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贝尔玛尼丝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活力。幽暗地域的日子相当艰难，自儿时起她就必须为了活着而不断证明自己——为家族的主母及其子女杀掉挡她们路的敌人。
    在那个永远被“优胜劣汰”规则左右的地方，昨日的传奇刺客，今天就可能曝尸街头；今天的领袖，可能明天就被抛进了臭水沟。
    除非亲眼所见，你永远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属于哪一边、处于谁人的治下。
    在幽暗地域，风水轮流转的速度超乎任何人的想象。可如今却不一样了，通过成功的运作，贝尔玛尼丝已经为自己找到了另外一条出路。
    站在了更强大的一方。
    远比幽暗地域那些主母的强的一方。
    巴特祖大魔鬼拜尔的一方。
    而她唯一需要奉献的，便是自己的忠诚，以及那久经考验的暗杀技术。
    “用蛛丝团围杀那个家伙。”瑞帕尔在前面喊道，她是贝尔玛尼丝的偶像，是拜尔以外她唯一需要服从的刺杀队长。
    瑞帕尔那乌木色的肌肤上，在一些看不到的地方有着美丽而粗犷的纹身，由绿色霉菌与死者鲜血混合的颜料勾勒出蜿蜒的符文。
    每每想到自己看到瑞帕尔纹身的那些场景，贝尔玛尼丝都不由得感到一阵湿润。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就好了。”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她自己控制住了。
    遐思归遐思，贝尔玛尼丝还是毫不犹豫地服从了命令——否则，瑞帕尔就会立刻割下她们这些刺客姐妹的脑袋。
    相比于欣赏美景，她还是更希望自己的脑袋能安稳地待在脖子上头。
    每个卓尔刺客都从贴身的袋子里面拿出一团蛛丝，瑞帕尔更是拿出一种名为“蜘蛛囊”的法术奇物，她们将手里的蛛丝抛掷向那只突然出现在大帐之中、对统帅拜尔发起刺杀的刺杀魔。
    贝尔玛尼丝的皮肤刺痛了一下，她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能量，这是类法术的力量。
    在投靠了魔鬼之后，她们这群卓尔刺客掌握了往日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些卓尔贵族才能拥有的天赋，能够施展出一些法术。
    这自然是极好的。
    蛛丝团在抛掷的过程中就不断变大，彼此互相粘连，形成了一团巨大的、云雾似的东西。那只突然出现在大帐里的刺杀魔一下子就被蛛丝扯住了身形。困住他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这种蛛丝团能够限制魔鬼的高等传送。
    刀刃出鞘声夹杂着轻微的欢呼，贝尔玛尼丝等刺客姐妹终于捉住了她们的猎物。
    可就当这些卓尔的弯刀即将砍中目标时——那些云雾状的蛛丝团，对于卓尔刺客来说就像是真的云雾一样，可以轻松穿过——那个丑陋的刺杀魔突然对着她们咧嘴一笑。
    接着，这只原生巴托生物轻轻一踮脚，带着缠绕在他身上的那些丝线跃入了身旁的阴影。
    “抓住他！”瑞帕尔大喊着，贴着地面蹿到了那团阴影旁边，手中两把弯刀组成一个钳形。
    “宰了他！干掉他！不要放跑——”
    瑞帕尔的命令，随着她那颗美丽的脑袋炸开，戛然而止。那颗头颅，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后一秒就消失不见啦。
    她的身体因惯性继续向前，直至她的腿终于意识到他的大脑再也无法发布号令才停下。无头的尸体向前倾倒，“啪叽”一声落在地板上。
    炽热的金属如同愤怒的黄蜂般嗡嗡作响。瑞帕尔体内喷射出的鲜血差点没让贝尔玛尼丝滑倒，可这个翻滚其实却救了她一命——至少能多活那么一会儿。
    她不知道，哪个“小天才”居然在近距离突击的时候扔了颗炼金手雷，她甚至没能看清手雷抛掷的轨迹。但九狱在下，她能感觉到炼金手雷迸射出的火球瞬间融化了她的衣服。
    当然，与接下来她面对的可怕场景，烈焰灼烧的痛苦简直像清风拂面般无害。
    贝尔玛尼丝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为了瑞帕尔，也为了她自己。
    她咬牙切齿，挣扎着爬向她被震飞时掉落的那把暗刃。有人抢走了它，那是一个新加入刺客团体的姐妹，皮肤上几乎没有刺青。
    “和灰矮人杂交出来的杂种，那是我的武器！”贝尔玛尼丝一下子爆出了幽暗地域的土话，她站起身，准备抢回自己的武器，必要的话宰了那个新同伙也没关系——但他完全不必如此。
    那个新刺客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四条锋锐的尖刺从她胸膛中破出，然后又突兀地消失不见。
    贝尔玛尼丝看到对方抽搐着倒地，看见对方失焦的双眼中留出乌黑的血液。她在那些锋刃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逃跑。
    事实证明，卓尔刺客的忠诚和荣誉感是由限度的，她们更关心的还是自己。
    在逃跑中，贝尔玛尼丝扭头瞥了一眼，这与其说是想知道死神离自己还有多远，倒不如说是一种条件反射。还不够。利爪般的黑色刀刃撕裂了这个卓尔刺客尖叫着的头颅。
    类似的情景，在所有卓尔刺客身上，几乎同时发生了。
    “不止有一只刺杀魔……还都是刺杀魔长老，”站在远处冷眼旁观这一幕的提亚马特化身，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拜尔统帅你是人缘真够糟糕，还是真得被人如此看重。”
    目睹自己女仆兼刺客团瞬间全灭，拜尔心里一下子就窜起了怒火。“噶了他们！”
    倒钩魔刀斧手们开始行动，围拢向出现在场大帐内的七只刺杀魔长老，想要尽快完成（暂代）第一领主下达的命令。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拜尔身前的两个奇鲁魔却同时把手里的三叉戟刺向地面……
    那里有他们的影子，以及，刚刚那只凭借遁入阴影从蛛丝团中逃脱出来的一只刺杀魔。
    噗呲、噗呲。
    两只奇鲁魔的武器全都经过附魔，一下子就搠穿了阴影，捅入了刺杀魔长老的胸口。
    不过，后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阴影界里确实不能发声），反而脸上还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不好！”两只奇鲁魔心头同时一冷，而且，这个“冷”其实就是字面意义很上的那种冷。
    他们体内藏着的那颗凡人心脏，在攻击到阴影之中那只刺杀魔的同时，就也全都像是被三叉戟戳中一样立刻被撕破。
    这是刺杀魔长老的特殊天赋类法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种巴托原初生物每天都有一次机会，可以将敌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完全镜像转移到对自己施加伤害之人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