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晞姿态淡然,仿佛早就料到会这样,出门之前吩咐丁婆子:“把东西收拾好,今日许是要离府。”
“是。”丁婆子毫不迟疑的应了。
跟苏未晞离府,她是愿意的。
苏未晞走进德荣院,还没进屋,就听见苏夫人善解人意的说:“娘,未晞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我们母女这些年受您和老爷照拂,如今断不能连累家里,送未晞回观音山后,我也会吃斋念佛,为您和老爷祈福。”
瞧瞧,每当有事发生,她这亲娘都是第一个站出来将她推出去。
门口的丫鬟通报后,苏未晞缓步进入屋内。
屋中,苏老夫人坐在上首,透着些疲惫,苏蕴梅正站在老夫人身旁,为她捶肩。
苏夫人则是满脸愧疚的站在厅中,见到苏未晞,斥道:“还不跪下向老夫人认错?”
“不知未晞犯了什么错?”苏未晞反问。
苏夫人脸上怒气更重,“我是你娘,我让你跪下……”
“好了。”夫人揉着额头,沉着脸看向苏夫人,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苏夫人强压下怒火,道了声“是”,退到一旁。
明明已经要撕破脸,苏老夫人还不忘带出些和善的笑,“想必你也听说了外面的流言,如今疫情日益严重,流言愈演愈烈,我寻思着还是送你回观音山避一避,也是为了你好,免得过了病气。”
“既然老夫人已经有了决断,未晞自当遵从,这便收拾东西回观音山便是。”
苏未晞没有露出任何意外或悲伤的神情,只是好奇地问:“老爷知不知晓这事?”
苏蕴梅轻蔑一笑,转而柔声道:“送二妹回观音山便是父亲决定的,父亲怕路上不安全,还从衙门派了护卫来。”
衙门派来的人?
难道同样来自镇江府?
苏未晞有种直觉,她这不是简单的回观音山,兴许是有人憋不住,要出手了。
“有劳父亲挂牵。”苏未晞向苏老夫人行了一礼,声音淡淡:“老夫人,母亲性情急躁,对您和府中众人却是尽心尽力,往后遇到事,劳烦你多顾念着些。”
在场的人都知道苏未晞今日离开,怕是再不会回来了,见她顺从没有吵闹,苏老夫人也乐意给她个面子,和蔼的应道:“这是自然。”
苏未晞颔首道谢,转身看向苏夫人,从袖中又拿出个白玉瓶递给她,“您有心疾,往后还是少动怒的好,这是我托人调制的丹药,心力交瘁之时服一粒。”
苏夫人怔愣住,这药,苏未晞刚回来的时候就给过她一瓶,没想到到了这地步,她竟然还惦记着她。
她神情复杂的接过白玉瓶。
这一世的母女情分终究是尽了。
苏未晞心中微叹,跟着苏老夫人指派的婆子离开了德荣院。
将要出内院时,苏蕴梅急急赶来,握住苏未晞的手,面上亲热,嘴里却毫不留情的讽刺道:“我知二妹心高气傲,想要往高处走,可各人有各命,高处的富贵不是谁都能压得住的,你说呢?”
“确实。”苏未晞唇角挂着浅笑,目光少有的带着些桀骜:“可我与你是不一样的。”
苏蕴梅的脸色骤然转冷。
苏未晞不再管她,从容离去。
许是为了让永阳县的百姓看见,苏老夫人特地命人将苏府正门打开,让苏未晞从正门上车离开。
苏未晞走出门外,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青布马车,丁婆子和青柑已经站在马车旁边。
三位穿着差役服的男人走上前,领头的中年男人抱拳道:“林虎见过二小姐,老爷命我等送您出城。”
苏未晞颔首,“有劳了。”
丁婆子跪在苏府门口,真心实意的磕了三个头,而后红着眼睛跟着苏未晞上了马车。
马车嘚嘚的往城外去。
苏未晞的心口有些迟来的酸涩。
“丁婆婆,你刚才为什么要冲着大门口磕头?”青柑不解的问。
丁婆子抱着包袱,抹了把眼睛,“当年我的丈夫和儿子相继离世,公婆嫌我不祥,将我赶出家门,若不是老爷好心收留,我早已流落街头。”
在苏府,虽然过得憋屈但好歹有口饭吃不是?
如今她跟着小姐离开,只能磕三个头报答恩情了。
青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抱着胳膊,小声跟苏未晞嘀咕:“小姐,外面的三个人不是衙役,他们比县衙里的差役厉害多了。”
想了想,小丫头扬起头,“不过他们打不过我就是了。”
苏未晞用帕子抚了抚眼角,平复着心中的情绪,若无其事的笑道:“青柑最厉害了。”
得到夸奖,青柑更加骄傲了,“那可不。”
“等会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出手。”苏未晞叮嘱她。
“是。”青柑肃声道。
青布马车出了永阳县城,在通往观音山的岔路口调转方向,转而往西。
苏未晞便是从西边而来,她记得那边都是山林,人烟稀少。
这是准备杀她灭口还是拿她当诱饵呢?
苏未晞琢磨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一个时辰后,马车行至荒地之时,领头的差役林虎突然撩开车帘,手握长剑,阴沉沉的看着苏未晞:“武侯也不过如此,你已是他的房中人,如今身处险境,他竟然连现身都不敢。”
这话一出,饶是苏未晞向来处变不惊,这会儿都坐不住了。
见鬼的房中人,她什么时候跟贺云廷有这样的关系了?
“今日之事,皆因武侯而起,若要恨,便恨他罢。”林虎提起长剑,泛着寒光的剑尖对着苏未晞的喉咙,直刺了过来。
丁婆子惊呼一声,二话不说,扑到苏未晞身前,将她挡在身后。
“青柑,留他一口气!”苏未晞冷声道。
她真是被那句“房中人”给气到了。
青柑目光一厉,五指仿若利爪,干脆利落的捏住林虎的手腕,一脚踢向他的腹部把他踢出了马车,青柑追了出去。
只听外面响起几声哀嚎,马车便缓缓停住。
丁婆子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瘫在车厢里起不来了。
苏未晞跳下马车,看着躺在地上的林虎,青柑果然只给他留了一口气,他那两个随从都被拧断了脖子。
“永阳县这场杀局,可是为了对付武侯?”苏未晞问。
林虎吐出嘴里的血沫子,恨恨道:“你逃不了,今日你必葬身于此。”
苏未晞环视四周,这荒地周边东南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她细一想,就明白林虎的计谋。
这些人认为她是贺云廷的“房中人”,选在这里对她下手,逼着贺云廷出手救她。
只要贺云廷现身,埋伏在暗处的人便会一拥而上,杀了贺云廷。
不过眼下没等贺云廷出现,林虎就被青柑撂倒,藏在山林中的人反而不知如何行动,所以并没有现身。
“青柑,把人找出来。”苏未晞眼中浮现出厉色。
她多少年不曾这般被人算计。
“是。”青柑转身奔入树林,林中响起声声惨叫。
林虎大喊:“那小丫头武功卓绝,定是武侯给这女人留下来的护卫,杀了这女人,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话落,利箭破空而来,直指苏未晞,三个身穿差役服的男人挥剑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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