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第220章


    沈浪惨笑道:“她人既已走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熊猫儿道:“她人虽已走了,但难道不可能也是别人将她绑走的……她一直晕迷不醒,简直已奄奄一息,又怎能做这样的手脚?”
    沈浪喃喃道:“你我都未免太轻视了她,这是为了什么?”
    他苦笑接道:“这只因她实在太善于做作,她作出的模样,永远是教人只有可怜她,同情她,而忘了本该提防着她的。”
    熊猫儿道:“你说……难道她根本早已醒了,但故意装作晕迷不醒,难道她……”这时朱七七也醒了,颤声道:“沈浪……沈浪,你在哪里?”
    沈浪道:“七七……七七……你可受了伤?”
    朱七七道:“好……好像没有……沈浪,你在我背后么?你也被绑起来了么?”
    沈浪长叹道:“嗯。”
    朱七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我面前还写得有字?”
    沈浪急急道:“写得是什么?”
    朱七七道:“我瞧瞧……这地上写的:点水之恩,涌泉以报,留你不死,任你双飞,生既不幸,绝情断恨,孤身远引,到死不见。”
    她惊呼道:“这……这难道是白飞飞写的?”
    沈浪叹道:“正是她。”
    朱七七道:“她走了……她一个人走了,她虽然一心想得到你,但到最后,还是没有将你抢走,却留下我,让我和你……和你…”她语声渐渐哽咽,终于痛哭失声,道:“绝情不恨,到死不见……白飞飞呀白飞飞,你宁愿孤苦终老,也没有杀我,白飞飞呀白飞飞,我一直看错了你,你实在是个好人,我……我对不起你,我实在对不起你。”
    熊猫儿道:“她若真的是好心的人,为何又要将咱们害成这模样,为何又要偷走咱们的粮食和水,带走咱们的马?”
    沈浪长叹道:“她……实在是个不可捉摸的女人,她的心意,真是谁也猜不透的,她究意是善?是恶?只怕也永远没有人知道。”
    熊猫儿默然半晌,也长叹道:“无论如何,她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竟能始终装出晕迷不醒的样子,竟忍得住那要命的饿渴,连眼睛都不睁开,就只这一点,已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白飞飞呀白飞飞,我实在不能不佩服你。”
    熊猫儿道:“但她既然已绝情不恨,万念俱灰,既然早已存心一走了之,为什么不好好的走,却要在临走前还害咱们一下。”
    沈浪黯然道:“这或者是她不愿在那种情况下与咱们相见,宁可咬紧牙关,忍受百般痛苦,也要挣回面子,要我们知道,她毕竟是强者。”
    朱七幽幽道:“这也许是她不愿当面和你别离,更不愿让你瞧不起她……一个女人,是宁愿吃任何苦,也不愿被她所爱的人瞧不起的,尤其是她这种女人。”
    熊猫儿苦笑道:“有谁会瞧不起她,连沈浪都在她手里栽过几次斤斗,还有谁敢瞧不起她,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又有谁能令沈浪吃亏上当?”
    朱七七突然大声道:“沈浪吃她的亏,上她的当,并不是不如她!”
    熊猫儿道:“那是为什么?”
    朱七七道:“这只因沈浪始终在同情她,可怜她,一心只想救她,帮助她,而没有想害她,也没有想对付她,否则就算有十个白飞飞,又怎能害得到沈浪?”
    熊猫儿叹道:“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喜欢沈浪,并不了解他,如今我才知道最了解沈浪还是你,咱们都不如你。”
    朱七七悠悠道:“这只因为我全心全意都放在沈浪身上,自然比你们都了解他。”
    熊猫儿大笑道:“沈浪呀沈浪,你有这样的红颜知己,这一辈子总算没有白活了。”
    突听王怜花大声道:“此时此刻,你还笑得出,我总算佩服你。”
    他嘴里像是被塞了沙土,连话都说不清了。
    熊猫儿道:“我为何笑不出?至少我没有被人活埋在地下。”
    王怜花道:“我算什么?但咱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英雄沈浪,怎知也被人像死猪般捆起来,我们实在有点不懂了。”
    沈浪也不招恼,淡淡道:“你若是稍为机警些,咱们也不至于变得如此模样。”
    王怜花冷笑道:“这难道还能怪我不成?”
    沈浪道:“你可知道咱们怎会被人捆住还毫无所觉?这只因为白飞飞昨夜已在咱们所喝的水袋里下了迷药,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的迷药?那就是我叫你留守在这里的时候,你既然将水看得比别人的性命都重要,又为何不睁开眼睛瞧着?”
    王怜花将嘴里的土咬得沙沙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熊猫儿道:“别的且不管,咱们此刻该怎么办呢?我手脚全没有半分力气,连这绳子也挣不开,再这样下去,只怕要被晒焦了。”
    他干笑了一声,道:“烤焦了的猫,不知滋味如何,至少我自己是尝不到的了。”
    王怜花冷笑道:“有趣,这话当真有趣。”
    “呸”的一声,将嘴里一口沙子重重唾在地上。
    日光,已越来越是强烈,晒得沙子都发了烫。
    熊猫儿已晒得头晕眼花,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也似在渐渐收缩,勒得他直疼入骨子里。
    他嘴唇也已被晒得裂了开来,喃喃道:“白飞飞呀白飞飞,你没有杀死我,我并不感激你,这样岂非比一刀杀死我还狠毒百倍,你没有杀死我们,原来只是要折磨我们。”
    王怜花叹道:“我虽然也自知这一生绝对不得好死,却也未想到会被太阳活活晒死,这样的死法当真比任何死法,都难受得多。”
    沈浪微微一笑,道:“无论怎么样死,都不会很舒服的。”
    王怜花瞪大眼睛,道:“到了现在,你还笑得出?”
    熊猫儿大声道:“能看到你这样人被活活晒死,为何不可笑……我也要大笑……哈哈……哈哈……”他用尽气力,大笑了几声,怎奈唇焦舌枯,又怎能笑得出,那笑声听来当真比哭声还要难听几倍。
    王怜花道:“好,你笑吧,用力笑吧,拼命笑吧……你若再这样大笑几声,只怕就要让我瞧着你先死。”
    沈浪道:“他不会死。”
    王怜花道:“不会死,难道只有我会死?”
    沈浪道:“你若肯少说几句话,留些力气,也不会死的。”
    王怜花那被晒得发黑发焦的脸上,又不禁发了光。
    他虽然对沈浪又嫉又恨,但沈浪说的话,他却不能不听,不能不相信…一个怕死的人听到自己还能活下去的时候,那神情当真谁也形容不出。
    王怜花连眼睛上的肉都颤抖了起来,道:“你……你说咱们还有救星?”
    沈浪道:“自然有的。”
    王怜花道:“黄沙万里,咱们这些人在沙漠中,简直就像只蚂蚁似的,纵然有十万人要来救咱们也未必能找得着……何况,又有谁会来救咱们。又有谁知道咱们已遇难,这……这简直是毫无可能。”
    他一面咳嗽,一面说,这番话说完了,已是全身脱力,只因他嘴里虽说不可能,心中却是充满希冀之情。
    他就希望沈浪将他的话全部驳倒。
    沈浪道:“自然有人知道咱们已遇难的。”
    王怜花喘气着道:“谁……除非是那妖女。”
    沈浪道:“正是白飞飞。”
    王怜花怔了怔,拼命笑道:“她难道还会来救咱们……哈哈,原来沈浪也已疯了。”
    这疯狂的笑声,听得朱七七、熊猫儿全身发冷。
    他们实也不禁认为沈浪神智已不清,就算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白飞飞会来救他们的。
    沈浪叹道:“她的脾气,你们难道还不了解?她若要咱们死,又怎肯不在旁边亲眼瞧着咱们受尽折磨?到死为止。”
    朱七七道,“她只怕还没有这么狠的心。”
    王怜花却大喜道:“不错,她若要咱们的命,必定会在旁边瞧着咱们死的,如今既然走了,想必是算定咱们必有救星。”
    熊猫儿忍不住叹道:“救星、哪里来的救星?”
    沈浪道:“她生长在沙漠中,对沙漠上的一切,都必定比我们熟悉得多,说不定早已瞧出有人要往这里来,也说不定还留下线索要别人找来。”
    王怜花叹道:“这次我若得救,看来真该做几件好事了。”
    沈浪道:“只要你莫忘了这句话,我担保你死不了的。”
    这希望虽然渺茫的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得多,于是大家再不说话,都希望留些精力,支持到救星来的时候。
    这时候每个人的眼皮都已越来越重了,都恨不能痛快地睡一觉,但每个人却也都知道,自己这一睡,便再也不会复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沈浪大呼道:“来了……来了……”大家精神一震,顺着他目光瞧去,只见万里无云的碧空下,突然扬起了一片黄尘,几乎掩没了自己。
    接着,蹄声骤响,如战鼓雷呜,动地而来。
    熊猫儿动容道:“沙漠之中,哪里来的千军万马?”
    沈浪稍微一笑道:“你莫非忘了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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