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

  沈无视只是冷笑，在他手里，活得出去的人少。姜倾，并非其中。
  杨芸退回到屋里。她不会武功，也不想给沈无视添累赘。但是，刚关上门，却发现屋里多了一人。多了个人坐在窗沿上。
  “你是谁？”杨芸看来人一身黑衣，不见面目，只有一对眼睛露在外面，也没有什么神情。
  “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是找你的，跟我走一趟吧。”黑衣人道，杨芸退了一步，却笑了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们这些人，真是奇怪，有事请我就是了，怎么都不懂礼数，动不动就要恐吓要挟持的。没人教过你们请人都是要恭恭敬敬地么？”杨芸如是说。
  黑衣人微微一愣，站起身来，走近，他细细地将杨芸大量了一番，然后也笑了，道：“你比我更奇怪。不过，我还是要带你走。既然小姐都说了，那好，我就恭恭敬敬地请小姐跟我走一趟，如何？”黑衣人这般讲。
  杨芸轻轻笑了，却道：“不行。”
  黑衣人也更笑了道：“不行？小姐刚才说要有礼数有规矩，可是我有了礼数有了规矩，小姐又说不行，这般，小姐不是在消遣在下么！”黑衣人说，似乎动了怒。
  杨芸忍不住再退了一步：“我不是想消遣你，可是，你们这么多人，就想着这一部琴曲，却是为何？”黑衣人嘿嘿地笑，道：“小姐真是个会说笑话的人。区区琴谱么？哪里用劳动天底下排行前三的杀手全部出动？自然是为了琴谱中的剑诀和财宝。”
  杨芸道：“我不知道什么剑诀什么财宝，是琴曲就是琴曲，我也没有什么剑诀。”
  黑衣人道：“小姐何必还要瞒着呢？你将剑谱去送给那阉人，还不如把它交给我——”
  杨芸冷笑道：“我不是去将琴曲送人的。我只是想看看，到底为何要为了一纸巾绢害死那么多的人。多少年来，江湖上你争我夺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武功，绝世的武功。是权力，权倾天下的权力。与其让你把这天下拱手让给了阉党，小姐，还是跟我走吧。”黑衣人说着，抓住杨芸的手腕。
  “放开我！”杨芸叫道，黑衣人冷笑，道：“你叫也没用。我刚才不是说了，难得天下三大杀手齐聚，我将和老大切磋的机会让给老三了。这会子他们俩正在外边打得如火如荼呢，哪有时间管你。我就说嘛，老大始终这样独往独行终究是不行的。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人寡不敌人众嘛。”黑衣人笑着，拖着杨芸便走。
  沈无视听到屋里杨芸的叫声，也知道着了道，但是被姜倾缠住了，竟也一时脱不了身。沈无视心里一阵杀气腾起。“霍”地一剑划出去，姜倾连忙避开，险些着了招。
  “出手这么狠，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当年的情分。想当初，若不是上尊收留，你一个废人，恐怕早已死在街头了。这会儿却要帮着那个阉人来对付上尊么？你好有良心。” 姜倾冷笑，沈无视不说话，只是越狠地逼过去。他知道姜倾轻易不会让自己脱了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杀了他！
  六、天行道“你放开我！”杨芸叫道，想挣脱黑衣人的手。黑衣人笑着，道：“小姐别白费力气，等我把你带到了该去的地方，自然会放了你。”他索性穴道都不点她，只是轻轻扣住她手腕，量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这么快就要走啊？”忽然一个声音道，黑衣人一怔，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竟会多出了一个人来。
  浑身白衣，在黑夜里明明白白。黑衣人嘿嘿笑了：“你是什么人？敢挡我的道？”白衣人回过身来，也笑道：“我正想问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面前拿人。”黑衣人觉得好笑。
  “欸，不用说，我知道你是谁。你刚才不是说了，天下三大杀手。沈剑吕鞭绿叶刀。你既然说外面的是老三，那你自然就是使鞭的老二吕穹秋了。”白衣人说，黑衣人点了点头。
  “算你有见识。那还不让开。”他拉着杨芸要走。
  “庄主！”杨芸不由求救，白衣人笑，摆了摆手，正是北辰笑。
  杨芸知道，自从上次他与沈无视大吵之后，一路上再也没见到过。此时出现，虽然还是带着笑，但是，却明显多了几分苍白憔悴。
  北辰笑止住吕穹秋，道：“见识还在后头。你本姓陈，叫陈江毅，洛阳人。祖父陈嘉兴早年曾经做过御史。本朝十三年，你祖父因受贿罪被贬，家境从此没落。你十三那年师从林下散人玉清松，二十一岁凭一手软鞭名动江湖。二十三岁加入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天行道，至今已有十年，这般算起来，你也有三十四三了。”北辰笑说着，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扯到了吕穹秋的年纪上来。
  吕穹秋一愣，北辰笑又道：“我的意思是，作为杀手，你也该退了。不如找个女子好好过下半辈子吧，何必再在这混乱江湖上走？早晚会吃亏的。晚走不如早退，趁着年轻还可以避过寻仇的人，等到真的老了，恐怕就难全身而退了。”北辰笑说时感触太多。
  吕穹秋笑道：“你还真会说话。不过，想凭几句话就吓退我，也太小看人了。果真要退行，外面的瞎子可是比我该退。我知道你是谁了，也知道你知道的很多。不过，咱们还是要功夫上见真章。”吕穹秋说着，蓦地抖出了软鞭。如蛇一般，咻地一声蹿向了北辰笑。
  北辰笑退了一步，让开，软鞭打在旁边的花瓶上，碎末溅了开来。
  北辰笑道：“打坏人家东西可是要赔的。”
  吕穹秋也笑了一声：“我们这些人拼了命赚的钱也不如你坐收的钱多，还是你帮我赔吧。”
  北辰笑道：“也好。那你先放了杨姑娘。”
  吕穹秋道：“那还是我自己赔吧。只要不丢了她，就有得赚。”说着，又是一鞭荡开，北辰笑贴到墙壁上，再避过。吕穹秋笑道：“怎么？堂堂庄主，就会躲来躲去，作缩头乌龟么？”北辰笑道：“你见过这么年轻这么英俊的乌龟么？”吕穹秋不再说，只一手抓着杨芸，一手将软鞭抖得如群蛇乱舞。北辰笑无疑都让开了，但是软鞭碰到的其他东西，都不能幸免于难。
  吕穹秋不想和北辰笑纠缠，一鞭劈过来，如开山裂石般，北辰笑忙退，旋身，房间里始终还是不利于自己作战。尤其当吕穹秋使的又是一条能逶迤如蛇的长鞭。于是北辰笑决定让吕穹秋出去。
  吕穹秋知道他的打算，但是没有办法，若是时间一长等那边沈无视也胜了的话，就更麻烦了。于是他抓起杨芸就蹿出了门去。
  北辰笑追上去，吕穹秋一鞭甩回，北辰笑翻身前扑，五指抓向吕穹秋肩头。吕穹秋的软鞭迂回，卷向北辰笑的腰际，北辰伸手一拨，却是已拔出了横笛，将如钢铁般的软鞭生生荡了开去。
  吕穹秋毕竟手上多了一个人，身法受限，只能手再抖，软鞭回来，北辰笑已再不避，一手抓住了他的鞭梢，身影如魅，欺近身来，一掌打向吕穹秋胸前。吕穹秋慌忙撤掌抵在胸口，还是感觉到了强大的一击，一口鲜血喷出，顿时如鸟般下坠，而杨芸的身子也已经飞了出去。
  “你——果真很厉害。”吕穹秋道，有些气喘。北辰庄主一旦真正出手，决不手软，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不过，现在是二对一，我虽中了你的掌，人却还在我们手上，你说要怎么办？要相互交换么？”原来北辰笑的掌力自有厉害之处，中掌之人若非其本门功夫解救，即便好了，也会武功全失，成为废人。而吕穹秋却还算聪明，在北辰笑出手时已经将杨芸丢了出去，却恰恰，落入另一个人之手。
  “你也来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北辰笑问，来人不语。只是抓着杨芸的手臂慢慢走上前来。
  白衣人，不过二十多岁年纪。眉清目秀，虽然带着笑，但是微微蹙着的眉头和眼神的不稳还是暴露了他的孱弱。此人正是天兴道的首席军师。
  齐轩，江湖人称笑里藏刀，他天生恶疾，体虚多病，所以常常会因为痼疾的痛楚而皱了眉头。但是，他却十分喜欢笑，而他的笑，正是江湖上的一大灾难。
  因为他在一笑之间，可使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万骨成灰。非是夸大，其用毒之术于当今武林若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此人能在无知无觉间便置人于死地。
  齐轩见了北辰笑，放开了杨芸，女子立马软倒了下去。他向北辰笑微微鞠了个躬，方道：“庄主，久违了。”
  北辰笑笑，看看杨芸，虽然女子不能动弹，但她的眼神还是很坚强，满眼写的都是没事。于是北辰笑放了些心，道：“客气。别来无恙？”
  齐轩轻轻咳嗽了两声，掏出手绢捂住了嘴，待平息了，方答：“托庄主的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北辰笑道：“好说。既然你来了，你也算欠我个人情，不知可否给我个面子，放了这位姑娘？”
  齐轩道：“其他好商量，唯独此事不行。虽然当年你于我有过救命之恩，可是这女子是我此行的任务，丢命都可以，人却是不能丢。”齐轩将杨芸提起来。
  北辰笑道：“你确定你一定能从我面前将她带走？”
  齐轩轻笑，淡淡道：“庄主不是不清楚齐轩的本事吧？庄主是齐轩的恩人，齐轩不想平白无故伤了庄主。”
  北辰笑一哂，道：“你也要有那本事。细想来，你用毒，而我学的是医，就算是平手而已。然而，你的武功却是差我太远。不信，你看。”北辰笑说着，忽然身影闪近前去，刹那已经扣住了齐轩的手腕，用力，齐轩不得不松手，北辰笑已反手将杨芸拉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