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鹰飞

--6.最是痴心伴芳魂
    西门如烟蓦然一惊,回过神来,抬头看时,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九月鹰飞傲长空,四海铭传天下雄！”
    原来就在这个时候,情急之下,谢意忽然挥刀斫进,突然宛如一只大鹰般凌空掠起,使出了一招“九月鹰飞”的绝招。
    “九月鹰飞”的绝招原是当年“天龙帮”帮主小柯的成名绝技,后在江湖上渐至失传，没想到今日却在此出现,而且还是在浪子谢意手中使了出来。
    西门如烟惊诧之极,正自疑惑,忽见寂寞人身形突地一变,也使出一招“九月鹰飞”。
    这样一来,二人如雄鹰展翅,傲击长空,仿如两只夜鹰一般,极是雄悍威猛。
    谢意身在半空,长刀幻作鹰生两翼,其光灼灼,刀锋直上而下,劈向寂寞人面门。
    寂寞人冷笑一声,身子凌空一旋,眉月弯刀曲解迎峰,刀尖一点,刚好击在谢意的刀刃之上,迸出点点火花。
    西门如烟见状,惶然叫道“不好,寂寞人的这一招‘九月鹰飞’,取生极道,刚好克制了谢意的‘九月鹰飞’…”
    话意未杳,丫鬟满脸惊惶,叫道:“哎呀！”趋前一步,右手快捷无伦的射出一粒石子。
    寂寞人天生聪明,也不知如何竟然想出了一招破解“九月鹰飞”的招数,眉月弯刀,明明眼见是置于谢意刀锋之下,忽地迎刃而上,竟从谢意刀锋口穿过,平平一送,就往谢意xiong口刺入。
    这一招原也只是一瞬而成,奇快无比,谢意学得“九月鹰飞”的绝技本是机缘,出道江湖数年,也只用过两次,都是生死关头才得使用,哪知这次用来对付寂寞人,对方竟然也会使出同样一招,而且身法更见怪异,不但暗含破解之法,而且深藏后杀之着,也就是说他这一招“九月鹰飞”施展出来,那是远比谢意使来更见快狠奇诡。
    所以谢意诧愕之下,眼见他一刀当xiong刺来,吃了一惊,竟是无法闪避。
    寂寞人满以为自己一刀必中,自是得意,说道:“你这一招‘九月鹰飞’原也不过如此…”
    突然眼前一物忽闪,然后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却是一枚石子凭空飞来,正好击在眉月弯刀之上。
    这枚石子劲力甚足,撞在刀上,却震得寂寞人手臂酸痛,显是高手所发。
    刀锋一偏,谢意危机顿解。
    寂寞人大惊失色,还未反应过来,谢意的刀锋已至,顿时只觉咽喉处一痛,一股鲜血喷射而出。
    寂寞人跌落地上,却不摔倒,扔了手中眉月弯刀,双手紧紧捂住咽喉,阻住血流,喉头发出咕咕怪响,一张看似寂寞却又不甘的脸扭曲得骇人之极,望着那丫鬟,用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你…你…谁…是…谁?”
    丫鬟由于刚才为了救谢意,掷射石子用力过度,扯得伤口剧痛,痛得冷汗淋漓,听得寂寞人如此一问,犹豫了片刻,忽然往下巴处一扯,竟撕下一块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来。
    寂寞人嘴角抽搐,道:“李…李风柔,你…你这…这叛…叛徒…”
    原来这丫鬟却是半年前高慕飞诈死后,因竟争楼主宝座被沈百川用jian计赶走的“光辉岁月楼”的所谓“叛徒”李风柔所装扮。
    李风柔冷笑道:“我是叛徒,我本来就是‘光辉岁月楼’的叛徒！”
    他说着这句话,想起以前被沈百川设计迫害的奇耻大辱,以及逃亡江湖的苦难艰辛,心中又是痛恨不已。
    谢意也是惊诧之极,走上前说道:”多谢你相救！”
    李风柔悲苦一笑,道:“你以前救过我,我如今救你一次,也算还你大恩！”
    寂寞人喉内又发出一种“**噢…”连连怪叫,忽然栽倒在地,双眼翻白,只见喉咙处一个小圆圈的伤口,汩汩的直冒鲜血。
    谢意望着他严重变形的脸,叹道:“寂寞人,你是柯龙舟的徒弟,是不是?”
    寂寞人目光散乱,气息微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谢意“呸”了一声,恨恨的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让你这般死了,却是大大便宜了你！”
    西门如烟轻轻叹道:“谢意,你也是柯龙舟的弟子?”
    谢意道:“是！”顿了一下,又道:“不是！”
    西门如烟一怔,道:“什么是又不是?”
    谢意也不回答,忽地一把抱起西门如烟,对李风柔急切的说道:“你的伤怎样?”
    西门如烟被他抱着,脸面羞红,想挣扎却又身体发软,只得叫道:“谢意,你…你干什么?”
    李风柔也狐疑的望着他,道:“不碍事！”
    谢意也不理会西门如烟,又对李风柔道:“那好,快跟着我跑,时间只怕来不及了！”说着,抬腿向山林外奔去。
    李风柔望着他的背影,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谢意抱着西门如烟和李风柔跑到山外时,天已大亮,冷清清的晨风吹在脸上,冰凉冰凉。
    此时只见山下大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夫不时向山上张望,似乎等人等得甚是心焦，眼见谢意等人出来,才挺了挺腰杆,长长吁了口气。
    谢意奔上前去,说道:“让你久等了,待到了邓家庄,我赏你一个金砖！”
    这辆马车却是谢意赶来这里时在路上所雇,只因不能上山,所以才让他在山下大道等候。
    车夫知道他为人极好,出手大方,这时听了他的话,自是满心欢喜,连忙热情的将三人迎上马车,吆喝一声,打马扬鞭而去。
    这车夫驾车技术倒也娴熟,马车飞驰而行,却也毫不巅簸,甚是平稳。
    坐在马车之上,西门如烟掏出一些伤药,让谢意敷在李风柔受伤之处,然后便别过头去,透过车厢的小窗,望着外面疑思不语,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谢意不时用眼角瞧她几眼,见她心事重重,似乎从一开始对自己就是这般不惊不喜,反而还比在没有相认之前更多愁绪,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由感伤不已,心中想道:“三年之前,我们爱得是何等深切,那时她不顾她母亲木兰君的反对,与我海誓山盟。哪知’长安一役’之后,我只道她死了,整整为她痛苦了三年,哪知她却好好的活在世间,不但不来见我,就是我被迫投入她所组织的‘死亡之城’,可以说是天天相见,她易容成木兰君的模样,我又哪里想得到我苦苦思念的人竟无时不刻的在我面前呢?”
    想到这里,凄然暗叹,不觉又抬眼望着她的脸,又想道:“可是她明明知道我是谢意,却为什么从不来向我表白身分呢?难道三年的时间,爱情敌不过岁月的冷淡,莫不是在心中早已把我淡忘了么?或是她心中早已有了别人?”蓦地想倒杨碧玉,心中突地一痛。
    忽然只听李风柔问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一定很奇怪,奇怪我为什么扮成一个女人?”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一种极度悲怆的感觉。
    谢意望了他一眼,没有问。
    李风柔苦笑着,将头靠在车厢板壁上,回忆着往事,又缓缓道:“那一次,我承你相助,逃离‘光辉岁月楼’,后来去投奔一个江湖朋友,哪知人心险恶,那所谓的朋友竟然出卖了我,沈百川派出三十多人来抓我,我寡不敌众,身受重伤。也是我命不该绝…”
    说到这里,他目光之中盈光闪烁,望向西门如烟,充满了感激之情,又接着道:“正在我绝望之际,所幸西门楼主出手相助救了我一命。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李风柔就对天发誓,此生将为西门楼主而生。”
    谢意听着他说着“西门楼主”四字时,不由幽幽一叹。
    李风柔吁了口气,接着道:“我受沈百川陷害,九死一生,可谓仇深似海，此仇自当必报。只是沈百川这人向来精明谨慎,武功又极高强,要杀他自是不易,非得用一番手段不可。”说到这里,他却不再多说,只是闭目养神。
    谢意自然明白,他是顾忌西门如烟的感受,对于用“美人计”劫杀沈百川一事,自是不好多说。
    至于他如何装扮丫鬟,那无非是他顾忌沈百川的精明强厉,一来怕沈百川认出他的身分,二来若是沈百川识破“美人计”时,好出奇不意的助西门
    如烟一臂之力。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沈百川才坐上“光辉岁月楼”楼主宝座半年之久,便已锐气消磨,刚愎骄yin,早已远非当年神勇了。
    谢意感慨万千,又望向西门如烟,却刚好西门如烟也转过脸来望他。
    谢意立时心神动荡,xiong口发热,轻轻叫道:“如烟…”
    西门如烟脸上一红,别开他灼热的目光,问道:“谢大哥,你告诉我,我们这么急的赶路,是不是为了杨碧玉?”
    解意听她一声“谢大哥”,却无一丝喜悦,倒是满腹愁肠,顿时伤心不已,犹豫一阵,才说道:“是的,我救下他时,他已昏迷不醒,只是在睡梦之中,不停的呼唤着你的名字。”
    西门如烟脸上顿现忧急之色,连忙问道:“那…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谢意心想:“你对他倒是如此关心,难道对我却无一丝情义了么?”
    他想着心生气苦,本想不说,但又一见她面上神情,却又心中一软,只得说道:“后来过了三天,他总算醒了过来,终因伤势过重,只怕不已为救,所以他便央求我快来救你。”
    西门如烟眼眶湿润,摇头一叹,悲凄道:“他死了?”
    谢意心中黯然,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我只知道他很想见你一面！”
    西门如烟咬了咬嘴唇,忽然凄苦一笑,望着谢意的脸,说道:“谢大哥,谢谢你！”
    谢意心中酸楚,不由抓住她的手,说道:“如烟,我…我…”
    西门如烟身子微颤,轻轻抽回手,别过头去,心中痛苦万分,轻轻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功名成就,无一不如过眼云烟。唉,只可惜醒悟的太迟了！”
    谢意心中一冷,道:“如烟,你怎么啦?”
    西门如烟摇摇头,微声道:“没什么！”望着他的脸,几乎要滴出泪来,心中却痛苦异常,暗暗悲叹道:“谢大哥,不是我负了誓言不爱你,而是我西门如烟不值得你爱了！”
    车厢内的气息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沉闷得让人有种窒息的伤感。
    一路之上,谢意和西门如烟各自想着心事,也不彼此互诉心声,虽然明知爱得深切,又碍于李风柔在场,不好倾说,只是眉目之间所表达的心意,酸甜苦辣,尽不相同。
    谢意总见她偶尔说出一句有种看破红尘淡泊江湖的话来,起先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待到后面静心细想,隐隐觉得不对,也不敢问,只是心生恐惧,暗暗留心。
    他心想:“待见了杨碧玉,无论如何,我总得要与你单独谈谈！”
    到得第三天早上,牵引马车的两匹马因连日奔bo,马不停蹄,终是累得不行,其中一骑马早已气竭力尽,口吐白沫而死。
    谢意等人寻了一个小镇吃了早餐,便另买了两匹好马,继续赶路。
    坐在马车之上,西门如烟心情有些紧张,而且还惴惴不安起来。
    到得晚间,大地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中,他们才终于赶到了邓家庄。
    西门如烟忽然问道:“杨碧玉住在这里?那有谁在照顾他?”
    谢意长叹一声,说道:“路远！”
    西门如烟和李风柔同时吃了一惊,四只眼睛望着他满是疑惑,道:“他…他怎么在这里?”。
    谢意想着自己和西门如烟的感情,又想起路远的往事,不由更是凄然哀叹。
    邓家庄原是一家大户人家,庄主邓金华虽是江湖人物,却是极少涉足江湖。
    邓金华有一个女儿,叫邓朴飞,从小和路远青梅竹马。
    后来路远决定出走江湖,誓要干一番大好事业,以风风光光的回去迎娶邓朴飞。
    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渐渐搏出一些名声,逐与后起之秀高慕飞、寂寞人、赫今生三人相识而桃圆结义,共同创建“光辉岁月楼”,从此声名卓著,只是又因事务烦多,是以极少回去邓家庄看望邓朴飞。
    邓朴飞一心爱慕路远,见路远去久不归,只道他移情别恋,不免伤怀寡欢,竟至郁郁成疾,最后终于一缕芳魂香尤尽。
    路远听说之后,悔恨交加,痛苦万分之下,竟至yi夜白头,从此发誓,今生非邓朴飞不娶。
    他经此情场巨变,又逢四弟赫今生病逝,逐渐心灰意冷,意欲退出江湖。
    岂知正在这个时候,“光辉岁月楼”的情报机构,获悉江湖上最神密的“死亡之城”，不但是三年前灭亡于“长安一役”的‘烟雨飞花楼’的秘密化身,而且其楼主木兰君并未身死（其实就是西门如烟所易容装扮）,企图以“反间计”巅覆“光辉岁月楼”。
    高慕飞和寂寞人权衡再三,便极力挽留路远,劝说路远助他们一臂之力,以瓦解“烟雨飞花楼”的阴谋诡计。
    路远碍于兄弟情谊,只得答应最后一次为自己一手创建的“光辉岁月楼”出最后一份力量。
    于是兄弟三人连夜密谋,寂寞人对路远的xing情了如指掌,暗生毒计,提出以木兰君的“反间计”将计就计,假装三兄弟为了争夺楼主之位而决裂，以骗得木兰君满以为自己的“反间计”成功。
    岂知路远此时却另有一番心思。
    原来他想,自己从此既无意江湖,不如趁此次与大哥高慕飞“决裂”之机,自废武功,不但可以让木兰君对他们的“决裂”深信不疑,而且也从此断了日后高慕飞和寂寞人劝其复出江湖的指望。
    这样一来,他也可全心全意的回到邓家庄,陪伴着早已死去，但却永远活在心中的女人邓朴飞。
    世事当真是难以预料,却又仿佛上天注定。
    路远正是抱着这种深为邓朴飞内疚的心情,自废武功,虽然可说是中了寂寞人的算计,却也因而逃过了寂寞人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