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英奇好几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钟柔柯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她早已进入梦乡。这天晚上又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钟柔柯做了会儿功课,叹口气,再接着做,再叹口气。还是哥哥读高中的时候好,天天晚上都在家。
楼下又是砰的一声关门声,准是哥哥回来了,而且一定又是不高兴了,没人会像他那样关门。钟柔柯急急地跑下去,见钟英奇歪在沙发上,一身酒气。她帮他把鞋脱了,让他躺得舒服些,轻轻拍拍他的脸:“哥哥!”
钟英奇眼睛睁开一条缝:“干嘛!?”
“你喝醉了?”
“没。”闭上眼。
钟柔柯到厨房弄了半天,扶起他的头:“来喝点茶。”
钟英奇就着她的手喝一口,又全喷出来:“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钟柔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背:“醒酒茶,快喝了,不然明天早上会难受。”
钟英奇扭过脸紧闭着嘴:“不喝,又不是第一天。再说,我也没喝醉。”
钟柔柯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快喝了。”
钟英奇不耐烦地看她一眼,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无奈何只得喝了几口继续倒下。
“别在这儿睡,一会儿大伯,伯母回来。我扶你到床上去。”
钟柔柯把钟英奇放在床上,去浴室拧了把毛巾帮他细细地擦脸,脖子和手。钟英奇睁开眼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床边:“来,坐下。”
钟柔柯坐在他身边,帮他拂开脸上的头发,静静地看着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钟英奇闭着眼皱眉:“太阳穴。。。”
钟柔柯用大拇指帮他揉着,力道不轻不重。
钟英奇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牵动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以后谁娶了你真是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了。。。”他叹息一声,垂下眼低低地说:“只是我舍不得啊。。。”
钟柔柯没听清,凑近了些:“什么?”
钟英奇蓦地抬起眼,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喉中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吻上她的唇。
钟柔柯闭着眼,感受着他的唇在自己唇上辗转,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和烟味,心神激荡。起初,还有一丝清明引导着她想,我这是怎么了?是哥哥喝醉了,我并没有喝酒,怎么我会觉得如此的沉醉,难道我闻到酒气都会醉?
很快,她就浑浑噩噩,脑海里什么念头也没有,只有身体传来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和美妙。这是她的初吻,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感觉到他的舌头轻轻挑开她的唇,在她的唇齿间徘徊,越来越急切,像森林中迷路的孩子着急地想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她凭着本能轻轻张开嘴,他的舌头灵活地滑进来,在她的唇舌间滑动,引导着她,吸吮着她,发出满足的叹息。钟柔柯紧紧回抱着他,只想与他贴得更紧。他让她脑中触电般的麻痹,整个人只有一种情绪,快乐。
钟英奇不断亲吻吸吮着她,从她那里得来的甜蜜不足以弥补这些日子的苦痛,他只想索取更多。他不断地索取,仿佛这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吻。终于,他额头抵着她的,唇贴着她的唇,低低地逸出一声“小柔”。
钟柔柯闭着眼呢喃:“哥哥。”这一声让她脑中恢复了清明,重新回到了这个星球。她猛地睁开眼,满眼的惊慌失措,瞧我都做了什么!?哥哥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是清醒的呀!我怎么可以这样!?她猛地推开钟英奇,跌跌冲冲地跑出去,扑到自己床上。
这个吻让她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原来她喜欢哥哥,不是兄妹之情,是像喜欢男人一样的喜欢。她渴望他的怀抱,他的吻。她希望他心中永远有她,希望自己永远是他最重要的人,希望他们永远在一起。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看见哥哥的女朋友,因为她嫉妒,她嫉妒他抱着别人,嫉妒他想着别人。钟柔柯埋在枕头上哭泣,我怎么可以这么肮脏堕落?怎么可以喜欢自己的哥哥?
钟柔柯不知该怎么办,她只知道一点,她不能喜欢哥哥,应该忘掉他。可是想到忘掉他,就想到了有他陪伴的无数个白天和黑夜,他有力的大手掌温暖的怀抱。她的心绞成一团的痛。她缩成一团蜷在床上,心好痛,怎样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转移,对了,转移疼痛。她拿起圆规,重重地刺在指尖,倒吸一口气,再刺一针。是在惩罚自己吗?犯下了世人不容的罪孽。也许是吧,这样能让心不那么痛。
钟柔柯第二天早早地起床,背着书包去了图书馆。她怕见到钟英奇,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那么就暂时逃避吧。哥哥不是说她是鸵鸟吗?那就做一只鸵鸟吧。回家的时候钟柔柯偷偷地溜进门,松了口气,还好哥哥没回来。
这样躲了几天,终于还是有见面的时候。钟英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瞥一眼进门的钟柔柯:“小柔,怎么几天都不见你人影,跑哪儿去了。”
“哦,到图书馆看书去了。”
“家里不能看?”
“那里环境好。”悄无声息地溜上楼。
钟英奇敲她的房门:“小柔,吃饭。”
吃饭?和他一起吃饭?钟柔柯忙道:“你先吃吧,我现在不饿。”
钟英奇可没那么好打发,他推开门走进来:“你这几天怎么了?怪怪的。”
她低着头小声道:“没什么,可能学习太紧张了,有点压力。”
钟英奇牵起她的手:“到底怎么了?”
她迅速把手抽掉:“没什么。”
“没什么你这么古怪?。。。是不是不想见我?讨厌我了?”
“不是!不是。。。”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怎么可能?”
钟英奇笑道:“我还以为我们小柔长大了,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就不理哥哥了。”
钟柔柯猛地抬起头,急急地否认:“我没有喜欢的人!”
钟英奇默默地看着她,牵起她的手:“走,吃饭去。”
钟柔柯跟着他,心里忐忑不安地想,哥哥应该是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再确认一下。“哥哥,你那天是不是喝醉了?”
“哪天?”
“就是几天前。”
钟英奇眉头跳了跳,不动声色道:“我那几天都喝酒了,你说的是哪天?”
“就是。。。唔。。。就是我把你扶上楼的那天。”
钟英奇哈哈大笑:“我每天回来你都睡得跟小猪似的,怎么可能扶我上楼?你是不是在梦中扶的?梦游?”
钟柔柯大松一口气,他不知道,好在他不知道。对了,我不该这么反常,应该表现得很平时一样。想到这儿,她抬头笑道:“才不是呢,我怎么可能会梦游。”
钟英奇笑:“梦游的人自己又不知道。我们寝室有个人就会梦游,有天晚上见他对着热水瓶叫‘爸爸’,叫完了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什么都不记得。我们都怕他哪天梦游从太平间搬具尸体回来。”
钟柔柯嗔道:“你怎么说那么可怕的事情!?”
钟英奇凑过来,坏笑着:“可怕吗?我都不知道解剖了多少具尸体了,现在自己一个人进出太平间像进教室一样,每具尸体对我们来说就像桌椅板凳一样平常。”
钟柔柯一个哆嗦,跺脚恼道:“你再说我真不理你了!”
“下次带你去看看!?”
“哥哥!”钟柔柯皱眉怒视着他。
钟英奇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吐出两个字“笨蛋”。
钟柔柯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感情,竭尽全力地做好一个妹妹。这样的压抑偶尔会有失控的时候,只有身体上的疼痛能减轻这种难以诉说的痛苦。在这样的煎熬下,她的期中考试成绩滑到了二十名。
班主任怕给她压力,没有直接找她,而是找去了欧阳衡:“欧阳,知不知道为什么钟柔柯最近成绩下滑?”
“成绩波动应该是正常现象吧。”
班主任敲敲桌子:“她的成绩一向和你的一样稳定,这次下滑了这么多就是不正常。。。和你有没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一向关系很好吗?我以前见你们两人不但没有影响成绩,反而互有提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欧阳衡心中叫苦连天,这个黑锅背得,要真有倒好了。他沉默片刻:“老师,我和钟柔柯没有任何超出同学之外的友谊,而且据我所知,她也没有和其他人关系特别好。所以,应该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班主任想了想,自言自语道:“那么就是家庭了,该向她家长了解一下。”
欧阳衡思考片刻,建议道:“我看还是我先问问她吧。”
“。。。这样也好,我也不想造成她的压力。”
虽然这么建议,欧阳衡心中却一点底儿也没有,他知道钟柔柯的脾气,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没办法让她说。果然,钟柔柯一脸无辜地说:“没什么原因啊,就是发挥失常了呗,没关系,下次一定会考好。”
欧阳衡去找康宁了解情况,她苦笑道:“我们两人现在分别埋头苦读,我和她的交谈还不如你多呢。我会试着问问她,不过你也知道她。”
康宁去问,也是一样的答案。钟柔柯还取笑道:“是欧阳让你来问的?搞没搞错,我才是学习委员,他这么管我的学习干嘛。”
“别忘了我们的理想!”
钟柔柯勾勾嘴角笑道:“是啊,我们的理想。”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康宁告诉欧阳衡:“她心里一定有事儿,什么事儿我就探不出了。。。唔,可以问问她哥哥,她什么事儿都会告诉她哥哥。”
欧阳衡眼睛一亮,怎么忘了她哥哥。他辗转弄到钟英奇的手机号码,向他说明。钟英奇沉默片刻,淡淡道:“费心了。我会处理。”
钟柔柯举着课本叹了第N次气,不停地告诉自己集中注意力,可是书上的每个字都在跳。她挫败地把脸埋在书里哀叹,人的心啊,为什么会装这么多东西。如果人的大脑可以像电脑一样不想要的东西删除掉就好了,这样我还是能快快乐乐地做哥哥的妹妹。
钟英奇推门进来,看见头埋在桌上的钟柔柯,没有立刻上前,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深切的伤痛。他呆立半晌,走上前将手搭在她肩头:“小柔。”
“哥哥!”
他在一旁坐下,沉默片刻斟酌着字句:“小柔,人们碰到不愉快的事情一般都会尽力把它忘掉,这样更容易快乐。”
钟柔柯小声道:“怎样才能忘掉?”
“。。。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如果看书有点乏看不下去或是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听会儿音乐,别强迫自己看。听了音乐心情会好些,等心情平静下来再看书效果更好。。。小柔,如果以前有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尽快忘掉才能让自己重新高兴起来。。。”他叹息一声:“对不起,小柔,我没能让你高兴。我。。。”
“不是的。。。哥哥,不是你,是我自己不好。我会听你的话,期末考试我会考好的。”
“。。。别给自己压力,考不好也没关系,你的成绩已经够好了,即使是你现在的成绩考哪所大学都没问题,别太用功。”钟英奇揉揉她的头发,默默地走出去。
钟柔柯学着去忘记,很难,可是她很努力地做。她发现戴上耳机不容易分神,于是心情烦闷时她便听英语听音乐。如果面前有一杯忘川水,她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地把心上的那个影子磨去,每磨一下都很痛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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