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神

第14章


到了那边.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也许再次投胎,重结夫妻缘也不错。』
  十郎意外地沉默不语,他不觉得木疏儿的想法是对的。
  也许,两情相悦的两人只要能长相厮守,无论那地方是凡间或地府,他们都可以感受到幸福,固然没错。
  可是十郎若是木疏儿,他仍然会希望心上人能活得好好的,别走上殉情之路。轻易放弃生命,无论理由何在——即使是为了他而放弃,他也不觉得高兴。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尤其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十郎对这一点有特别深刻的感受。
  身为「魂魄」时,那种万般无奈、什么都不能做的痛苦……
  我绝对不愿意让心上人品尝到这种徬徨于黑暗中,永无止尽的迷惘滋味。
  十郎还以为木疏儿也有类似遭遇,而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应当也感受到这一点才对。可惜,看样子木疏儿并不这么想。
  『我就此与您道别了,十郎兄弟,请多保重。』
  「保重。」
  凝重的气氛中,木疏儿的身影离开了屋内。十郎敞开手,仰身倒回床铺上,望着天花板。
  ——是我太严苛吗?
  他知道,好不容易木疏儿解开了怨愤,往前跨出一步,他该祝福木疏儿能如愿与心上人来世再续情缘,而他却做不到。说他古板也好、死脑筋也行,他无法认为「等心上人自缢而死」是对的!
  难道,真没有法子能帮木疏儿拯救她?
  木疏儿如果硬要替自己找借口,他会说自己并不是祈祷奴弩儿快点死,他只是消极地等待奴弩儿的出现而已。
  人不是早晚都得走鬼门关一遭,他这么想,并不算错吧。
  『要是你真的认为自己是对的,用不着畏畏缩缩,抬头挺胸大声地把你的想法说给笨木炭听啊,可是你说不出口,对不?』
  木疏儿晃了晃,他这时才注意到门外的雪白大猫。大猫甩了甩头,向前伸长前肢,往后拉腰地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之后.慢慢地变回银发男子。
  『你都听见了?』
  「你也知道你们两人,谁才是正确的吧?」樊虎拾起地上的白袍重新套上,如果不恢复原形,法力受到封印的他,无法清楚地「听」到魂魄间的对话。
  『就算他是正确的,被困在这块土地上的我,又能如何呢?我也很想阻止奴弩儿自缢啊,我更想带她私奔,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除了放弃,除了被动等待,我又能怎样?』
  「恼羞成怒吗?」慵懒冷漠地一瞥,樊虎扬起唇道:「里面的那个笨蛋,他还在为了你而拼命地动脑筋。他可没放弃你这个朋友,你倒是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而且还在为自己的『放弃』找借口。」
  『不可能的,哪还有什么法子可想?我人都入土……要不,你们不是神仙吗?让我复活啊!』
  樊虎的表情更冷了。「人死不能复生乃天道也,纵使我愿意逆天而行,也不想为了一个没骨气、没坚持的家伙这么做。」
  木疏儿抖了抖。
  「三句话里就有两句是没法子可想。但,你所谓的『没法子』,是没法子让你和心上人长相厮守的法子,而不是没法子救你心上人的没法子吧?换句话说,你真有心希望她活着吗?或是巴不得她快点到地府与你相见?」
  句句一针见血的诘问,令黯淡的影子招架不住地瑟缩在角落。
  「去投胎。倘若你还想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就别婆婆妈妈地等那可怜被你放弃而快自杀的女子,不要纠缠她,快去投胎。她有没有这么倒霉,到了下辈子,还得和你这种不负责任、满口虚情假爱的家伙黏在一块儿。」冷酷地说完,一挥衣袖,樊虎消失在半掩的门内。
  木疏儿摇摇晃晃地步出山神庙,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咿地一声,连敲都没敲,门就被人推开了。十郎讶异地回头,看到「来者何人」之后,十郎的嘴巴更是吓到合不拢,急忙从床上翻身坐起。
  「你、你、你不是已经回乡了吗?」
  「谁告诉你我回去了?」双手叉在腰上,樊虎大剌剌地说。
  「昨夜不是说要回去交差什么的?」
  「交差只需要一个人去就行了,我病了,所以留下来养病。」
  「病……」圆滚的黑眼旋即担忧地瞅着他,先是伸手探探他的额,再探探他的脉搏。只是十郎也不是大夫,哪知道这脉搏是正常或者不正常。「病哪儿?要不要紧?看了大夫了吗?」
  然后一手掺扶着樊虎坐在床上说:「生病的人不要到处乱跑,坐下来歇息吧,需要什么尽管说!」
  樊虎眯细了眼,大手绕到他的腰后,往小巧的臀上摸了一把。「顾着关心我,你自己要不要紧?昨夜帮你疗完伤,你就不醒人事地昏睡了大半天,我还没有机会问你感觉如何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样不是又害他想起来了吗?
  扎扎的特殊触感在全身上下窜了一回,在隐密的部位勾出了妖冶热度。
  「什……我……我好得很……我可以……没问题……哈哈……很棒、很好……你的舌——治疗、治疗得很厉害。」
  俺在讲啥鬼啊!十郎掐掐自己的脸颊,重新挤出笑容,故作镇定地说:「哇哈哈哈,多谢关心、多谢问候!你先休息,我去冲个冷水澡再去山上跑个两圈,再回来看你!」
  他那完全不知所措的表情与态度,令樊虎发自内心地,难得不带半点嘲讽地笑说:「你不要这么紧张,我虽然是老虎,但不会吃人的。」
  心坎儿怦地一跳,十郎脸儿一红。这已经快成了像一天三顿饭的习惯,只要大猫大爷对自己一笑,自己就神魂颠倒一次。
  樊虎懒懒地靠在枕上,单手支头,拍了拍自己身前的空位说:「你坐这儿,陪我聊聊吧。」
  「聊……什么?」
  「说说你自己的事儿,像是你的家人、你是做什么的,只要是关于你的事儿,说什么都行。」
  十郎觉得自己的事很枯燥,他比较想听大猫大爷讲他那边的事,不过现在大猫大爷是病人,不要让病人说太多话比较好。于是他乖乖地按照樊虎的要求,把自己打从呱呱坠地开始,所记得的有趣事儿,一样样地加上生动的描绘说出来。
  说着、说着,他已经陶醉在过往的回忆之中。
  「……对了,我小时候还梦到自己是只狗呢!被我娘笑说作梦也那么苦命,梦到自己做一只狗,说我笨得可以之类的。娘还要我下回作梦,梦自己做个神仙,这样才快活。后来我再作梦,结果又是一只狗,但这回是个神仙狗,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
  十郎转头一瞧樊虎,他已发出了细细的鼾声,睡着了。十郎轻手轻脚地起身,拉起了脚边的薄毯,轻轻覆在他的身上。
  好俊俏的一张脸。
  醒着的时候是那样地咄咄逼人、有魄力的美。
  但睡着的时候,又像襁褓中的婴儿,挂着静谧微笑沉沉地甜睡。
  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病在哪儿,不过希望不是太严重的病。虽然他很高兴大猫大爷多留下几天,可是生病总不是好事。
  十郎瞅着他高挺傲慢的鼻梁,兴起恶作剧的念头。他握起一小把银发,拿着发尾在他鼻端前方来回搔了搔。樊虎动了动眉,十郎便停下手,三、两次过后,樊虎「嗯」地显现苏醒的迹象,吓出了十郎一身冷汗。
  别玩了、别玩了,真的弄醒他就糟糕了,人家可是病人,需要睡眠。拍拍胸口,十郎放开手中的银发,正要转身离开——
  一双强硬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宛如在抱羽毛似地轻而易举,樊虎就把十郎给拖回了床上,一个翻身把他塞在自己的身体与墙壁间的空隙中,再把一条长腿搁在十郎的身体上。
  「嗯,刚刚好。」樊虎以睡意浓厚的含糊口吻,眼睛张也没张地说。
  哪里?怎样?什么刚刚好?
  「不要动,暖床也是眷属的工作之一,这是训练。」
  十郎一头雾水,这张床已经很暖和了,不用他来暖吧?可是不管他怎么扳,就是撼动不了他胜过铁条的长臂、重如磐石的长腿。
  一方面,樊虎根本无视于挣扎个不停的他,以自己的身体钉住他之后,熟睡的鼾声再起,这回睡得比往生者还沉。
  这一定是报复。被迫跟他一起睡的十郎,以小人心度小人腹地发誓,这一定是大猫大爷为了报复他的恶作剧,所想出的新花招!
  要他清醒地躺在一个浑身散发出不可思议香气的美人身畔,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这不是最残忍的报复行动是什么?
  大猫大爷,你真他爷爷的够恶毒了!
  厚,快救郎啦。
  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怀疑、冤枉人——这是祖传的家训之一,但经过数日的密切观察之后,十郎不得不在「查无如山铁证、空有满腹怀疑」的状况下,控诉那只骨子里是头狡猾大猫的仙兽人(?)绝对是装病的!
  「小黑炭.肉没了,再多烤一些。」
  十郎挥汗如雨地在炉灶前,以一只扇子死命地扇,想让火生大一些。他第一次知道,天底下竟有这么会吃的人,他吃肉喝酒的速度,宛如一阵风扫过盘子,转眼就解决了一堆肥滋滋的腌肉片。
  「十郎小哥,动作快,这些肉片再不翻就要焦了,干脆我来帮你好了。」站在炉边的老者看不过去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想要出手相助。
  「豳伯,不许帮他。你帮他就是害他,以后他要做的家事比这还繁杂,要是这点事儿就应付不来,以后吃的苦会更多,要训练他做到习惯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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