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同穴

同样是烟茗阁的雅室，这一次却是换成了公孙楠与白玉琥相对而坐。身着旗袍的服务员为他们泡好茶，将淡绿的茶水注入仿青花瓷的茶碗，美人佳茗相得益彰。
    “想不到这个时候你还有这样的雅兴。”待服务员退出房间后，公孙楠看着白玉琥笑道。
    “我不是有雅兴，而是有警觉性。”这里是隐蔽性较强的全封闭式包厢，除非采用专业的窃听技术，否则不可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公孙楠又是一笑，“当初我就劝过你，娱乐圈里最是光怪陆离，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就是说，我现在和苏兮分手也不会是稀奇事？”
    “当然不会，娱乐圈里的恋情就是这样，分分合合才是正常，白头到老反而是奇迹。”公孙楠好像早就想到白玉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不反对？”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会对公孙楠的公司造成不好的影响，这可不是他的初衷。
    “我为什么要反对？别说你们的恋情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你既然决定放弃，我也不可能硬把你们贴在一起。”公孙楠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更何况家中二老都盯着我呢，如果不能把这事解决好，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抱歉，连累你了。”
    “你是对不起我，明明是你自己的主意，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是我拖你下水？”
    白玉琥忍不住笑了笑，“大概是你坏事干太多了吧。你确定我现在和苏兮宣布分手不会对天音产生不好的影响？毕竟这条消息刚刚传出来，我们此时分手会不会被人说成是做贼心虚。”
    “各种说法肯定会有，但只要当事人不承认，谁能说你们的恋情一定是假的。只要把分手的理由说得充分些，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苏兮新片的反响很好，市场更看重她的实力。”
    “什么理由？性格不合？”他和前任女友分手时用的就是这个理由。
    “这理由太含糊。我们就说苏兮热爱演艺事业，不甘心退出娱乐圈做一个豪门少奶奶，得不到你的支持，所以只好忍痛提出分手。”公孙楠早就想好了说辞，“呵呵，苏兮的歌迷主要是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只会赞成她的态度，不会在乎那些传闻的。”
    白玉琥摇摇头，“黑的也能被你说成白的。不过这事应该算是我拖你下水，就由你编吧，我全程配合。苏兮那里由我去说吗？”
    “我已经和她说过了。”
    “你和她说了？说些什么？”白玉琥本打算和公孙楠商量之后再找苏兮。
    “她是我旗下的艺人，凡是会对公司造成影响的事，哪怕是她的私生活，我都有权过问。和她说的当然是如何分手的事。”
    “她没有为难你吧。”白玉琥很清楚苏兮不会任人安排。
    “哼，她凭什么为难我？这件事完全是她自作主张，如果不想被人钉上感情骗子的标签，她必须依靠公司。再说，大概她也明白她不会有机会，死缠下去只会让自己很难看。”公孙楠也看出苏兮对白玉琥的心思不简单。
    白玉琥想起了那个晚上，“你知道我为什么决定分手吗？”
    按照公孙楠的想法，这段假恋情既然已经曝光，当然就没有再继续的必要，没有想过会是因为别的原因，白玉琥的话倒让他不明白了。
    “不是担心你父母发现真相？”
    白玉琥笑着摇摇头，白家二老可不是老眼昏花之人，这段恋情的真假大概已经不用他去解释了，原因也是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
    “前天晚上，我送苏兮回家，她想让我留下来。”
    听到这句话，公孙楠的脸上立刻露出讥笑的神色。
    “我当时有些犹豫，不可否认苏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可就在那时，晓来打来电话，说她不舒服，要我快些回去。”
    公孙楠大笑起来，“她还真是会挑时候，她是不是在你身上装了监视器啊。”
    白玉琥也笑了，可很快他就收起了笑脸，换上严肃的表情，“小楠，你说晓来到底算是我的什么人啊？”
    公孙楠也收起了笑脸，“原来你今晚是想和我聊这个话题，关于苏兮只怕已经不在你心上了。”
    白玉琥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公孙楠，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刚认识她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你的小女友，然后发现她只是你的小保姆，可后来又觉得她是你的小情人，因为在游戏里你为了她不止一次和人发生冲突，即使对方是你的爱慕者。”公孙楠转动手里的茶碗，“可后来你却突然出国了，而且一去七年。在这期间，你有了女友，她有了男友，所以我想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吧，也许在内心里我希望你们俩能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白玉琥微微有些惊讶，“你居然有这么多想法。”
    “呵呵，你不是我，当然不知道我的想法。我和秦罗也猜不透你的想法。你回国后居然又答应和她住在一起，唉，阿琥啊，我倒是想问问你，晓来到底算是你的什么人？”公孙楠又把问题抛回给他。
    白玉琥深吸一口气，原指望公孙楠能帮他答疑，可他说的也对，自己的心思只有自己清楚。
    “我以前只当她是个陌生人，一个因为欠了我的债而相识的陌生人。到了后来，住得习惯了，我想我是把她当家人了吧，所以才会为她与别人冲突，谁让她这么菜？”白玉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我们也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可我觉得你不是，没人会因为自己的妹妹而不正眼看别的女人，呵呵，吴晓飞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公孙楠想起吴晓飞和周小仙的故事又忍不住想笑。
    “没错，也不会有人因为自己的妹妹和别的男人亲近而不舒服，所以后来我也察觉自己对晓来的心思不是原来想的那么简单。”白玉琥可没有想笑的心情。
    “是什么时候的事？”
    “当我们在游戏里完成寻找天下第一任务的时候。”
    “那时候离你出国还有两年，怎么没见你有什么动静啊？”
    白玉琥憋了半天，“……出国不是动静么？”
    “啊？”公孙楠放下手中的茶碗，“你出国不是为了进修么？难道是为了躲小白菜？为什么要躲？”公孙楠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白玉琥脸上露出赧色，“出国的决定是早就有的，只是我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我和她在一起时间太久了，我想也许只是因为太习惯了，分开几年就会好了。”
    “你出国就是为了能和晓来分开，为了忘记她？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只是习惯’这个说法，你那时候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虽然面对的是好友，但在他人面前谈论自己的感情世界还是第一次，白玉琥失去往日的干脆利落，“可那时毕竟不成熟，我怎么能确定晓来就是适合我的呢？”
    “我想你已经确定她不适合你，所以才会出国吧。”公孙楠一针见血。
    “没错。”白玉琥没有否认，“要做我的妻子，不只是个妻子或是母亲，还要是个管理家、社交家；不只是等着我给家用，还要能为我排忧解难，必要时还能掌控恒远……可是晓来除了会做家务还会做什么？对于普通人家她也许会是个贤妻良母，可对于我，这样的女人不过是个好保姆。”
    “适合做白家女主人的女人你应该遇到不少，可为什么最后还是和她住在一起？因为你更需要一个好保姆？”
    白玉琥又憋了好久，才说道：“我……不知道。”
    “哈哈！”公孙楠却笑了起来，“那时候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吧。”今晚白玉琥主动和他谈起吴晓来，肯定是有了新的想法。
    白玉琥捏着茶碗，不喝茶也不说话，嘴角慢慢绽开一个笑容。“那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打扰了我的好事，照理说我应该生气才对，可我却觉得自己心里面是高兴多一些。知道她病得不轻，就恨不能立刻飞回去。等回到家，看到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我又觉得……”
    “哇，阿琥，你好龌龊啊，居然想趁人之危……啊！”一脸暧昧的公孙楠被白玉琥重重地踹了一脚。
    “你才龌龊！我只是觉得她的样子很可爱，可没想过要趁人之危！”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就算昨晚撞破吴晓来偷看□□都没有联想过。
    “哎呀，这其实也不能说是龌龊，男女交往总是要走到这一步……好了，老大，知道你的无影脚很厉害。”公孙楠躲过了这一击。
    “老大，你还是直接说吧，你现在对你和晓来的关系到底有什么打算，这么风花雪月的让我好难受啊。”以前从没有听白玉琥说过类似“可爱”的词汇。
    没能踢到公孙楠，白玉琥似乎有些失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只是想明白了，即使她不是一个合适的白家女主人，我也只想和她在一起。至于会遇到的困难，只要有心，总是可以克服的。”
    “你是担心伯父和伯母会反对？”公孙楠也生活在大家族中，明白婚姻对家族利益的重要性。别看白氏夫妇平时对吴晓来多有照顾，但关系到未来儿媳的身份，可就不一定会同意了。
    “你呢？你会反对么？”白玉琥反问道，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但朋友的支持对他而言还是很重要。
    公孙楠微微一笑，说：“我那个已经过世的奶奶是旧社会小户人家出身，没什么文化，还裹着小脚，可她却和我那个有才子之称的爷爷恩爱了一辈子，儿孙们不管学历有多高、成就有多大，都不敢不尊重她。我有一次好奇，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朝着我晃了晃她的三寸金莲，说许多人都问她这么小的脚怎么能走稳路，她的回答是她虽然走得没有大脚婆娘快，可她走得很稳当，因为那是她的脚，所以她知道该怎么走。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自己的路该怎么走只有自己知道。”所以他没有着急加入家族企业，而是开创了自己的事业。
    白玉琥也笑了，他想起他也曾看到过类似的说法：幸福就像一双鞋，只有穿在脚上的人才知道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