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双眼睛里的战争-南疆集团军在1979---1987

第37章


说实在话,昆明街上走过这样一位姑娘,也是会引人注目的!
很多战士在忙乎张贴大红喜字,我们则在新人的洞房内采访他们的恋爱经过。
可惜,那位姑娘怕羞,很少说话。
我负伤后,五天后才恢复知觉,已经住在昆明的医院里,后来又到西安、上海整容。
1986年8月,我回了一趟家---云南蒙自芷村乡。我知道自己丑,怕见人,在村外林子里等到夜黑才进村的。
父母见到我的样子很伤心,想哭又不敢哭,怕我多心。其实他们那个样子还不如哭出来我心里轻松些!
我四弟兄,两姊妹,父亲是个风湿残废人,我是老大,家里指望我当顶梁柱,哪能不伤心?
我安慰他们:我不过变了点相,手脚还是好的。其实我背部还有几处伤,天阴闷热时有点疼。
她叫李丽琴,我们从小在一块,小学中学是同学。我当兵后,她先给我写的信,我也给她回过信,说的都是一般的话。她说家乡生活好了,我就说我们连队的光荣历史,我对她有好感,但没有往那方面想,因为她家富,她父亲是乡长,不可能……
我们问李丽琴:“你先给小杨来信是为什么?”
她答:“问他呀!”
问:“你给小杨写信有那方面的意思么?”
答:“没有。小时候我喜欢和他一起玩。他父母不会写字,而我想,他一定想知道家乡情况,就经常给他写信。
我负伤住院时,又收到她的来信。她是在我家要到的地址。信上只说,全村人都关心我,要我好好养伤,最后说,全村还只你一个功臣,我向你敬礼。
我问:“小李,你这时候有点什么意思了吧?“她笑而不答。
我到家后,最怕的是见她。我想过,我没在信上给她说我安了假鼻子假眼,原来我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现在就更配不上了,她也从来没表示过啥,有什么必要说那些呢?
她来了,我戴了口罩、墨镜见她,很客气也很冷谈地对她说:“谢谢你的关心,以后你不要来了,我不愿意见别人,因为我太丑了,连我自己都害怕照镜子。”
她又来了,是串通了我妹妹在我睡觉时来的,到过我的床前,妹妹说,她是哭着走的。我听了很火,骂了我妹妹,也骂了她。后来,奇 -書∧ 網她叫我妹妹拿来了她的日记,那上边写着:“他自己说他很丑,我觉得,他还象过去那么漂亮,甚至比过去还漂亮。
我问:“李丽琴,是这样写的么?”
她大大方方地回答:“是这样写的。我真的不认为他变丑了。”
问:“为什么你觉得他更漂亮了?”
答:“不知道。”
日记里还说,可惜他不如过去活泼了!
我怎么能活泼得起来?我也不因看到她的日记高兴。我决定,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而且从此躲开她,远远地躲开。
假期还长,我想出去走走。那天清早我在乡场上等去蒙自的车,她也来了。上了车,她对我说:“你给我买张票”。我问:“你去哪?”她说:“你去哪我去哪。”
我心里咚咚跳。我知道我长期梦想的,盼望的,但又认为是不可能得到的幸福已来到眼前。
在部队几年,我心里时刻有她的影子,受表扬受批评时我想到她,看到一对对亲热的情侣想到她,看到人家两口子打架也想到她,我总把她和我的未来连在一起,又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正因为不可能才叫我老是想,而且想得厉害,想得有滋味的。大概这就叫幻想,叫做追求吧!
但这个时候我很冷静。自从看了她的日记后,我就细细思量过了,我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伤残躯体,什么的未来在等待我?我怎么能把她和我的痛苦、贫穷、漫长黑夜拴在一起呢?
我决心推开她,躲开她。
在蒙自下了车,我对她说:“你去忙吧,我要再买到开远去的票,给部队办事。”
她不假思考地说:“那我也去开远!”
“你干什么去?”
“你管不着!我自己有钱买票!”
我以为她是斗气的话。等我真买了去开远的票,她也真买了。
我们又到了开远。我先问:“你到哪?”
她也问:“你到哪?”
我说:“我哪也不到!”
她:“我也哪不到!”
我再也不忍心推开她了,何况是在这陌生的城市。
我带她去馆子里吃了顿好的,然后来到怒江公园,在一个僻静处,我们摊牌了。
“李丽琴,你是不是真有哪意思?”
“啥意思?”
“和我好。”
“你自己看!”
“我看?我看你是逗着我玩的。”
她哭起来了,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只好说:“我是早想过和你好啦,只是我哪方面都不行,现在我……”
“我都看到了,我愿意!”
“你这是自找苦头,你会后悔的。”
“决不!”
我们问:“李丽琴,你为什么下这大决心?”
她不回答。
我又问:在学校,老师讲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吧?你爱他,是不是你……
“才不是哩,我可不图这光荣,我懂事后,就自己定下了。”
今晚我们举行婚礼,欢迎首长们参加!
 
《战争,让女人走开》之后
---戴钱鑫(团政治处主任)
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和电影《战争,让女人走开》的主要情节很相似,但它毕竟不是电影,而是一个不曾看过这电影的人讲述的真实故事……
老山战前,我爱人来电报,要来部队探望。当时部队战备训练很紧张,但还未接到作战命令。我们已两年不见,孩子生下才一个月我就离开了,现在已经两岁多,听说什么都会说,还会讲故事,唱歌了,我当然很很想念他们。回电说:“要来,就尽快动身。”
估计她要到达时,我们突然接到去远地演习的命令。营长外出,我作为教导员不能不去,只好把到火车站接家属的事托给了通讯员。
几天后我演习回来,已是晚上十一点,我以为他们可能已经来了,来不及拍打一下满身的尘土,卸下武器装备,兴冲冲、急忙忙奔向我的宿舍。想到我将要高高举起她在信上一直夸奖长得漂亮、而我一直想象不出是什么模样的儿子,我的心猛烈地撞击着喉部,也顾不得同志们在我背后大声取笑了。
但我的铁宿舍窗口是黑的,门上依然一把大锁。通讯员说,他连续三天去接站,都没见有带孩子的妇女下车。我想,也好,我终于没有耽误接站的时间,免得落下埋怨。
火车到县城车站是凌晨三时。我很疲劳了,怕睡过头,从炊事班借了小闹钟来。但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往车站走,在那里坐着等。火车按时到达,但没有他们母子。又连续三个晚上都如此,那三天我坐立不安,反复看她的来电,猜度她可能在途中遇到的不测,似乎肯定了她在车上又发作了头痛病。我决定,再等一趟车不来,我就上昆明,请铁路局查找从上海来的一位带着孩子的中途病倒下车的女客。
第四天晚上,终于把他们接到了!一下子,我的疲劳、焦虑都飞了九天之外。
她带了四个大提包,其中两包是中草药。她是请了长假安心到我这来养病的。
我什么也顾不得问,抱起孩子就亲。他叫我叔叔。她敲了他一下。
她为什么晚上几天才到?上海正下大雪,她为买集那两提包药材晚了几天,到昆明,由于行李超重,遭罚款,又误了一趟车。
就在他们到来的第二天,团里开会传达了作战命令,限令家属按期离开。
我不忍心立刻告诉她。她正兴致勃勃收拾这个家,砌灶台,修门窗,一副长住久安的架势。
这时候,战备训练更紧张了,我没时间也没心思照顾他们母子。她叫我买些肉来作腌腊、香肠,我没买,她叫我找药罐,我忘了,她说孩子流鼻涕,叫我带去看看,我把他交给了通讯员……我这时心里想的不能不只有我这个营怎么完成训练科目,因为这是关系我们能不能完成作战任务,关系到每个参训的人能不能完完整整回来的大问题。妻子已经开始埋怨我了,但没等她发作,她已经从家属们那里听到了风声,也看到了我们发的绑腿、救急包、光荣弹。
我只有如实告诉她:你和孩子必须在春节前离开。
第二天,我照样去出早操。回来,她还躺在床。我喊她,她说她的病发了。我以为她是怄气,还逗她,把她抱起来。她喊:不要动我,不要……接着是一阵翻肠倒肚的呕吐!我心里叫苦不迭:她是真的犯病了!
团里又叫开会,我只好请假,到卫生队请来医生,医生又报告团,团里领导说:她这是特殊情况,不要走了,留在部队治疗。
人们走后,我问她:你真的不能动么?她没有答话,只有一声声委屈的恸哭。
我在西双版纳当知青时就学会了抽烟,抽得很凶,后来戒了,戒得很彻底。当天,我又叫通讯员买了烟来,破戒了。她听见我在门外划火柴,喊我进去,抓过我的手,闻了闻,哭着说:你不要难过,我走,我心甘情愿走,我全明白了,不埋怨你……
我决定派人把她和孩子送到昆明,又打电话托昆明的朋友买一张到上海的卧铺票。
团长张又侠知道了,说:无论如何不行,路上出问题怎么办……我考虑再三,觉得我不能特殊,再说把她留在营房,不如送回上海老家放心,也免使她常受前线消息的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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