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县令

第四十章分而教之


    夏日炎热,善堂里,狗子娘刚煮了一锅解暑汤分发给众人。周小振和狗子也早就成了好朋友,两个半大的小子,磕磕绊绊长大,等走出了阴霾,调皮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如今两人也正是闹腾的年纪,善堂里鸡飞狗跳的,平白添了许多生机。
    按照周贵和狗子娘的想法,两人都有心思把孩子送去学堂,只是桃李学堂已经开课,再着急也没用。况且狗子娘还有打算要给狗子取个大名——狗子爹姓莫,原本两人看狗子还小,用个贱名好养活,等他长大一点再找会读书的给取个好名字。
    可后来家里遭难,狗子娘苦苦拉扯这个孩子,只觉得两人命比纸薄,怕取个名儿,反而要把命给压没了。
    现在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狗子娘分完解暑汤回到厨房收拾,她还留了一大盅解暑汤,搁在食盒里,叫了上蹿下跳得大汗淋漓的狗子。
    “混小子整天胡闹,还不过来把解暑汤送去衙门!”她冲门外大喊。
    “来了!”狗子大声应道。紧接着,两道身影窜到厨房外。一个是狗子,一个自然是周小振。
    “看这满头大汗的,泥猴儿似的。”狗子娘嗔怒,倒没有真生气,“等那边新学堂开始收学生,老娘就把你丢进去,让夫子好好管束你。”
    灶台上还放着两碗解暑汤,她转手就递给两人。周小振连忙道谢。
    “娘,这话你都说了好多回了。”狗子胡乱擦了擦汗,喝了解暑汤,吐出一口热气,“反正小振也要和我一起上学堂,夫子要管我们俩呢。”
    狗子娘恨铁不成钢,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子还学会顶嘴了,你可别拉上小振,他比你乖多了。”
    说实话,狗子娘也算是眼睁睁见着两个孩子从胆小怯懦变成如今模样的。随时她有时会被自家小子气到心肝疼,但她可不后悔。她宁愿自己的儿子是个混世魔王,也不想让他一辈子畏畏缩缩,连抬头都不敢。
    说起来,其实他们所有人都变了。那段最昏暗的,最不堪回首的日子终于是过去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她,会永远记得是谁把他们从泥淖里拉起来的。
    狗子捂着额头嘟囔,“我俩都是一起掏鸟窝一起摸鱼的,你咋就觉得他比我乖?”
    “哟,你还怀疑你老娘的眼睛了?”狗子娘撸起袖子作势要打他。
    周小振忽然放下碗,一手提起食盒一手拽上狗子,“婶儿,您先休息,我们这就去衙门!”
    两只皮猴嬉笑着走远,狗子娘笑着摇摇头,转身继续收拾起来。
    周小振两人赶到衙门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虽然今天休沐,但冬雪和温家护卫依然在衙门值守。两人没看到温折桑,倒是冬雪拉着他们吃了午饭。
    午后太阳大,蝉声也一声比一声高,听着就恼人。
    冬雪怕两人顶着烈日回去会晒坏,于是又让两人在衙门休息。可蝉声扰人,周小振和狗子谁也没心思午睡,索性两人各拿一根长竹竿驱赶树上蝉。
    桃李学堂里,温折桑和曾夫子几人也正好吃过饭。自入夏后,学堂每日中午就多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学生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学堂小睡。
    学堂里那几棵桃树早就结了果,被曾夫子带着学生们摘下,一些送去善堂,一些送去衙门,学堂里倒一个也没留。几棵李树也挂了果,学生们有事没事就去帮着浇水捉虫,想来今年也能收几筐李子。
    学堂里气氛融融泄泄,但温折桑今日带来的消息却让曾夫子觉得头疼。
    “虽然老夫知道大人也是无奈之举,但这……”曾夫子手里端着茶,一口也没喝。“卫老先生学生众多,那汪则,是其中最有能耐,最有野心的。大人今日答应让他做云庭学堂的山长,明日,他就敢谋求更多。况且大人的告示早就出了,如今把云庭学堂交给汪则,岂不是前后矛盾,自己拆自己台吗?”
    方夫子和祝夫子也在,两人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夫子为何会以为我要把云庭学堂交给汪则?”温折桑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让几位夫子面面相觑,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贻寇坐在一旁只做背景,来的路上他就问过这问题了,没想到呀,看起来光明正大的县令大人,背地里也有耍手段的时候。只是他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温折桑才更真实。
    曾夫子疑惑不解,“大人此话何意?大人让汪则做云庭学堂的山长,自然是把云庭学堂交由他管,而他背后又是卫老先生,这不就是向卫老先生妥协了?”
    “此言差矣。”温折桑唇角带笑,“谁说学堂的山长只能有一位呢?”
    曾夫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能确定,只好等着温折桑的下文。
    “如今桃李学堂已扩展,吴待发等人修葺的乐下学堂也已竣工,再加上云庭学堂,清丰县有这三处学堂足以让适龄的孩童都能念书。桃李学堂有曾夫子出任山长,云庭学堂有汪则,乐下学堂的山长还未选出。我打算让三位山长共同管理三处学堂,互相监督,守望互助。”
    “原来如此!”曾夫子恍然大悟,“可大人此举,不就让汪则有权利插手另外两个学堂的事务吗?”
    温折桑眨眨眼,“这就要曾夫子和未来的乐下学堂山长好好监督着了。”
    她这打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有不足之处,但利大于弊。卫老爷要的她都允诺了,可旁的,就不是他说了算。
    曾夫子和另外两人商量片刻,没讨论出个所以然。现在卫老爷病重,时日无多,若不妥协于他,可不知道他会不会倒打一耙,做出更让人头痛的事。再者,温大人说的也不错,三位山长共同管理三处学堂,再怎么说,学堂山长一手遮天的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至于汪则……也只能多看着点。
    “为今之计,也只能按大人的法子来做了。只是这具体章程,还得劳烦大人多多费心。”曾夫子说。
    温折桑不是拖沓的人,当即就要赶回衙门写具体事宜。可烈日炎炎的,幸亏谢贻寇把人给拦住了,让她借着学堂里的笔、纸写计划。
    不知何时,学堂里陆续有了声音,那是回家的学生们赶来上学了。
    温折桑从睡梦中惊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笔还搁在一旁,纸上一字未落。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落笔。
    谢贻寇轻手轻脚进来了,给她倒上茶,摆上一盘小食。他以前被江未晞拉着看话本时,被江未晞告知了这么一件事:那些名门贵女读书写字时,旁边就得有点吃的喝的,免得她们做完了事渴了、饿了却没喝没吃的,委屈。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旁边放点东西,衬得人好看。
    谢贻寇当时思考良久,决定把江未晞那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愚蠢话本全给没收了,而且转手就扔给寨子里的女土匪们了。
    不过此时,他却忽然觉得江未晞说得有点道理。看,温大人这不就在喝茶了吗?她还揉了揉手腕,或许是写累了。
    谢贻寇凑过去看,只看明白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字,没辙,只好安安分分守在一旁。
    学生们开始学下午的文章,文章念了一遍又一遍,念得谢贻寇直打瞌睡。
    最后一笔落下,墨水在铁画银钩处晕开。温折桑捏了捏泛酸的手腕,张口就叫:“冬雪。”
    话音刚落,她猛然想起这里是学堂,手边的茶早就冷了,这会儿喝正好清凉解渴。谢贻寇坐在书架旁打瞌睡,还盖了本书在脸上遮光,满身的悠闲。
    温折桑没有惊扰他,轻手轻脚走出去找到曾夫子,把刚写好的章程拿给他看。
    “大人果真思虑周全。”曾夫子仔细看下来,事无巨细,全在两张薄纸上了。“乐下学堂方才竣工,云庭学堂却已做好广收学子的准备,大人是要两处学堂一并开收学子吗?”
    温折桑摇头否认,“这倒不是,桃李学堂是最先收学子的。我是打算将云庭学堂当做孩子们的启蒙之处,乐下学堂教授高一级的知识,至于桃李学堂,则专门培养县中青年才俊,待往后金榜之上,也得有清丰县的学子之名。”
    这样一来,三个学堂各有任务,学生之间也不会有高低争论。数年后,他们要争的,就是进入桃李学堂的名额而已。
    曾夫子闻言有些感慨,“清丰县自卫老先生之后,再没有出过一位举人。”他面上羞愧,而今他这一资质平平的老儒生,竟是要培养状元郎的!
    如此想想,他这颗早已沉静的心不由地猛烈跳动。
    虽然有了计划章程,但要实施起来也要废一番功夫。好在云庭学堂地方是现成的,温折桑并不打算乐下学堂招收新生,而是让桃李学堂乙班的学生迁过去。
    至于甲班的学生,也并非高枕无忧。温折桑打算让曾夫子每三个月设置一次考核,若有三次考核不合格者,会直接转去乐下学堂再次学习。
    这些管理学堂的办法曾夫子以前见也没见过,要实施起来确实有些难度,但又有哪个状元郎是在学堂里混一混就能金榜题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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