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锁金丝笼

    回去的路上多了一个人。
    即使是夭桃这样不敏感的性子，也能够看出姜长女对姜家逃避的心态。她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宁忠身上，死活不肯松手。
    宁忠为了摆脱她，求了夭桃答应买她走。自然宁忠也不是真想买一个看起来就疯疯癫癫的女人，他试图劝说姜家答应先去官府备案。
    但姜家可不会如他所愿，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姜老爷子和姜姐姐更不松口了，坚持当场就把她卖给成家，一定要见现钱。
    夭桃不得不让宁忠先掏钱，结果被抢走了钱袋。好在宁忠身上带着的钱不多，只剩了一点铜钱和不到五两的半块银子，钱袋子倒是好东西，姜家却不认得，给丢了回来。
    在败光成规矩的小金库这条道路上，夭桃今天也无比努力。
    回程仍然是坐着那辆愁人的破车，四个小厮都在地下小跑跟着，姜长女倒是也缩在车上。夭桃全程借着闭目养神和夭夭讨论这场堪称荒唐的“审问”，和她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只知道姜长女的名字原来叫做姜大妞——和成规矩屋里丫头名字的风格倒是一脉相承。
    夭夭对这场盘问只有一个观点：重大事故。
    “你一开始就不该说不对他动手的话。说什么也不能说这个，你是去扮演一个底限很高的侠士行侠仗义去吗？幸亏你在这住不久，不然姜家那帮人不缠上你才奇怪。”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夭桃解释道，“就是想着不能顺着他的意思来，看他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动手倒合他的意了，不动手他也会有一堆后话。我是想快点进入正题。”
    “结果进入了吗？有一丁点接近吗？问你？”
    “没……我错了好吧，以后总会有经验，这次就干脆算了……？最起码通过姜贵武的表现，咱们可以排除他吃喝嫖赌的可能，而且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对家里心虚愧疚，能说明……”
    “打住打住，你回头想想你去姜家是想去侦查姜贵武做过什么吗？”
    “呃……我好像是想，通过他和成有德的共性，给成有德的行为设想一个合理的框架。”
    “结果你自己跑偏，变成了爱心互助？”
    “呃……”
    “你最该直接上去把为什么谣言中伤你问到他脸上，什么开头不能转过来。顺着他的话逆着他的话根据不都是他的话吗，怎么连打乱他的谈话节奏都没想到。”
    夭桃陷入了沉默，心情十分复杂：“……说句真话，因为我其实没想起来我就是成规矩。”
    由于存在着姜家人不祥的传说，祥庙成家对姜大妞被买下来的事情很不乐意，不肯让她进院。刚好夭桃也不是很想让她和这里成家多接触，给她找了床被子对付了一晚，第二天就打发唐节带她回城处理身契之类的事情。
    姜大妞在成家会不会碍事，夭桃也不清楚。不过以姜大妞的样貌能力，大概也就做些粗活，并不容易惹出事端。
    姜家的事情，如果夭桃想要继续查下去，倒是可以找时间询问姜大妞。
    第二天赶回来的唐节带来一条让夭桃五雷轰顶的消息：成父和竺笔趁当事人不在现场，把成规矩和竺小姐的婚期定了下来。而且定得很急，就在下个月初。
    夭桃：……
    竺小姐还是未成年啊！
    好像成规矩也是。
    她正直地询问唐节：“能不能跟我父亲说我还小？我距离及冠还有两三年呢。”
    “郎君，这说不了的，说了也不可能改期。”唐节一脸神秘地靠过来，指了指天，“陛下知道郎君要成家了，十分高兴，圣旨已经发到了侯府……”
    夭桃白眼一翻。
    “听说陛下还特意嘱托，不许人送信，叫郎君安心在外玩耍，回侯府之后再给郎君一个惊喜。”
    夭桃往后一仰，整个人摊在了座椅上，一时间什么成家姜家粮食税收干旱天灾都抛在了脑后。
    太贴心了，皇帝真是太贴心了，这么大的惊喜简直是生怕吓不死她。幸亏唐节嘴碎，不然真的“惊喜”一下，藐视君上的帽子就可以严丝合缝的戴在头上了。
    求生欲促使夭桃找出一个理由：“定下的这样仓促，我竟还一直在外，岂不是怠慢人家姑娘。”
    唐节看上去非常开心——他是该开心，成规矩一旦成亲，他们这些亲近的小厮肯定有不少赏赐：“郎君不必担心，安平侯思虑周全，未免使外人觉得怠慢，特意面见陛下求来旨意。陛下下旨赐婚，是天大的荣耀。”
    夭桃努力做出一副荣耀至极的表情，冲唐节挥了挥手：“通知很及时，去找宁忠领赏。”
    屋外成有德派来照看的小厮没有进来恭喜，夭桃往外一看，果然他已经不在门口候着了。
    晚间，整个成家已经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主仆上下纷纷赶来恭喜。成有德宣布将在府中摆宴，主人用过后也给仆人摆一份。看着离得近的几个管事的表情，夭桃觉得这恐怕比什么都不给他们还要得罪人。
    “怎么好叫德叔破费……”
    宁忠适时凑了过来：“城里府中本是要瞒着郎君，如今郎君虽知道了，却还有陛下的意思。德公若因为府中小子误事而破费，小人等就该死了。只待郎君回城，便有送喜信的来，实在不必德公辛苦操持。”
    夭桃点点头，装模作样地道：“我年纪小也没面子，今天只好觍着脸求一求诸位，只作不知此事，等我走了，德叔一家人同乐岂不是更自在。”
    “可见得就属你会说话。”成有德眯着眼笑，一张胖脸上挤压出的纹路综横交错，“你们都听到了，这就散了吧，咱们都不知道啊，不知道，过两天他的人带少了银子，咱们就撵上新郎官不让走。”
    怎么就过两天了？
    夭桃气息一滞，脸上的笑就有些敷衍。成有德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仍然一副笑脸，腆着肚子背着手，看着管事们打发小厮。
    直到最后一个管事退出院子，他才转身对夭桃开口：“贤侄竟要成家了，我还当贤侄年纪尚小呢。成了家，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你又得陛下看重，以后必定有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