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爱同歌

    他们之间的婚约，是契约结婚，也是沈辞率先提议的。
    她笃信他会答应，没来由的自信，明远感到好笑，不知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婚期一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用履行夫妻义务。这是婚前协议，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我再改。”
    明远一目十行，略过合同中的内容。条款列的周到，大多数都是对他有利的。明远挑了挑眉，“我想你没有自降身份也要嫁给我的心，为什么选择我？”
    “爷爷病重，想看我结婚。”
    明远挑了挑眉，“仅仅如此吗？”
    他们认识以来，他的态度算不上好，好几次都有误会。即使迫于老爷子的压力，那她可选择的对象也不一定要是他。
    “因为你刚好缺一个不管事的妻子。”
    明远的身价愈来愈高，已然成为商场新贵，云城不少人明里暗里暗示他联姻同盟。只怕联姻是假，背后会牵扯出其他的算计。若是成婚，他会少许多麻烦。
    “我该形容你太自信了吗？笔给我，我签。”
    笔落下的那一瞬，明远忽然想到路仁嘉。少年时代窗边的绮梦，多年来始终不可说。就像一缕风，美好却抓不住。
    最初的那年，两人配合无间，在媒体面前扮演着完美夫妻。他自以为都是逢场作戏，却在不经意间动了心。
    窗外有风吹过，吹醒明远不少思绪。
    沈辞生日，明远在外出差。等他匆匆赶回来时，看到谢斯年与沈辞在楼下拉拉扯扯。
    “阿辞，你们的契约快到期了。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沈辞俏丽的脸上满是疏离，她打掉了对方握着她胳膊的手，同他拉开了距离。
    “是吗？那你就好好看着。”
    “阿辞，你躲不开我的。”谢斯年站在沈辞面前，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喷洒在沈辞脸上。他逐步逼近，拽住沈辞的手，在荧幕前保持的温润形象在此时换成了偏执阴沉，不顾沈辞的反抗抱住了她。他附在沈辞耳边，热气喷薄，轻声呢喃，“阿辞，我先遇到你的，你注定属于我。”
    “不可理喻，谢斯年，你赶紧放开我。”
    明远揪了揪领带，手心不自然握成拳，“你们在干什么？”
    谢斯年松开了沈辞，回头看向来人。月色冷清，明远眉间的愠怒清晰的映入他们眼中。他渐渐走到沈辞身边，将她拉了过来。
    “外面凉，穿这么少，不怕冷吗？”沈辞还穿着晚礼服，整个肩膀露在外面。明远瞥了眼，冷言冷语。
    “知道了。”沈辞随便答应了声，转头便往家里走去，“将他打发走，现在没心情见客。”
    *
    客厅里，明远推门而入。沈辞坐在垫子上，发现他回来后并没有多给眼神。明远到她身边坐下，敲了敲桌子，“呵，看来是我对你了解太少了。原来除却心思不纯以外，沈小姐这两面三刀的功夫也练的炉火纯青。”
    “哦，还得加一条，沈辞小姐玩弄人心的本事也不小。抱上谢影帝的大腿，想来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沈辞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若是不会说话，那就闭嘴。”
    “怎么，说中了吗？我们的婚约即将到期，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找好下家了吗？”
    怪不得那么多可以选择契约结婚的不选，偏偏会选上他。她哪里是迫于爷爷的压力，分明是利用他躲过谢斯年这个麻烦。他明明知道，可说出口的话却拐了几道弯。
    “你最近是工作上不顺心吗，每次和我说话都咄咄逼人。”沈辞平淡的看着他，他最近愈发莫名其妙了起来。
    又是这样，沈辞在他面前情绪淡的没有起伏，明远胸膛中有股莫名的火。
    婚期一年，然而实际上存在了四年。原本老爷子身体不好，说没多少时日可以活。沈辞原本打算圆了老爷子的希望，他走后她便与明远离婚。但老爷子求生意志强，多活了几年，这婚约也就多持续了几年。
    明远真正意识到沈辞是路仁嘉，是许知远回来后。
    他的存在真正让明远感受到了威胁。尤其是当他认出她，百般试探她，她却根本不记得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时，明远心中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而他之后做了什么事，明远想起来都觉荒唐。为了让沈辞吃醋，他故意放任有关于他的桃色绯闻，他想看沈辞同他自证婚姻美满，然而她本人毫无反应。
    后来，甚至有莺莺燕燕亲自登门找沈辞的麻烦。
    沈辞性格冷，不容易同人吵起来。季朝阳曾不止一次嘲讽他，能把沈辞逼到口不择言、不顾形象的同他吵架，也是非常厉害。
    明远自嘲，能把一副好牌打成他这样，他确实强过一般人。
    重生而来，却发现变化翻天覆地。前世这个时候，他们已是夫妻。可现在半点对不上，他反而还成了局外人。
    所以他重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跨时空追悔吗？苦涩翻涌，明远又翻了翻《少年维特的烦恼》，心里更苦了些。
    客厅里放着古典乐，顾亭心烦意乱的摁掉开关。谢斯年的好心情被她打乱，有些不悦，“宋景这个杀千刀的怎么没被老天爷给劈死！”
    “祸害遗千年。”谢斯年呵了声，她遇到的这点并不算什么。
    *
    听说过前女友找现任，沈辞还没听说过前女友妹妹找现任这回事。
    “不知道宋景有没有告诉过沈小姐他以前的事？”
    沈辞不动声色，似乎各种线索都在暗示她去关心宋景以前的事。“你想告诉我什么，不妨直说。”
    宋景很少谈起自己的事，沈辞秉持着尊重他的原则，也很少问。问了他，他也会找借口避而不谈，转移话题。综合起来，沈辞对他的过去还真生出几分好奇。
    “我姐走的时候，才十六。”顾亭呼了口气，“这样的花季少女，却因宋景而死。”
    墙上的时钟走过每分每秒，沈辞指尖摩挲着衣袖，心颤了颤，“能讲清楚点吗？”
    *
    宋景回来后发现门没关，进门开始数落沈辞的粗心大意。她平时在家都挺细心，不会这样。沈辞嗯了声，不再理他。
    “阿辞，怎么对我爱答不理的？”他抬了抬手，从背后环住沈辞的腰，附在她的背上耳语。
    这般冷淡，怕不是外面有了别的狗。
    沈辞深感不适，刻意避开了他的接触。怀里落了空，宋景愣了愣。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先回房休息了。”
    台灯莹白的光落在墙上，晕出半圈。沈辞摁了摁眉心，顾亭的话言犹在耳，在她心里惊起一圈圈涟漪。
    柜子中放着他们交往以来拍的所有照片。沈辞不太喜欢记录生活，宋景对摄影还算有兴趣，压着她拍了不少。宋景有个习惯，他拍照时喜欢偏着头看着她，目光温柔的仿佛她是他的全世界，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人。
    明明他就在身边，可她却忽然发现她所认识的这个人如此陌生，仿佛是另一个人，让人心里冷的发慌。
    “朝阳，如果某一天你发现自以为了解的人和你想的不一样，你会怎么样？”沈辞握着手机，打开季朝阳的聊天界面，单手打字。
    “那得看是变好还是变坏了。比如易南枢，我以为他瘦的跟个排骨似的，结果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天降福利，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辞黑线，她能不能正经点，严肃点？她这么认真的在询问意见。“你知道这样说很猥琐吗？”
    “不重要。你突然没头没脑的问我这事，是不是宋景出什么问题了？”
    沈辞回了个嗯。
    “你们认识的时间又不长，有这种心情很正常。”季朝阳没发现沈辞的异常，自顾自道。
    沈辞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没有把宋景的事说给她听。烦躁的将手机扔到一旁，便蒙着被子睡觉。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身处高楼之上，楼台女儿墙边缘上站着一个俏丽的女生。风撩起那女生的发丝，沈辞正对着她，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与空洞的双眼，沈辞本能的想要阻止她。
    可少女的举动太快，在沈辞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率先跳了下去。风声凛冽，而较娇弱的少女一跃而下，空气中多了道沉闷的撞击声，柏油路上也多了几许赤红的鲜血。
    “不要！”
    噩梦惊醒，梦回三刻，沈辞惊吓之间睁开了眼。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沈辞从床上坐了起来。时钟前进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似被放大一般，格外的清晰。凌晨三点，沈辞抚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再难以入眠。
    同时间，不夜城酒吧。
    谢斯年同顾亭碰了碰杯，“沈辞反应如何？”
    顾亭撇了撇嘴，摆了摆手，“你妹妹木着脸走了，我什么表情也没看出来。”
    说起这个，顾亭心里便不舒坦。沈辞比宋景还要难搞点，宋景至少她还了解。而沈辞，谢斯年压根不愿意给她透露太多消息，她根本不了解。
    “那你差不多已经影响到她了。”沈辞不太喜欢表露情绪，闹别扭喜欢暗戳戳的闹。表面越是平静，内心只会翻涌的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