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晞来到正院,看见苏家的四位主子都在正院的会客厅中,被称为笑面虎的贺千,沉着脸坐在苏老爷下首。
她没有丝毫惊讶,不慌不忙的行了礼,垂首立在一旁。
“贺都尉,不知侯爷深夜宣小女觐见,所为何事?”苏正明恭敬地问。
贺千目光阴沉的扫了苏未晞一眼,带着明显的怒气说:“侯爷今夜遇刺,本官怀疑此事跟苏二小姐有关。”
他霍然起身,一挥手就有差役站在苏未晞身后,“苏二小姐,跟我走一趟吧。”
贺千没给苏家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带人离开。
苏正明心头一跳,眼睁睁的看着苏未晞被带走。
“我就说她是个祸害。”苏夫人抱怨说。
苏蕴梅心中快意,面上佯装担忧,“刺杀?杀人便是杀头的大罪,刺杀武侯更是要连累家里,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为何,自从苏未晞出现在苏家,她就焦虑难安,如芒在背。
苏老夫人看向苏正明,沉默半晌,却把矛头对准了苏夫人:“李氏,你是苏未晞的亲母,你说实话,苏未晞这些年当真一直在观音山?”
苏夫人委屈的说:“这……府中每年都派仆役去观音山送东西,她若是不在,那些仆役肯定会知道。”
说到这里,苏夫人眼前一亮,跪倒在地,哀泣道:“娘,老爷,皓然明年就要下场,夫子都说他学得好,不出意外定能高中,未晞一直在观音山长大,本就与府中不甚亲近,如今她犯了大错,我不能让她连累皓然,老爷,将她的户籍从苏家销掉吧,就当我没生养过这个孽障!”
她苦了一辈子,在苏府也是小心翼翼看人脸色,唯一的指望就是苏皓然这个儿子,她必须要保住他。
苏蕴梅捏紧手中的帕子,眼中闪过得意,苏未晞在观音山长大,跟苏家唯一的牵扯就是户籍,只要苏家把她的户籍销掉,就能跟她撇清关系。
苏老夫人跟苏正明说:“确实该为皓然考虑。”
苏正明迟疑半晌,叹息道:“儿子明日就去办。”
几句话,已经衡量清楚利弊,抛弃了苏未晞这个二小姐。
苏正明又摆摆手,将苏夫人、苏蕴梅连带着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压低声音,说:“娘,未晞只是个姑娘,如何去刺杀武侯?”
“她是个姑娘,可她能两次闯入县衙,还助武侯找到了真凶。”苏老夫人神情凝重,“不管她有没有刺杀武侯,咱们家都不能卷进去,咱们家禁不起查。”
苏正明安慰说:“娘,爹虽是前朝官员,可连上朝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在京都有几百这样的官员,不会有人记得他。”
“小心驶得万年船,李氏说得对,皓然自小聪颖,或许会有大成,咱们家背景越干净越好,纵然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也不该拖累他。”提起孙子,苏老夫人脸色缓和不少。
苏正明拱手道:“是,儿子明日一早就去将苏未晞的户籍划归原籍。”
……
苏未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苏家抛弃,她被押到县衙致明斋,正合眼坐在椅子上,看着很是悠闲,完全无视对面贺千审视的视线。
贺万守在门口,抱着一把宽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二人就这么守着苏未晞,直到丑时,这是人最困倦的时间。
贺千猛然喝道:“为何要行刺侯爷?”
苏未晞睁开眼,她目光清亮,眼中没有丝毫的困倦和慌乱。
她靠着椅背,双手交握,放于小腹前,悠悠道:“我没有刺杀武侯。”
贺千声音冷厉,“那你是如何得知武侯这两日有灾祸?你到底是什么人?今晚还有个小丫头来提醒武侯小心县衙差役,是不是你派来的?”
“是我派来的。”苏未晞坦然承认,然后反问:“若我想要刺杀武侯,为何还要三番两次的提醒他?”
贺千一窒,被自己给套住了。
苏未晞看向里间,房门紧闭,也没什么动静,可她轻笑一声,揶揄道:“侯爷,您想知道我的身份,当面问我便是。”
半晌,房门打开,贺云廷走到苏未晞对面坐下。
“我日日住在县衙,都未能察觉到究竟是谁要杀我,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计谋被当面拆穿,贺云廷面色有些不自然。
今晚要杀他的人确实穿着县衙差役的衣服,他已将幕后之人抓获,让他震惊的是苏未晞竟然全说对了,他思虑过后便想着借这事诈一诈苏未晞,或许能查出她的身份。
毕竟苏未晞对他有恩,又对他有情,他纵然不能接受,也不忍伤她,没法把她当细作押入牢中用刑。
苏未晞脸上绽出温和的笑,没有因为贺云廷故弄玄虚而气愤:“听见的,我第一次深夜入县衙,见到侯爷之前已经把县衙转了一圈,偶然听见那两人在房中商议如何动手。”
她真诚的看着贺云廷:“侯爷赫赫战功,若无侯爷在闭关出生入死,庇护大康百姓,我如何能安稳度日,这才三番两次提醒您。”
同样的话,贺云廷已经听过无数次,从来没有今日听着这么……令人耳热。
苏未晞太过坦荡,贺云廷竟有些相信了。
“既然你亲耳听见,可知那深夜商议的两人是谁?”贺云廷保持严肃,问。
“县衙中差役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我不大能分辨出来,只认出其中一人。”苏未晞徐徐道:“是县令大人。”
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其实是青柑提醒完贺云廷之后,藏在县衙内,亲眼看见贺云廷把永阳县令抓了起来,又赶在贺千之前回苏府告诉苏未晞。
贺云廷目光一沉,半晌歉意道:“是本侯唐突,望苏二小姐勿怪。”
苏未晞起身,熬了大半夜,她一举一动依旧是优雅从容,“这事本就凑巧,侯爷起疑乃是情理之中,既然已经分说明白……”
“苏二小姐,还有最后一件事。”贺云廷让她重新坐下,吩咐贺千将永阳县令带上来。
永阳县令的官服已经被扒下,一身囚衣,形容狼狈,昨日他还在大堂中审问反犯人,今日就已沦为阶下囚。
“你受何人指使,要刺杀本侯?”贺云廷声线低沉,周身气势尽出,沙场征战多年,他身上的杀伐之气,没几人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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