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案浓情

情缘难断(五)


    在我还心慌意乱的当儿,已被他拥进了怀里,他那灼热的嘴唇,迅速的捕捉了我的。我的心脏一阵狂跳,脑里一阵晕眩,似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飘了起来。我的手臂不知不觉的抱住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我的心在跳,思想在飘,人也化为了虚无。我们的唇舌纠缠在一起,血液在我的体内疯狂奔窜。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我觉得眼中泪水汹涌,而且流到唇边来了。
    他吮着我的泪水,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我湿湿的双眸。他的脸在灯光下闪亮,眼珠像天际的两颗寒星,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低问:“为什么哭?”
    我浑身掠过了一阵颤栗。“不知道,我心里好乱。”
    他重新拥紧了我,我的面颊贴在他胸口,倾听着他的心跳,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而在这堆乱麻般的思绪和近乎疲惫的神志中,我听到了他稳重的声音:“我说过,会依靠自己的能力,重新争取你,我言出必行。”
    我又被催眠了,不受控制的、紧紧的环抱住他的腰。
    我终于战胜了黑天鹅的“32圈”,练到最后,我对痛的感觉已经麻木了。但是一个“残酷”的事情摆在我的面前:黑天鹅的真正挑战,并不是“32圈”,而是要让一个时刻沉浸在完美、柔情的白天鹅中的演员,转瞬间成为妖艳和贪婪的黑天鹅。而这妖艳不是隐晦、猥琐的,而是激情焕发,带有极强侵略性的。
    白天鹅纯洁、高尚、善良,黑天鹅邪恶、凶险、狡诈,柔情与侵略性的对峙,纯善和邪恶交织,真情和蛊惑的融合……白天鹅和黑天鹅所象征的,是女人对爱情信仰的两种极端的渴望,因此对我来说,除了那让我伤痕累累的32圈外,要演好黑天鹅,更重要的是把崇高的爱情和贪婪的占有,华美且壮烈地融入那场悲剧神话中。
    我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崭新的领域中,欣喜激动之余,却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转眼到了8月,这个月底,世界芭蕾巨星纳塔莉娅·玛卡洛娃将亲临海城为我们指导排练。周五那天,我8点45分到排练厅,卓羿宸已比我先到,他坐在地上,正用剪刀剪绷带,缠住脚踝等易受伤处,接着拉伸热身。卓羿宸今年已经30岁了,他和我一样,17岁进入舞团,当年和他同期入团的,有18个小伙伴。13年过去,留在舞团的只剩他一个人。他从脚踝、膝盖到腰部、脊椎,小伤挺多,万幸没什么致命伤。
    “我的左脚踝又在隐隐作痛,大雨快来了。”卓羿宸见到我,笑着说。我看了一眼排练厅外,阳光正好,但我知道,他的脚伤是最好的天气预报。三年前他排练时左脚踝骨折,在床上躺了几个月,那是他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次疗伤休息。现在除了左脚踝,右脚踝也有伤。跳跃时,必须思想很集中,活动很充分,才敢做大动作。医生曾建议他做韧带重组修复手术,因为他的韧带像牛皮筋一样,拉的时间长了,太松了,医生让他剪短一截,再接起来。可他还在跳,而且跳得挺欢。
    男演员里面,当属卓羿宸最努力了,团里规定一年有10-15天休息,他和我一样,总是提早开始排练,只要超过三天不练,肌肉就会变僵,反应迟钝。即便团里没有要求,我们也会在周末自己抽时间训练。从事芭蕾舞,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快乐的感觉,但我和他都乐在其中。
    9时整,音乐响起,男演员们穿着背心、短裤上场热身。唯独卓羿宸,大热天还穿着长裤、长袖运动服,脚踩雪靴、脖子缠着毛巾。“先裹紧,充分热身后,再脱掉”,叶梓涵反复提醒他,“不要太急,慢慢来。”
    正式排练开始前,卓羿宸脱掉外套和雪靴,换上保暖用的长袜套,系上灰色护腰。
    我和卓羿宸在钢琴的伴奏下,配合节奏训练黑天鹅和王子的舞段。纳塔莉娅·玛卡洛娃编排的《天鹅湖》是当今欧美舞台上最为流行的《天鹅湖》版本,这一版本的《天鹅湖》体现了标准的俄罗斯学派的舞蹈风格,深受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等世界名团的喜爱。玛卡洛娃是当代芭蕾史上的传奇人物,有人评价说,她与众不同的原因在于让天鹅真正活了起来。玛卡洛娃要求黑天鹅用充满了神秘感的眼神去诱惑王子,就好像是催眠术一样,让王子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她。也希望演员们最大限度地发挥人体的表现力,动作要非常流畅,就好像身体在唱歌一样,创作那种神奇魅力。
    叶梓涵对我的表现很不满意,一直皱着眉头。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找黑天鹅的感觉,但是好几天过去,那种具有诱惑力的神秘眼神,我始终表现不出来。我很着急,叶梓涵和虞团长也很着急。后来叶梓涵问卓羿宸:“齐格费里德王子,你会被眼前这个黑天鹅的眼神和表现力诱惑吗?”
    卓羿宸望望我,半真半假地说:“她根本不需要诱惑我,我就自动被她吸引,为她着迷了。”
    叶梓涵又好气又好笑。“你太逗了,驴头不对马嘴。”她又严肃地对我说:“童忻,你的技巧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没有找到黑天鹅的感觉。其实每个想要成功的芭蕾舞演员心中都住着一只‘黑天鹅’,都希望站在台上的那一刻是完美的,是最具有诱惑力的,不疯魔不成活!你要把那只黑天鹅彻底解放出来,而不是封存在心里。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实在不行的话,只能你单演白天鹅,让宋玉柠来演黑天鹅了。她虽然技巧不如你,但是目前对黑天鹅的眼神的掌握要比你好许多,整体表现也非常狂野妖媚,贴近角色。”
    我一听她的话,心就凉了半截。的确,现在有的剧院已经把黑天鹅和白天鹅两个角色,分别让两种表演风格的演员来扮演,这样既发挥各自的特长,又可以减轻女主角的负担。但是我非常渴望同时扮演两个角色,除了使全剧的戏剧结构完整外,更主要的是挑战自己的表演极限,这也是对一个女演员的意志力的考验。更何况我已经为这个角色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如何甘心拱手让给他人!
    宋玉柠原本是作为b角的,她也和我一样苦练32圈,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会有取代我的可能性。是我太自信了,我想起萧瑟说过的话,我们都是渺小的,所以要时刻保持一颗谦虚的心,不要张狂和骄傲。之前取得的成绩让我有些骄傲轻敌,也缺少了危机感。
    中午休息时,卓羿宸见我很情绪异常低落,安慰我:“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感觉的。”
    我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蓝婧予来了。“我前段时间,见到了蓝婧予。”
    他一下子变了脸色。“你这个时候提她干什么?”
    “我是想到,如果蓝婧予没有离开舞团,黑天鹅这个角色,她应该能把握得很好。”我心生感触,“她对我说,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就是你。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她曾经非常渴望将来能够嫁给你。”
    卓羿宸愣愣地望着我,他低下头来,再愣愣地望着地面。我感觉到了他那种心不在焉的迷惘,和缠缠绵绵的忧郁。都说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刻骨铭心,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难以忘怀。
    片刻,他抬起头来。“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虽然没有联系,但是关于她的各种花边新闻倒是没少听说,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不懂得自重自爱……”
    他重重叹息,没有再往下说。
    我也叹息着,用手托着下巴,呆呆的出起神来。
    铃声催回了我的思绪,看到屏幕上闪烁的“萧瑟”二字,我心底那一平如镜的湖面便翻动起波澜,萧瑟,他回来了!
    “童忻,”萧瑟的声音里也有压抑不住的激动,“我昨晚刚回来,晚上你能和我一起去趟叶家村,陪姥爷吃生日晚餐吗?”
    “好。”我答应了。
    卓羿宸的脚伤“天气预报”果然很准。下午开始天气就变了,阳光被乌云遮蔽,阴沉欲雨。排练结束后,我立即回公寓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想起叶参议送给我的那个翡翠手镯,我从衣柜最底层取了出来,刚戴上,萧瑟就打电话来了,我带了把伞,关好窗户,出了门。
    到达叶家村已是晚上7点多,叶参议知道我们要来,早早就准备了一桌的菜肴。这些年我来看望过叶参议几次,都是选择周末或者节假日叶梓涵要回家的时候,跟着她的车来的。每次来去匆匆,陪老人家吃了顿晚饭,不想打扰他,晚上就住在叶梓涵家里,第二天再和她一起回去。老人家待我就像自家孙女一样,亲切和善。我每次来,也都特地戴上他送给我的手镯,他见了总会端详一阵,伤感叹气,睹物思人,去世的大女儿叶莺,必定是老人心中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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