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和王依贝在一起会怎么样?这是一个假命题,但陈子翰得承认,自己想过这个假命题,没有耗费多少时间,没有多么痛苦,他能够想象到这个假命题后的生活。他会和一个性格样貌都不错的女人在一起,像每一对情侣那样交往着,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方上演一场求婚,之后结婚生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当然了,这一切都是以那个假命题为前提。
陈子翰将喜帖丢到路枃延的办公桌上,路枃延先是眯着眼睛看了陈子翰好几眼,才慢悠悠的打开那封喜帖,新娘的名字不算太陌生。虽然也猜到了陈子翰好事将近,毕竟男人脸上的春风得意只要认真留意,也是能捕捉到痕迹,只是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我说你其实挺心狠的。”路枃延摇摇头,将喜帖顺手放到桌子上,嘴唇抿成一条线,“你说我要不要去公司顶楼拉个横幅:珍爱生命,别轻易轻生?”
路枃延这话太过夸张了,即使公司里面有好几个女同事对陈子翰有好感,却也绝对不会达到听到陈子翰的婚事立即跑去自杀。
陈子翰低垂着头,他清楚,路枃延这话是故意的。路枃延挺看好夏莉,一个能力不错的下属,家世也很不错,最关键的是如果陈子翰与夏莉真有那么点关系,对“环光”绝对有利无害。商人嘛,更多的还是考虑着利益。
路枃延也清楚,陈子翰这人,虽然明面上不和别人怎么争执,内心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且坚定难移,于是作罢,总不能在别人递上了请帖之后,还劝一对新人分手,何况也没有这个资格。
陈子翰的喜帖发出之后,公司里还是小沸腾了一下,纷纷感到意外。陈子翰在众多女同事心中,绝对是能打高分的那种男人,除了应酬时外几乎不会喝酒,会吸烟但没有什么瘾,于是抽烟的次数很少,工作很认真,最关键的是绝对不会自傲自负。一直没有听说他交女朋友啊,怎么现在突然钻出来一个新娘了,怎么不让人好奇。
最让众多女同事八卦的则是夏莉了,这位名牌大学毕业,并且有着留学经历的大小姐,对陈子翰的爱慕之心,几乎没有怎么遮掩过,如今上演了一场“我爱的人结婚了,但新娘不是我”的悲伤剧情,连旁观者也忍不住同情起来。
事件的女主角夏莉,此刻将喜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视线落在那个陌生的名字上,王依贝,一个甚至算不上好听的名字,连姓氏也是大众姓,可这个女人做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事。
不是没有旁敲侧击过,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陈子翰依旧单身着。也曾认真的问过他,关于他的情感经历,他只是简单的陈述着,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了。他的语气那么淡,让她觉得根本连打听他前女友的想法都没有必要,他必定是对她前女友没有任何感情,否则怎么语气会那么淡。
她那时还不懂,有时候只是用敷衍别人的方式隐藏住心中所想,有些东西,真的没有必要去告诉他人。
夏莉握着喜帖,这么普通的样式,甚至那么俗气,可他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好想见到那个女人,想知道她究竟是比自己聪明还是比自己漂亮,自己哪里比不上她呢?
夏莉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她想要见的女人,在陈子翰的婚礼上。她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那对新人,她得承认,那个女人其实长得不错,就算是这样,女人的嫉妒心也让她在穿着婚纱的新娘身上找着各种缺点,从而给出理由证明,那个女人配不上他。
夏莉看着那对新人,陈子翰为那个女人挡了好几次酒,挡酒也是有规矩的,挡酒可以,得罚一倍,英雄救美也是得付出代价才行。看到陈子翰浓情的双眸盯着那个女人,夏莉握着手中的酒杯,不自觉的趴在桌子上,真难受啊。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真不可思议,不是听说他们已经分手了吗?”
“谁知道呢,毕业之后又没有联系了。”
“当初的金童玉女呢,你看,连我们的班主任都来道喜了,我们也过去看看。”
……
夏莉默默的听着,原来是他的初恋,原来是他口中的前女友。她再次看过去,她之前怎么会认为他对他的前女友没有任何感情呢?
当新郎新娘走过来敬酒时,夏莉听到不少人都站起来逼他们喝酒,理由就是竟然在一起了也不给大家打个招呼,简直不当成朋友。说话的基本上都是过去的高中同学,一边祝贺一边敬酒,说起高中的小事后又指责陈子翰太不厚道了,结婚了再告诉他们在一起了。
陈子翰几乎是来者不拒,新娘似乎也担心他的身体,不让他帮自己挡酒。
夏莉从记忆中搜索着那个名字,王依贝……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次她和陈子翰一起出差,那个城市靠海,但他们工作的地方离海边很远。她没有想到,在那么忙的时候,陈子翰竟然会一意孤行抽出时间去海边。那时她很不理解,他这么稳重的人,怎么也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偏执。
她笑着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海边?
他的眸子暗着,他说,她喜欢……
她继续问他,谁喜欢,他却用另一个话题带过了。
现在的夏莉突然顿悟了一般,海边有贝壳,是那个名字里有“贝”字的人喜欢。心口一直难以解释的东西,突然间变得豁然开朗,堵着的地方似乎可以通风了……
在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夏莉给他们一个大大的笑,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酒一口喝干,向来是干脆的人,那么就干脆到底吧!
婚礼进行到很晚,一群同学非拉着陈子翰不放,过去拼酒。夏莉一直等着,她希望得到某些答案,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答案,她自己并不太清楚。
陈子翰在打发了自己的同学后,向夏莉走了过来。他们并没有约好,也并非是有默契,夏莉的眼神具有穿透性一般,那么□裸的展现着,她是在等他。
陈子翰带她去了一个小阳台,然后对她抬抬下巴。
夏莉以为自己面对他会紧张,此时此刻,她的心竟然很平静很平静,“你有考虑过别的女人吗?”
如果陈子翰原本就非那个女人不可,那也算输得彻底。
这个问题,夏莉不是第一个提出来的,向晨也问过他,当时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具体的答案。说非谁不可,那太假了,没有谁会非谁不可,也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会过不下去。离开了,日子照样过,的确照样转,依旧早饭午饭晚饭一日三餐,依旧早出晚归工作,人总会活下去,又会有谁真的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
“考虑过。”甚至还阴差阳错的去相过亲,在那一刻,从落地窗外走过一个女孩,他拼命的追上去,只因为那个女孩的背影让他以为是王依贝。
他考虑过,总要过大多数人的生活,找一个合适的女人就这样生活着。那个女人样貌性格都不错,然后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她可能比王依贝成熟,可能比王依贝更漂亮,可能比王依贝更善解人意。
当他追上去,发现那个女孩早已经离开,他的心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见到她,还是不想,是单纯的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还是仅仅在思念她。
“那为什么,到最后,你的身边还是她?”夏莉的声音很低很低。
过去他也没有答案,他也不清楚。甚至过去的那些誓言也没有能成为约束的绳子,她让他送过玫瑰,她让他送她回过家,可最后,她一个人离开的时候,他没有送过他。
过去不懂,现在他却能给出一个答案了,他对夏莉笑笑,“喜欢吃西西果吗?”他甚至用手比划着那种果子,在超市里面现在卖着四元钱一包,很可口的一种零食。
夏莉摇头,却又点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
“我一个表妹很喜欢吃,准确点说是小时候很喜欢吃。她告诉我,她很小的时候,会存很多一分一分钱然后去买西西果,因为西西果那时候是一角钱一小包。可每次,她都会很开心的存够钱去买,然后开开心心的吃完。后来啊,她有很多很多钱了,超市里四元钱的西西果就在那里摆着,她买这四元钱的西西果远比她买小时候一角钱的西西果轻松得多,可她就连路过,也不会看超市里四元钱的西西果一眼,哪怕它更甜更大。表妹说,她爱吃的其实不是西西果的味道,而是当初一分一分钱存钱那种感觉,还有买到西西果时幸福的味道。”
夏莉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只是看着陈子翰。
陈子翰笑了,夏莉也跟着笑了。
“祝你和你心中的‘西西果’永远幸福。”夏莉想,自己也应该去找把自己当成“西西果”的那个人。
是啊,王依贝就是那个只需要一角钱买到的西西果,但却是一分钱一分钱存到的一角钱。超市里再美味的西西果,都不是那个让自己费尽心血存钱买到的西西果,不是谁都可以成为替代品,离开了就再也不是了,因为它随着逝去的分分钱,也一同属于了过去。
陈子翰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个女人对于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只有他自己清楚。
也许他可以和别人相安无事的生活,然后按部就班。会通电话,会互相述说着彼此的烦心事,可如果那个人在晚上出什么事,他不在她身边时,他会去看她,在第二天有车的时候。但如果那个人是王依贝,他知道,他一定会冲下楼去,不管车站有没有车,会直接打车,也要直接赶到她的身边……
她其实不是重要成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只是那个能让他“立刻马上”的人,也是这辈子,唯一那个“立刻马上”的人,可一生只有这一个,也就足够了。
他盯着那枚戒指,脸上的笑意慢慢扩大。
王依贝换了轻便的衣服向他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他们在找你呢,却跑到这里来,你竟然在傻笑,想什么呢!”
陈子翰转向她的脸,用带着戒指的左手摸着她的脸,“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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