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断肠刀

第180章


公孙启又是一惊不知前行三女郎那个落在小贼手中,不敢再耽误,道: 
  “我得走了,红儿是否还在你家?”边问边戴面具。 
  大熊道: 
  “去年大叔走后,第二天我就……”公孙启已把面具戴好,知道前边已经出了事,哪里还有心思听红儿的消息,腾身而起,越房飞去,但传来清晰话声: 
  “赶快睡觉,不要出来乱跑,有空我再来,也送你一个鬼脸。”话声渐远渐小,仍能一字不遗,送入大熊耳中。人皮面具是巫无影的遗物,原来半年以前,初探神兵洞,进入第二层秘洞,不知庄母因何痛恨巫无影,发动机关夹伤他的鼻梁,震动脑海,一直晕迷未醒,回到锦州,不久即死。临终呓语不清,隐隐约约似与庄母另有一番恩怨,公孙启约略可以连贯起来,但他不是揭人隐私的人,只好深埋心底。 
  巫无影的遗物中,有五张精致面具,与一本有关化装的心得笔录,这次却派了大用,公孙启就选用了一张。离开葛家,公孙启心急如焚,他相信大熊那个憨厚的大孩子,不会对他说谎,不管三女是谁落在范凤阳的手里,都是极大的不幸,必须即刻把人救下,否则不堪设想。 
  由于这个意念支配着他,认准西北,也不管是田是路展足全力,踏地如飞,月光下,恍如一缀淡烟幻影。流星闪过,不足喻其快。狂奔中,他还不断地用眼看,用耳听。役风嘶号,大地如睡。半个时辰了,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或响动。公孙启既疑追过了头,又怕追错了方向。 
  西北?有多笼统,有多含糊,面对西北,往左稍偏,或是往右稍偏,不还是西北?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发觉方向没有错,而错的是方法。人是活的,尤其范凤阳这样诡计多端的人,刹那之前往西北,刹那之后,就该往西南,或是往东北,既然存心害人,首先就要断绝接应,只有一个固定的陷阱,并不一定走直线。 
  微一犹豫,他收住了脚步。他后悔失策,欲速则不达,错在起步时,就该想一想。范凤阳的羽翼,究竟埋伏在何处?去年五鬼为什么出现在张庄?不管如何,先跟霍大哥会合要紧,一错不容再错,已经发生不幸的事件,挽救不及也是没办法,绝不能再教霍大哥同行的那几个人,再吃亏上当。 
  默默地估计了一下张庄的概略位置,他斜着往回抄了下去。快是必然的,已非盲目的狂奔了,但有隐蔽处,也尽可能不再暴露身影。就这样时隐时现,走了约莫顿饭光景,果然有了发现,但也使他非常讶异。他看到的,是一个女人,挟着个男子,隐隐藏藏正往他这面走来,不时的还要扭头往回看,似乎是怕有人追赶。 
  由于距离远,他纵具天慧目,也仅能从衣着上分辨男女,看不清面目,除了李玉珠,他真的还不知道,范凤阳的手下,又网罗到什么女将?他怀疑是自己这方面的人,有人受了伤,暂避强敌躲到这边来的。 
  这样一想,更加留了意。不错,女的是怕有人跟踪,隐藏在一株树后,微露半面向来路展望,正好背对着的公孙启,男的在她臂挟持中,软瘫如棉,如非重伤,便是受制。公孙启急于知道男女究竟是谁,便乘女的窥探之际,向前迅疾跃进二三十丈,也隐于一株树后。 
  他一向就很谨慎,在没有确定敌友之前,打的是最坏的算盗,假定男的是友,女的是敌,为了救人,故也不宜暴露过早。 
  刹那之后,女的似已确定无人追踪,转过身来,左右一阵展望,最后注定一处农舍,然后脸对脸亲了一下,便往农舍奔去,仍是戒意极深,跑几步,停一停,向后观望片刻,然后再进。 
  公孙启把握机会,也间续地跃进了几次。这时,他从女的举止,进一步假定,如非全友,便是全敌,男的受了伤,女的急于想找地方把男的安顿好。不停地间续跃进,双方已逐渐接近,与农舍形成三角,而这三角,仍在继续缩小中。 
  女的似是死心眼,除了前奔农舍,后顾来路,一直不曾往两旁瞟上一眼。 
  公孙启也是死心眼,他的目光,始终就不会离开过男女二人的脸上和衣着。由于双方的距离,不断的缩短,公孙启的心里,已经开始紧张而动摇。冷月西移,人影拖在地面上很长,公孙启要想不被女的发觉,必须稍稍落后,因此,他看不到女人的脸,侧面也看不全,其实,他也不需要再看女的脸,原因是,玉莲,傲霜,敏庄,劲装全是银灰色,这个女的劲装是淡黄,一望即知,女的非友,而是范凤阳爪牙。 
  男的面孔朝下,挟在女的肘际,绵软如泥,但那半边面貌,那劲装的颜色和款式,那脚下的抓地虎快靴,公孙启是太熟太熟了,闭着眼他此刻都敢断定是吕冰。令公孙启不解的是,彼此立场放肘,女贼何故救吕冰?难道是李玉珠,业已半途知返?不,看适才轻浮模样,分明是一淫娃荡妇,意存非份之想。 
  这时双方相距,仍有七八十丈,公孙启本想悄然掩近,把吕冰救下,但一转念,没敢妄动,什么事促使公孙启临机收手? 
  风飘原野,长笼张庄,恬静无比。范凤阳远远望见庄头植树,精神陡振,震吭发出一声长啸,情况显示,小贼在张庄果有埋伏。吕冰过急,暴提全力,几掠近距范凤阳不足十丈,厉声喝道: 
  “打!”其实,他是急中生智,手里没有暗器,精钢铁手也够不上部位,连个声响都没有,如何打法?这是逼出来的急智,如容小贼入庄,或是接应赶来,强弩之末,自保都难,救人就愈发无望了,是以虚声恫吓,期望范凤阳回头查看,略缓行动,他就可以赶上了。 
  这也是针对范凤阳多疑的弱点而发,“打”字出口,吕冰脚下贯力,一个箭步,业已虎扑而上。范凤阳似是不察,果然中计,扭头回顾,脚下不由略缀。吕冰大喜,喝道:“匹夫,你上当了。”精钢铁手无比劲力,搂头砸下。范凤阳不料吕冰这么快,招架无方,忽将所挟人质猛掷而出,道: 
  “你要,给你!”这一招真损。吕冰如不收手,晓梅势必死在精钢铁手之下,纵是收手,晓梅落在地上,也必摔个半死。 
  情势所迫,吕冰无奈,蓦的挫腕卸力,丢精钢铁手,仅去接人。 
  刘智落后五步,扬声喝道: 
  “留神有诈!”电疾赶上接应。吕冰没有领会到刘智的激忍,以为范凤阳乘隙暗算,凝眸看时,范凤阳果已乘隙把短戟取在手中,作势欲扑,无如这时晓梅娇躯已到面前,估量把人换位,即行后退,刘智也接应到了,时间足够。他是眼睛看着范凤阳,双手则去接人,那知有诈并不在范凤阳本身,而是在他心目中的二姊身上,人是接住了,一缕幽香也已扑鼻而入,一阵天旋地转,就仿佛晓梅业已适时苏醒,反而把他抱起来就跑,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范凤阳作势准备比不足吕冰,而是准备接应吕冰的刘智,放过女贼,截住刘智,两个人便打在了一起。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变化得又太快,使得远在四五十丈外的纪庆,仓惶失措,兼顾不及。纪庆落后那么远,并不是功力不如吕、刘二小,而是与刘智匆忙商量好的,教他兼顾远落在后边的玉莲姊妹。这时三女还看不到影子,吕冰出事,刘智又被范凤阳截住,打得异常激烈,急切间还难占得上风。纪庆处在这种情况下,别无选择,只有先顾眼前的事,去救吕冰,也不顾三女听不听得到,起步时发出一声紧急告警长啸。 
  公孙启就是想到这种可能的发展,而临机收手。 
  他深知吕冰今时成就,纵是遇到范凤阳,三五十招内,也不一定就能落败,女贼何人,何能轻易制伏吕冰,十之八九,吕冰轻敌燥进,中了暗算,从吕冰联想到刘智、纪庆和玉莲姊妹,今夜情形,糟到了家,毒经未失以前,公孙启也曾经浏览过,南齐身经眼见,更有精辟注解: 
  “大凡毒药,迷药,淫药,媚药一类的毒物,各家怪材不同,酌情制亦异,解救之时,须先详查症状,如能化验成品尤佳,否则药不对症,绝难根治,余毒残存体内,时久必成大害,补救更难……”这又是公孙启的另一种顾虑。 
  他从女贼的轻浮举动,已经了然吕冰中的哪一种暗算,认为制服女贼不难,索取解药非易,强制而行,万一女贼弄鬼,岂不害了吕冰一生,但他更知道刘智,纪庆那边,情况料必未能乐观,那边人多,尤其还有三个女孩子,也是迫不及待地需要往援,眼前受害的,虽然只有冰一人,于势也不能舍此,就从弃而顾,瞻前顾后,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公孙启欲前又怯,还没拿定准主意的时候,女贼忽然一阵急纵,跃进了农户的院墙,公孙启循踪追去,女贼业已叫开房门,进了屋子,他不由一怔,暗忖: 
  “农户怎不睡觉,起来的哪会这么快,莫非……”他以为又是一处分支桩舵,暗中探查一周,毗连重叠,一共七户,大多睡梦正酣,似无关联,仍然不敢大意,避开正面,藉暗影跟踪进去,只听一个女声说道: 
  “谢谢大娘,请休息去吧,等我丈夫苏醒,我们就走。”另一老妇声音道: 
  “天灾人祸,谁也难免遇到,你们只管放心住下,天亮以后,如果还不见好,请个大夫前来看看,年轻轻的,身子要紧,噢,壶里的水还有点温和。”女贼又再谢了一声,话声出自东里间,脚步声移往西间,公孙启急忙潜踪至东间窗外,点破窗纸,往里窥看,女贼正在倒水调药,吕冰仰面躺在床上,玉面充血,恍如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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