凉了？我还多热了一遍呢，这个可好吃了，学校外面新开的店子。”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这个话茬，道：“吃过晚饭了吗？”
    关渡说：“没有。”
    空气中一丝静默，关渡半开玩笑的调侃道：“怎么，你要请我吃吗？”
    关亦书拿起电话，拨了内线，对关渡道：“想吃什么，我让秦七给你带过来。”
    秦七是关亦书的助理。
    关渡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她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来你这里讲几句话就走。”
    关亦书看了关渡一眼，见她执着，也不强求，挂了电话，换上另一份文件，又开始动起了笔尖，也没有看她。
    关渡心中有些许不自在，想着自己是不是打扰他工作了，不说话的他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驱使着她说出了那些话：“我老师说，要你抽时间再跟她见一面。”
    关亦书沉默几秒，才开口：“我最近都有些忙。”
    关渡说：“可是这一次很重要，你知道的，我高二了。”
    她着重强调了高二两个字。
    关亦书许是被关渡这么一提醒，突而的想起来了她的年龄和现在学习的紧迫，才侧脸淡淡的瞥向看向关渡。
    他似乎是真是很久没看到过她了，长高了，也更会打扮自己了，新给自己吹的发型还有那么点儿时尚。
    回过神，本想拒绝的话到嘴边就成了：“……行吧，你让你班主任订个时间。”
    关渡嘴角扬起一丝笑：“已经订好了，星期六，下午两点，家访。”
    “……好。”
    虽然这个保证也不能算什么很肯定的保证，不过关渡也算是心里有了一层安慰，两人对话完了之后，又恢复了沉寂。
    关渡率先起身，声音任就不大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关亦书没有应她，可关渡缓缓走出了医院大门后却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助理姐姐，手上拿着一份快餐，也帮她叫好了回家的车。
    关渡心中突然一暖，下午见了关亦书女人的烦闷心理也就消散了许多。
    在值班室值班的有个短发护士是新来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关渡，充满了好奇，点了点关渡的背影问另一个护士：“她是谁啊？我第一次见有女性来找关医生。”
    另一个护士回答：“关医生女儿。”
    “女儿？！关医生有女儿？”
    短发护士眼中充满讶异，因为关亦书看着也就三十出头，模样清俊好看，而关渡虽然穿着校服，却也看得出来是个十七八岁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
    “也不能说是女儿，不是亲的，我听说也没有怎么相处过，不过一直住在关医生家里，算是寄养吧。”
    短发护士皱眉，似乎还想问什么，被另一个护士打断：“不要问了，关医生的家庭来历不要多追究，今天我跟你说的东西也不要说出去，专心工作！”值班室恢复了寂静，不过短发护士似乎依旧在为刚刚同事说的那一番话而多想，干着手头的事的时候都没有那么认真了。
    “关医生。”
    “关医生，下班啦？”
    直到听到了身边的同时的声音，短发护士才抬起头来看关亦书，换上风衣的他更显高大好看，卡其色的围巾还增添了些许慵懒风，让她一时看住了眼。
    而听到她们的问好，关亦书也只是微微点头回应。
    虽然唇边似乎是带着一丝友好的微笑，却有淡淡的疏离感，她是不敢跟他搭话，她也知道，这医院暗暗关注他的小护士有不少，待他出了医院大门，短发护士才收回目光。
    关亦书在上车前在医院旁的咖啡厅买了杯咖啡，刚出咖啡店的门，便看到了林瑶站在了门外。
    “suprice！”林瑶给了关亦书一个大大的拥抱，正要给关亦书一个热吻时，被他微微隔开。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关亦书心里说不上烦，但有些不想应付女人是真的。
    几个小时前来的那个倒是还好，因为他看得出她畏惧他，眼前这个可不一样。
    林瑶脸上有微微的不开心，她跟随着关亦书上了他的车，坐上了副驾驶，一边道：“怎么，你不欢迎我？”
    “有一点儿。”关亦书半开玩笑半真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可林瑶并没有当真，只是笑闹的锤了锤他的胸膛之后，依旧满脸热情的对眼前这个男人道：“不开玩笑了，跟你说个事，这周六记我打算在华天大酒店举办我的生日party，下午三点半点入场，你早一点来。”
    林瑶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她跟关亦书也有整整两年了，可关亦书完全没有向外界公布他们关系的打算。
    她身在娱乐圈，也知道关亦书虽然本人从医，家世却不简单，所以想快一点向外公布，也算能更加稳定彼此。
    不过她倒是先不打算告诉他，等他到酒店了在打他个措手不及，也就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关亦书稍愣：“这周六？”
    林瑶不喜关亦书脸上的表情：“你不会忘了这周六是我生日吧？”
    关亦书蹙眉，他沉默着，好似真的被说中了。
    林瑶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微微不快：“这可是我25岁生日呢，你怎么可以忘了？”
    关亦书按了按眉，他心中升起莫名的躁意，许是许多事交杂在了一起，又许是别的什么，林瑶以为是自己的埋怨让关亦书对自己不耐了，心中又有些微微的慌。
    她手搭上关亦书的臂微嗔道：“算了，我知道你是大忙人，我不怪你，我的生日party你准时到就好了。”
    “换个时间办吧。”关亦书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口。
    也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关渡的脸，他方才见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有着异样感，这种感觉让他不忍再推掉她的什么事情。
    可是面前的女人可就不开心了，她问：“为什么？”
    虽然关亦书脸色不大好，可是她却不想那么快服软，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被这个男人制衡，嘟囔道：“生日怎么换时间啊？你那天有事吗？什么事？”
    关亦书不语，林瑶的脸色又差了一分，不过她见他沉默着，只得搬出了另一件让她不快的事：“我都忘了告诉你了，今天你家里的那个小公主来找过我，还威胁我让我离开你，我可被她训斥了一顿，你就为这件事也该补偿我不是吗。”
    关亦书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顺手丢给了林瑶：“依我看，只有你训斥她的份。”
    说罢，他从打开车门驾驶座上走了出去。
    林瑶不懂他的举动，问：“你干什么去？”
    “自己开回家吧，我今天睡医院。”
    关亦书只留下了他的一个背影，林瑶迷惑且有些生气，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对着关亦书的背影喊道：“生日party一定要按时到场啊！”
    他走远后，林瑶原地蹬了蹬脚，自言自语：“医院的床那么小怎么睡啊。”
    ——
    去医院只是个说辞，那里太过于冷清，可他也不想去林瑶那儿，这个女朋友太过于缠人，他又是滨城本地人，不可能为此去开个酒店，在别墅区虽还有房子，可又太远了。
    纠结之中，方向盘莫名其妙就拐回了家中。
    家中灯火通明，可是却很安静。
    他刚一进门便看到关渡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显得很小，灯光把她脸色照的发白，嘴唇却红润，她身上盖着一个毯子，手上拿着一本书。
    关亦书轻笑一声，走了过去拿起了她的那本书，本以为是课本，却不想看到了《白夜行》三个字。
    他微挑眉，想不到关渡还喜欢看东野圭吾。
    事实上，他对这位养女可以说是关心甚少，也算是全然不知道她的喜好，可闲暇时期的读物却能与之撞上，关亦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缘分。
    开关门和拿书的时候的动静，已经惊醒了关渡，关渡迷糊的揉了揉眼，随即坐起身来，毯子也顺着身子滑下。
    她看着他，眼中有些讶异。
    “你怎么来了？”
    虽说是被他抚养大的，但关渡没有叫他爸爸，亲生父亲的影子在她脑海中从来就不是关亦书这般模样的。
    小时候带她的琴妈让她唤他叔叔，她最开始不情愿也抗拒，后来也不知不觉的接受了。
    关亦书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容易被惊醒，脸微愣了一下道：“吵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