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雪王子

第7章



轰地一声,严锣只觉心头火山爆发。「若非如此,你怎会每科都考六十分?别告诉我是巧合,我不信。」
「那当然不是巧合。」
「那是什么?你在耍老师吗?」敢点头,绝对扁死他。
「我没那么无聊。只不过我不以为学业是生命中的唯一,六十分足够了,我的人生中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做。」他的人偶。
「这是说,你是故意考六十分喽?」严锣语气险恶。
伊悔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
「你——」严锣一口牙床咬得嘎嘎作响。这么不受教的学生他还是生平首遇,简直快被气死了。
齐珞薰发觉气氛越来越僵,只急得满头大汗。「老师,读书又不是单为考试,不悔儿全部都懂不就好了,干么非要求他考好成绩不可?」
「不考试,我怎么知道他对於课本里头的内容是真懂还是假懂?」快忍不住吼起来了。
「不悔儿既能帮我整理出所有的课本重点,就表示他都懂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既然懂,却考出这种成绩,摆明了是故意使坏。」
「那……人家不想要好成绩不行吗?」为维护伊悔,齐珞薰可是豁出去了。「大师兄真不讲道理。」
「齐珞薰。」早说好不在学校泄他底的,她竟违约,严锣给气疯了,怒火直冲三千丈。「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你自己想清楚。」
「大师兄不讲道理。」气到了,她的嗓门也跟著大起来。
两师兄妹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叫吼得不亦乐乎。
反观当事人伊悔却静静地坐在一旁,背英文单字。
他不讨厌读书,却不喜欢将全副心力花在课业上;为了多留些时间做人偶,上课时他会非常专心听课,但仅限於上课时间。
突然,天外飞来一记怒吼。「伊悔,下课後我会联络你父亲到学校一趟,今天你晚一点离开。」
「好哇!」他回得轻快;反正也一年余没见过父亲了,看看也好,不过……他怀疑老爸会有空来,毕竟都一年多了,老爸连一秒钟也没路经家门,比那为治洪水而三过家门不入的大禹更伟大。
「大师兄,你怎么可以威胁不悔儿?」齐珞薰跳起来。「我要告诉爸爸,你仗势欺人。」
严锣直气得全身发抖,这两个混帐学生,啊!好想仰天长啸,他前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要受此折磨?呜……他不想干老师了,呜呜呜……第四章当那道颀长的身影从校门口缓缓步入、慢慢接近自己时,伊悔整个人呆了。
父亲,他那位大忙人父亲居然肯为了他拨冗前来,大地要裂开了吗?不,也许下一秒他会发现自己长了翅膀、在天上飞——「呃!」真的有人飞出去了,但不是他。
「爸——」他拚命往前冲,却仍拉不回被揍得飞进树丛的父亲。
怦、咚!人影压垮一丛矮树後,狠狠坠落地面,然後……「唉哟!」一阵哀嚎声起。
伊悔煞住前冲的脚步,回头,望向不远处胀红著一张娇颜的齐珞薰。
「你……」她居然揍他父亲耶!还一拳把人打飞出去,再一次见识到齐家名闻全台的武功有多强。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捧著右拳惊慌失措。「我看见他举起手,以为他要打你……我不知道他是你爸爸,我只是想救你……对不起。」
嗯,其实她也没错啦!他老爸是常常对他动手动脚,但再怎么狠也没她恐怖好吗?
摇摇头,他小心翼翼接近树丛。
哗啦!一个人影跳起来,脸上还挂著两管鼻血;乍见伊悔,来不及嘘寒问暖,一记巴掌抢先扬过去。
啪地!打是打中了啦,但却非目标物。
「齐珞薰!」伊悔扶著倒入怀中的柔软娇躯,一直以为像她这般粗鲁的女子,整日打拳练功,身子骨应该很结实才对,可她纤细的曲线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么样的娇小,腰细细的、肩膀小小的、全身上下软绵绵,果真是个女孩子。
那之前,屡屡跌破他眼镜的蛮力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忍不住好奇,他多望她一眼。
入眸的是微浓带著英气的眉毛、圆圆的鹿眼、小扁的鼻,旁边还有几点雀斑,与长年带笑的菱角嘴儿,搭配成说不上美艳,却十足可爱的容颜。
她不像他母亲那般灵秀可人,但看著她活力满满的表情,他觉得安心;起码她不像他母亲那般脆弱,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齐珞薰的柔软里,犹带数分强韧、坚毅,而且难折。
「你这个魔鬼的孩子,到底还要给伊家带来多少不幸你才甘心?」气呼呼的喘息声来自伊悔的父亲,伊靖染。
伊悔抬头瞄了父亲一眼。一年多不见,他又更老了,完全不像个正值壮年的四旬汉子。
听说他父亲曾是个人见人夸的美男子,母亲亦娇艳如花,他的好容貌就是遗传自父母的优良基因。
年轻的伊氏夫妻恩爱甜蜜,原以为幸福可以亘久不变,直到他诞生,异变的外貌带来毒辣胜蛇的谣言,首先击垮母亲。
随後,父亲受不了邻居亲友的指指点点,精神崩溃,从有为的外商公司经理、一落而为小小业务,这一生大概是没机会再高升了。
伊家算是毁了,只因为他一个人;所以父亲说他是带来下幸的恶魔之子,一点也没错。
人间走上一遭,他一点成就也无,或许连他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掉下一滴眼泪。真搞不懂,他为何要来经历这一场苦难?
「你在说什么?儿子是你生的,你要不想生,当初就不要做,做了才来怪人,你丢不丢脸?」齐珞薰的话常常会让人脑袋发晕。
「你说什么?」伊靖染面红耳赤瞪著她。「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刚刚无缘无故揍我一拳。哪里来这么没教养的野孩子,你要是我女儿,我早扁死你了。」
「幸好我没这么倒楣,有你这样的混帐父亲!」摸摸微肿的颊,嘴里尝到铁锈味儿,她更不服输地吼。「而且,方才我也被你打回来了,你没有资格骂我。」
在齐珞薰的观念里,没有父母永远是对的这种事。她爷爷说过,是与非跟辈分、权势毫无关系。
对就对、错就是错,天下间没有什么人伟大到可以抹杀事情的黑白,即使他尊贵如一国之尊也一样。
「你有胆再说一逼。」拳头扬起,伊靖染气炸了。
「再说一百递也一样,我打你一拳、你回我一巴掌,我们算扯平了,你敢再来,休怪我不客气。」摆出干架姿势,齐珞薰挑衅道。
大概是被气昏头了,伊靖染挥著拳头就想冲过来。
却闻伊悔的声音凉凉落下。「爸,她可是全国青少年武术冠军得主,你确定你要跟她打?」
脚步煞住,伊父一双因饱历生活磨难而浮肿的眼狠狠瞪住两人;他想骂、想吼、更想不顾一切干上一架。
上天待他太不公平,自信一生没做过坏事,为何有此恶报?
他不过生了一个有病的孩子,便失去老婆、丢了工作,揽上一身甩也甩不掉的流言恶语,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再来一次他一定不要生孩子,绝对不要,他,好後侮啊!
「伊先生吧!」严锣气喘吁吁闯入对峙中的两方人马中间。他从教师办公室的窗户瞧见中庭发生的事,虽不知真相为何,却深知不及时阻止,凭齐家小师妹冲动火爆的性子,绝对有本事将小小的争执搞成原子弹爆炸般可怕。
因此不顾三七二十一,他直接跳出窗口,往事发现场奔去。
耳边依稀传来数名女同事的惊呼,他在心头暗骂一声:该死!努力保持、维护多年的绅士形象就这么完蛋了。
想到自明天起就没有女同事为他做便当、烤蛋糕,他的憾恨直如黄河之水,汹涌狂奔到天边去,呜……回头定要跟师父告状,他不要再担这副重责大任了,请让他卸职吧!
「你是……」伊靖染眯眼瞧向眼前的男人。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似是自伊悔进高中便三不五时打电话到公司找他,要求与其沟通教育问题的导师。
他其实不想来的,但今天的电话好死不死被上司接到了,那个臭老头狠狠训了他一顿什么……男人虽以事业为重,但也不能忽略家庭的屁话。
没办法,他只得来上一遭;真正的目的也只有一个——要求老师别再打电话去他公司了,再害他连工作都保不住,他铁定要去自杀。
「我是伊同学的导师。第一次见面,你好,伊先生。」严锣边朝著伊靖染伸出手,边在心里向满天神佛谢了个遍,感谢老天爷保佑,让他及时赶上阻止小师妹犯下杀人罪,这真是今天唯一的安慰啊!
果真是这个瘟神!伊靖染冷下脸,视眼前热情伸出的手掌如无物。
呜呜,又来了一个难搞的人。严锣真想仰天长啸,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别人的铁饭碗都捧得快活无比,偏他走得崎岖不平,上天不公啊!
但在学生面前,他又不能不保持形象,只得咬牙强忍。「伊悔、齐珞薰,你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打扫工作做完。」把两个祸源赶走,他好处理正事。
「可是……」齐珞薰看看严锣、又瞄瞄伊悔和伊靖染,总觉得气氛紧绷得教人不安,她不放心走。
「可是什么?快走。」严锣冷下脸。
齐珞薰瑟缩了下,只要不触及纪律问题,严大师兄平时都很好相处,可一旦他收起欢颜,那事情就大条了。
不敢多作耽搁,她不顾一切拉了伊悔的手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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