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正点

    “还行。”
    何艺呷口咖啡：“据说这一家是城里最好的。”
    李兰打量一下环境：“环境不错……你叫我李兰就行了，别左一个李老师，右一个李老师。首先，我不觉得人叫我老师我感觉就好。古人不是说过，人之过在于好为人师吗？你老叫我老师，等于老在提醒我要注意为人师表，那不是让人挺紧张、挺累的！学生们叫我很正常，你对我一口一个老师，一口一个老师，我觉得怪怪的……”
    “为什么？”
    “首先觉得自己很老了，有五六十岁了；再一个是你把我当小孩对待，似乎叫我老师是一种恭维。又猛夸我敬业……我觉得敬业的老师很多，我倒不很敬业……”
    “你怎么不敬业啊？就说家访这一点就让人感动，你说，你孩子练不练拳击跟人家老师有什么关系？就算有老师管这种事，给家长拨个电话，已经让家长们感动了，更别说登门家访了！所以你让我十二万分地感动！”
    李兰撕开一包糖添人咖啡杯里：“我看你也不像‘心太软’的那种人，没必要这么客气。其实，我做家访也算是‘公私兼顾’。”
    何艺放下手里的杯子：“这话怎么讲？”
    “如果仅仅说拳击的事，真没有必要家访。拨个电话说说，也可以。但我觉得要深入了解一个学生，家访是一种有效的方式。家庭就像绘画里的背景一样。”
    “这都是公事呀！”
    “我说私事，是因为同时这也是体验生活、观察生活……”
    “你要当作家？”
    “不一定要当作家，有时也想写点东西。我觉得教语文的老师都应该自己写作，这样，教学生才不至于是纯粹的纸上谈兵。”
    “太对了。美国的大学里就聘请许多作家去教文学课……哎，你这还是公事啊！
你这样的老师不是好老师，什么样的是？”
    李兰笑道：“看来你是非把好老师的帽子戴到我的头上不可？”
    “不不不，我绝不是恭维你，给你戴高帽子，我这是实事求是！”
    “有一个笑话。说有一个当官的清正廉洁，最讨厌溜须拍马的人。一个下面的人就去猛夸这个当官的是如何如何的清正廉洁，猛夸这个官近君子远小人，讨厌溜须拍马的人！最后你猜怎么着？”
    “下面这个人是溜须拍马嘛！当官的肯定把他痛斥一顿？”
    “不是。当官的说，啊，你这个人我很喜欢，实事求是嘛！”
    “这个故事的结论是？”
    “如果方法得当的话，人人都爱听好听的话，都爱接受恭维，你对我就是用的‘实事求是’这一套！”
    “嗅，你这故事是说我呢？你是那个当官的，我是那个拍马屁的人？不对不对。
要说恭维，我夸你敬业可真不算，因为，那是‘实事求是’”看，又来了不是？“
    何艺笑笑，喝口咖啡：“如果‘实事求是’也成了恭维和吹捧，那什么不是呢？
骂人也可能是恭维或吹捧了！”
    “比方说，我自个儿骂自个儿说，嗨，这何艺真他妈是天字第一号的国际大傻瓜，你猜怎么着？居然让克林顿骗去了100 块钱！太傻了！别人一听，哎哟，这何艺可真了不得！居然和克林顿有瓜葛，那可不是一般人物！就好像一个人抱怨教皇保罗二世曾踢过他的屁股，或者那个美国妇女莱温斯基控诉克林顿和她发生过性关系，那绝对是无耻的自我标榜和吹嘘！”
    李兰笑了。
    “不过，刚才我确实有故意让你高兴的地方，你猜是哪儿？”
    “自己说吧！”
    ‘你说的这个实事求是的笑话，我早就听说过。“
    “啊，你故意装做没听过！太狡猾了！”
                 5
    李兰在上课：“今天我们学习第十三课《理想的阶梯》。课本上提示，本课的训练重点是理解选用具体事例作论据。预习提示是，青年人怎样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本文围绕这个大家关心的问题，从几个方面展开议论，道理讲得透彻，用做论据的事例又充分，又恰当。注意课文举了哪些事例，这些事例各用来证明什么论点。
上次我留的家庭作业是参照19课，顾颌刚先生的文章《怀疑与学问》来预习本课。
同学们做了没有？”
    学生们：“做了。”
    李兰问：“顾颌刚先生文章的核心是什么？”
    部分同学：“怀疑精神！”
    李兰问：“能不能再具体点？”
    尼娜说：“要学习先要会怀疑！”
    帅哥说：“独立思考！”
    何力说：“就是每次吃饭前，先化验一下饭菜里面是不是被人放了老鼠药！”
    同学们哄笑，李兰也笑了。
    李兰说：“这个比喻夸张了点，但意思倒是理解对了。下面我们先请纪杰朗读课文，在朗读的过程中，其他同学可以随时提出问题，说出自己的看法。”
    机器站起来捧着课本大声、机械地朗读：“青年最爱谈理想，青年最苦恼的是理想和现实常常有矛盾。有的青年虽有理想，但刻苦勤奋不足；有的也很想为理想努力，但不能抓紧一点一滴的时间；有的自以为条件差，岗位平凡，无用武之地，不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作用。结果，常常在碌碌无为的苦闷中慨叹磋跎。奋斗，是实现理想的阶梯。离开奋斗，理想就只能是幻想而已。有理想的青年，都应该从眼前的现实起步，以非常艰苦的奋斗，作为通往理想境界的阶梯。理想的阶梯，属于刻苦勤奋的人……”
    黑子站起来：“我的理想是睡懒觉！”
    同学们哄笑，机器停止朗读。
    黑子说：“我老是睡眠不足，我的最高理想就是能随心所欲地睡懒觉！可是我越是勤奋，越不能睡懒觉，越不能实现我的理想！因为所以，我认为，勤奋不一定就能实现理想！”
    林菲站起来：“我认为，你为实现睡懒觉的理想，就应该‘勤奋’地睡懒觉…
…”
    大个儿说：“一天24小时都‘背床板’！”
    林菲说：“因为所以，勤奋和理想并不矛盾！”
    陈龙说：“没听老乡们说过吗？好吃莫过饺子，舒服莫过倒着，倒着吃饺子！”
    一男生说：“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
    同学们哄笑。
    李兰说：“静一静！虽然，‘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也是一部分劳动人民的生活理想，无可厚非，跟我们课文的主题有关系。但我们还是先就课文本身发表议论，前面说过，我们这一阶段语文课学习的重点是议论文的写作，至于同学们个人的理想，如果大家有兴趣，我们可以另找时间讨论。好，我们。”
    机器继续朗读课文：“理想的阶梯，属于珍惜时间的人。富兰克林有句名言：
你热爱生命吗？那么别浪费时间，因为时间是组成生命的材料。许多科学家、文艺家都是同时间赛跑的能手……老师，我觉得‘文艺家’是个生造的词。”
    李兰说：“我们说文学家、艺术家、音乐家，但不说文艺家。这个词是有点问题。不过，有点吹毛求疵了。我们要把注意力放在议论文的立论是不是正确，作者举出的例子是不是能有力地支持他的立论。”
    机器继续：“爱迪生一生有1000多项发明。这无数次试验的时间从哪里来？就是从常常连续工作两天三天的极度紧张中挤出来的……”
    何力说：“这爱迪生是头牲口！”
    全班愕然。
    “你看，爱迪生能从‘常常连续工作两天三天的极度紧张中挤出来无数次试验’的时间，你说他不是个牲口他是什么？太牲口了！”
    李兰说：“我相信这只是作者自己的想像和夸张，人要是能在这样大的强度下连续工作的话，只要他能保证自己不倒下去就已经是超人了，更别说去发明什么了！
这是作者的败笔，他举这个例子来支持他的立论似乎是存心让人别相信他的话。”
    机器：“巴尔扎克每天用十六七个小时的如痴如狂的拼劲奋笔疾书，即使累得手臂疼痛，双眼流泪，也不肯浪费一刻时间。他一生留下为人民深深喜爱的巨著《
人间喜剧》等，共94部小说。这些血汗的结晶不正是时间与生命的光辉记录吗？”
    何力说：“巴尔扎克也是牲口！”
    袁圆说：“这课文把巴尔扎克说得连牲口也不如！哪个牲口能双眼流泪，每天干十六七个小时的活儿？而且还不肯浪费一刻时间？也不说他吃饭，就说他拉屎撒尿算不算浪费时间？是不是说巴老师连厕所也不肯上？”
    同学们哄笑。
    李兰说：“议论文说理必须有一个逻辑关系，如果举的例子不能让读者信服，读者认为是虚假的，那么，即便他的立论是正确的，也会让读者误认为是虚假的。
倒洗澡水连孩子也倒掉了！珍惜时间对任何人都是重要的，可惜作者举例不当。另外，据我所知，巴尔扎克勤奋写作的动机之一是他负债累累，为了挣钱。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
    李兰示意机器继续。
    机器：“时间的流逝是无情的，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