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

    苏清涵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海正宸坐着医院病房里标准配备的小椅子趴在床边休息。
    临时急诊安排的病房是个三人间，苏清涵在最里面靠近窗户的床位。看到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对着窗户这样将就着狭小的空间守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实在是不争气了点。昨天晚上她隐约有些意识，只是实在太累了，挣扎着睁开眼又看到他温润的笑着对自己说，没事的，你只管睡吧，于是就真的放下心来只是睡了。
    晨光从窗外照进来，苏清涵歪着头安静的望着阴影里海正宸隐约有青黑色眼圈的侧脸。
    他最近的工作强度有目共睹，这一个多月苏清涵再怎么心疼也只能是干着急，他一直都有自己的考量，她不好插嘴多说什么。苏中谷和她的关系两夫妻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不愿说破，想要维持表面的平和，于是交谈起来更加避讳谨慎。
    不管好坏，苏中谷的事情总算是了结，这时候看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让他好好休息。即便这样的姿势其实并不会休息的太舒服，但好歹是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嗡——嗡——”的声音想起来，海正宸晃了晃脑袋坐起了身子。苏清涵看到他手里拿着调成静音正在发出嗡鸣的手机，然后点触了手机屏幕，关掉了闹钟。
    一抬头就看到苏清涵望着自己发傻，一脸迷糊的样子，海正宸压低了声音问：“吵醒你了？有没有想吃点什么？”
    苏清涵摇了摇头，她这会儿没有一丝饥饿的感觉，“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那我们先趁着空腹，去做个全身检查？”海正宸抓着苏清涵冰凉的手指缓慢的揉搓着，想要温暖她，看到苏清涵一脸不赞同的张口，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堵住了她的去路，语气坚定掷地有声的说：“你得让我放心！涵涵，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不醒的样子有多吓人？你知不知道送你到医院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这种事情我不想有第二次。”
    怎么能有人一边温情脉脉的为你暖手，一面口风凌厉的训斥你呢？这人到底是要打柔情牌还是打铁血牌？这刚柔并济的，让人有点吃不消啊。
    苏清涵语塞，觉得自己段数是在太低，完全不是海大检察官的对手，只好乖乖的跟着他像只小蜜蜂一样忙碌的在医院的各个科室房间里飞来飞去。
    十点钟，苏清涵在走廊的座椅上等着海正宸，他说要去找专业医生解析化验结果，离开已经有半个小时。
    走廊尽头，海正宸抬眼看着医院里人来人往，感觉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压抑和逼仄。他手里拿着化验单，却觉得拿着这样单薄的一张纸不会比拿着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更可怕。
    耳边回响着的是医生冰冷的声音宣布的化验结果：“孕妇有些体虚，各项指标都在合格线上下徘徊，回去以后注意食补，过半个月到一个月再来检查一次吧。一般情况下怀孕六到八周以上就可由超音波看到心跳，怀孕十到十二周以上可以从腹部听到胎儿心跳。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测不到胎心跳可能是因为胎儿发育缓慢，或者是比预估的周数要小，位置较偏，也有可能已经胎死腹中，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既然有过两次服药，看来你们近期内也没打算要孩子，这个孩子最好还是不要留，趁现在胎儿还小，能早点处理就早点处理，对孕妇本身也是有好处的。”
    他希望能从别的医生口中推翻欧阳的论调，结果发现医生都是一丘之貉。他们见惯了生死，这样冷静的分析着一个小生命的去留，仿佛那只是化验单上的反面数据，或者是病人体内的一个恶性肿瘤，手起刀落，切掉最好。
    看到人群缝隙中忽隐忽现的苏清涵，他甚至有些胆怯。把化验单折起收进口袋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近，低头微笑：“等久了吧？饿不饿？我去附近和顺记买粥，你多少吃一点怎么样？”
    苏清涵被海正宸拉着晕头转向的跑了一早上，本来就不是多有耐性的人这会儿早就心里长草了。她摇头：“不想吃粥。”
    海正宸牵着她的手驱车离开医院，边走边问：“那你想吃什么？豆腐脑？五谷豆浆？云吞面？补充点蛋白质也好。早餐将就一下，中午我做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海正宸虽然神色有些疲惫，但是寸板的头发依然精神抖擞，她伸出手来抚摸他的头发，触手温凉，发梢刺刺的有些扎手。按理说海正宸已经这么累了，她该乖一点不要给他添乱，可是她却觉得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总觉得焦躁而不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有些不耐的说道：“什么都不想吃，不吃不可以吗？”
    话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冲了，苏清涵软软的说：“我想回家。我没事了，我们回家自己做饭好不好？”
    海正宸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温言规劝着：“那我们去超市采购，你先喝点牛奶，不能再饿下去了。都是做妈妈的人了，要有做妈妈的样子，你可不能挑食啦。”
    苏清涵愣了，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又抬头看看海正宸，这样循环往复了好几次，视线飘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云岩这个乌鸦嘴！”
    苏清涵这会儿把什么焦躁啊不安啊撒娇耍赖的统统给忘记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呢，怎么就怀孕了？这可真是应了云岩的话了！别人肯定觉得他们夫妻俩是奉子成婚，玩出人命了才这么赶着要结婚。要是有好事多言的人再八卦下去，婚礼上新郎突然消失说不定也是心有不甘呢！
    不过怎么说也是个小生命，苏清涵虽然意外但是也没觉得有多难接受，怪不得最近老觉得身体不舒服！刚刚还为早餐吃什么而频频摇头的小女人这会儿乖顺的像只吃饱喝足的猫，笑眯眯的说：“你买什么我吃什么，我要多吃一点，让他长的壮壮的！”
    “好，那我先去，超市人多，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海正宸笑了笑，把车停好以后下车。他离开时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初为人母沉浸在“生命奇妙而神圣”这个课题里的苏清涵没有发现。
    苏清涵沉浸在喜悦而温暖的情绪里，莫名的开心，莫名的温暖，似乎只要想到那个人，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他存在，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咧开嘴笑。而现在，她和他的血液交融，就在她的体内孕育，多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