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凌天

第40章


  意识再度远去,却是要入梦乡。
  隐约听到深深叹息……
  竟然在这个时候,这段记忆一下子回来了。
  他挣扎,奋斗,在他面前,一切感情,就如那豆腐渣一般,看似厚实,实则一碰就是脆弱难看的一堆。
  又有什么价值。
  无视,冷漠,摈弃,又有什么不对。
  祖父母,父母对他有恩,他自要感恩,但此外的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现在,他的胸腔里那冲破一切的叫嚣,恐惧,足以覆盖住一切他的信念,和坚持。
  如寂自进来没给过他一个正眼。
  他以完全陌生的模样,和陌生的人一起,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他在前面飞舞,提剑,突刺,也是陌生的招式。
  好像再也不是那个他认识的人,对他弯着长长的闪亮眼睛,满眼狡黠。
  他几乎忍不住眼眶里潮湿的涌动,嘴唇颤抖着维持最后的冷静。
  突然,一声刺耳的碰击声。
  他惊心看去,如寂狼狈地闪身,完全落入下势。
  众人皆道,可惜可惜,终究资历尚浅。
  这时间,又是几个堪堪闪避,最后终于躲无可躲,六夜的长剑如御神风而至。
  却绕过身体处处要害,直击脸部。
  青色纹路的面具飞起,弧线滑落,与青石地碰出清越之声。
  落败的少年本来被面具束缚的长发,和额发一起,因剑风飞起。
  众人呆楞。
  六夜和暗夜公子面具下的脸,摆出冷笑的表情。
  如寂玉色的脸颊猝然暴露在夜色清冷的空气之下。
  端倪
  暴戾的剑气形成一股股漩涡,被卷在漩涡中心的年轻男子衣袂翻腾,如寂勉力挡在前面的手臂被伤到,细细的刀伤,艳红的血迹沿着露在黑色宽袖外面白皙的手指蜿蜒流下。
  原本很常见的无夜宫青色长袍飞扬之间,衣袍的浓青,血液的红色,手指和脸色的莹白,这对比拼凑出众人眼中的惊艳。
  可是再细看,那脸虽白皙得漂亮,长得却不过能说是中上之姿,清秀而已,放在无夜宫那么多烟视魅行的美人中,铁定立刻埋没。
  安如絮皱着眉头也盯着那张脸看。
  不是他,竟然不是。
  那种感觉明明那么熟悉,那么叫他惊喜,脸却不是他那张常常轻笑中带着疏远的绝世容颜。
  不禁转头去看身边俏丽的少女,殷棠也正拧着眉头,疑惑,“难道是画了皮?”
  由于他刘海太长,仔细看过他脸的人并不多,看过的……却都是要人。
  那么他此刻还要改变容貌,就一定是因为,这里有无论如何不能见的人?
  是谁?
  对视间,那边已经有了变动。
  比武中出现明显的败局,胜方就不得再追击,这是不成文的仁义之规。
  然而那个使人胆寒的黑色魅影却一个俯冲,举剑一划,在众人的惊呼中,瘫坐着的年轻男子又见了血。
  如寂脸上一条口子,不知深浅,一片血涌出,触目惊心。
  他也不去擦,用没受伤的左手撑地,有些吃力地站起来,深深弯下去,语音中透着恭敬,“小人佩服,甘心认输。”
  抬起头,额发又垂住了大半张脸,伤口却因为这个动作涌出更多血,与手上的血一起一滴滴在地上留下红点,如同盛极而落的花瓣,残忍的美感。
  刚才一瞬间,他看见六夜,和暗夜公子眼中如凝固一般,如墨如夜,深得不知几何。
  再一眨眼,六夜又恢复了傲然轻蔑的样子,回头走向自家主子,两人暧昧地窃窃咬耳朵。
  如寂吃力地捡起被震飞的乘风剑,步步蹒跚地走到无夜宫那边。
  在场不乏高人,刚才短短的过招,水准已经令人惊惧。暗夜高手如云世人皆知,只是无夜宫的少年又是谁呢?无夜宫虽然神秘,然而越是神秘,常常出面的几个人物更是名冠天下。
  魅行公子紫生。惊鸿公子祁白。最近名声崛起的缠绵剑莫如。还有就是几位曾经是一时无两的人物,而今退隐的长老。
  每年无夜宫会招收不少新人,只是不但活下来的没几个,里面也很少会在几年内就学习“大梦”的。
  在揣测,好奇之下,也确实有几分敬佩。于是此刻不少人围过来,问长问短。如寂摆上淡笑,按住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实在觉得很烦,很累。
  楚情颠儿颠儿地跑过来,拿了块小手绢按住他的脸,扶住他小声说,“别装拙啦,乌鸦帮看不到啦。”
  乌鸦帮?呵,还真像。
  身边一个男人惶恐道,“小兄弟你可真运气,听说他们那伙人一直以来,动剑,必见血!看刚才那魔……不,六夜大人的意思,你脸上这一刀可抵了你的小命呢!”
  身边又是一片附和的嗡嗡声。
  他烦躁地向四周扫去,如絮和殷棠万分迷惑,正低头交谈,使出最后一丝力听去,赫然就是“出了血”,“不可能是面具”之类,呵,果然敏锐。
  另一边是宫主阁下。长发在他瘦削的下巴抚摩,整张脸只露一对眼睛,那眼中盛的秋水荡得人心也跟着忽悠,全是浓浓的关切。
  明明很想扑过来的样子,嘴角却坚持地抿着,维持着他惯来”无帝”的形象。
  如寂突然笑了。
  他推开身边的人,步步走向他的椅座,视线已经很模糊,意识也在崩溃的边缘。
  所有人都看到了六夜与暗夜公子停止了交谈,正走向无帝,静寂再度降临。
  他却还是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走过去。
  站定,膝盖一弯,似乎是要跪下。
  “宫主,属下无能……”
  话未完,黑暗就完全袭来,前面男人的宽广衣袖,果然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绵软,和温度。
  他嘴角带着笑意,想到:要倒,也要在这样的怀里。
  也是好久不做梦了。
  梦里的天,还是砖红色围起来的一块块天空,宫里的天空。
  青青草地,悠悠白云,两个少年,仰卧望天。嫩草间一盆盆点心,一壶酒。
  一个少年闭目浅笑,长身舒展,风流怡然。
  另一少年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轻轻说话。
  天凌睁眼笑道,“今昔何等惬意,美景,美酒,美食,美人,样样俱全。”
  清夜脸一红,“什么话……你以后娶了哪位郡主小姐,那才算是……”
  天凌挑起长长的凤眼,兴味地给他一个眼色,清夜脸更红了。
  他凑过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清夜别扭地转过头,他扳回来,笑嘻嘻地说,“夜,以后我们出去建府了,跟父皇说建在一块,可好?”
  清夜终于不害臊,眼中跳着喜悦,却随即转成忧虑,“可若是我们出不了宫,若是我们中有一人要做皇……”
  天凌看他粉色的嘴唇动个不停,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一口,然后无视他的恼怒,晃晃脑袋道:
  “我是不想要的,也不大可能,但若是你有那么一天,我哪都不去,即使一辈子关在这里,我也陪着你。我们名君贤臣,天下盛世,然后你早早退位,我们携霁月耀星,游山玩水,行走江湖。”
  颜若冠玉,云淡风轻的神采,眼眸如盛碧水一般吸人心神。
  清夜全身轰然一热,抱住他脖子,主动送上了嘴唇。
  唇瓣相碰的那刻,天凌听到他说,“好。”
  语音微微颤抖。
  他弯起漂亮的眼睛,止不住笑意。
  碧云天,空如洗。
  那天,那人,那情。
  盛世繁华,过眼云烟。
  ***
  好像睡了一世纪那么久。
  直到睡醒的那一刻,人总觉得什么事情都不是那么重要,过去的本来就是过去,不再系于明天。
  可醒来的那一刻,还是发现那些事情,仍旧如此,不会在心里减弱一分一毫。
  一刹那便会生出爱恨永存的绝望。
  如寂睁眼就见无帝。
  他没有带面具,阴影在他俊逸的脸上投下浅浅的一块,睫毛翕动,低垂着,目光洒在他脸上。
  他有点发愣,无帝什么时候如此沉静?
  以前的喜怒无常,吵架时的冷漠,脸谱宴的温柔,都是生活的,现在的沉静如水,就如同下定了一个决心,接受了一个长时间的挣扎。
  “你……”如寂深深地看着他,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流淌着淡淡的情愫。
  如寂深吸一口气,挑眉道,“你在装什么文静?”
  气氛大败。
  无帝咬牙道,“你有没有良心,随随便便就昏倒,留下个烂摊子,本宫守了你这么多天……”
  “几天?”如寂完全不为所动,打断他问。
  “……五天了。”无帝闷闷地说,有些可爱地鼓起脸。
  如寂思索了一会儿,问,“暗夜的人都走了?”
  无帝复杂地看看他,突然沉声道,“是走了,不过事情肯定没完,他们酝酿的事情绝不止这样。”未等如寂开口,又冷冷地开口,”你故意激怒我,和我冷战,气得我把你一个人关起来,你天天昏睡集聚精神力,就是为了脸谱宴上的那一招?”
  如寂淡淡瞥他一眼,眼中复杂万分,“你倒是清楚,我会上古招术‘千魂’一事,倒是本就只有……恩那个人知道,更别说这招,你竟然知道?”
  “千魂,灭千人之阵于一旦,却只是使得极速的使人昏迷,你昨日那招却是瞬间不着痕迹地在百千余人脑中制造幻像,以隐藏你的真面目,虽说是千魂的衍生,可是,那需要多少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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