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离进到铺子里的时候,江小团刚好有事去了后院,小月丫头一个人看着铺子,她手脚勤快,办事利落,又跟了江小团这么久,耳濡目染的也精明了不少,活脱脱一个小老板娘的样子。
“人呢?都死了吗?这铺子怕是开不成了吧?”甄离一张嘴就说着让人讨厌的话。
小月丫头也学了不少礼仪,可是面对这样的人,她觉得泼辣一些最是管用,“这里不欢迎你。”
“呦呵!”甄离不仅不走,反而还大肆肆的坐了下来,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你们开门做生意,还敢客人,大家伙都来瞧瞧,这家店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我……”江小月觉得此刻的甄离就跟乡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没什么区别,实在是不讲道理。
“我们只是不欢迎你,你要是再胡闹我……我就……”
“你就怎样?”甄离挑衅的看着她,“死丫头,之前在我家里跟条哈巴狗一样,唯唯诺诺,怎么出来几天,你就想翻天了?”
“你才是狗呢。”江小月吼道。
江小团听到动静,大步的走了过来,瞧着大肆肆坐在那里的甄离,不气反笑了,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看到小月丫头气急败坏的样子,甄离觉得胸口里恶气出了一半,可不想江小团的笑容让那些散去的怒气快速回笼,比刚刚还要旺盛。
江小团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笑,不是那种毛骨悚然的皮笑肉不笑,却看得甄离觉得莫名其妙和一阵阵的害怕。
“你笑什么?”甄离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江小团勾了勾唇角,随手抓起柜台上放着的瓜子,“甄大小姐管的可真宽啊,我在我自己的铺子里,想笑还不能笑了?”
“你看着我笑做什么?”甄离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穿的不得体,刚刚试戴首饰的时候是不是头发乱了,这才引得她发笑,便赶紧让宝珠查看。
宝珠摇头,“小姐,好着呢。”
江小团又一声嗤笑彻底把甄离的淡定给摧毁了,她忍不住再次发问,“你……你到底笑什么?”
“心情好,想笑自然就笑了。”
江小团一来,江小月也就有了主心骨,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这会儿附和道:“就是,你管天管地,还管人笑不笑呢,真有意思。”
宝珠看着刚刚还威风凛凛的主子,就在这两声笑里越发不镇定,终于知道主子们为什么嘱咐她,千万不要让这位小主子来这里。
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好看姑娘,长的那么明媚,却是这么可怕的人,她偷瞄着江小团笑靥如花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江小团,你有病。”甄离怒骂道。
江小团嗤笑一声,“甄大小姐什么时候学医术了,竟然隔着这么远就知道我有病,我这个学了几年医术的人,竟然浑然不知,厉害,厉害。”
甄离快要疯了,她每每重拳出击,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她要快被江小团气炸了。
她用力的挥开宝珠阻拦的手,吼道:“你有病,你就是有病,本小姐没功夫在这里跟你废话,我就问你,江小幸你打算如何处理?”
“小幸?”江小团眸光微动,快如闪电般又恢复了平静。
“没错,她是你们江家的丫头,你该不会想着让我外公养她长大吧?”
“甄大小姐,你的外公也是她的外公,我没说错吧?你都能心安理得的在殷家过活,小幸怎么就不行?”
“那怎么一样,她能跟我比吗?我爹对我娘好着呢,你们的爹呢?干了什么,不用我来说吧。”
“我当甄大小姐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呢,原来殷家现在落魄至此,连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女娃都养不活了,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把小幸接过来。”
“大姐……”
江小团对着江小月摇摇头,不要说话。
“胡说八道,我外公好着呢,别以为你开了两家铺子就了不起了,我外用的家产,你十辈子都赚不到。”
十辈子也赚不到?
江小团只觉得好笑,这个大小姐怕是还蒙在鼓里呢,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殷家还不至于落魄,但是据她所知,这段时日来,殷家的生意大不如从前,殷老爷的风光早已不再。
“既然如此,那小幸就由你们养着吧。”
“做梦,我们才不要替你们江家养孩子呢,江小团,你有没有人性,那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居然忍心让她在外面长大。”
江小团笑了笑,“我跟小幸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你好像跟她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吧?论起来,咱们跟她一样亲,何况小幸还小,没爹也就算了,没娘可就可怜了。”
“我讨厌姓江的,讨厌你们一家,要不是你们,我跟我娘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你不是要去我外公家里吗?正好你把她接走,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平安长大。”
江小团本来没在意她的话,想着不过是气话而已,可甄离临走前还说了一句,“我那个心机深沉的表姐,如今也回了我外公那里。”
“宝珠,咱们走!”
宝珠像条尾巴似的,紧紧的跟在甄离身后,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大姐,你真要接小幸回来吗?”江小月问出了刚刚被打断的话。
江小团还在思索,李氏却撩开帘子,从后堂走了过来,“要是他们真的不要,小团,就把那个孩子接过来吧。”
“娘……”姐妹两个一起看向了脸上挂着恬静笑容的女人。
李氏淡淡的道:“我以前恨你爹,可是现在他人都死了,我也想开了,如今的日子这么好,你们姐弟几个又这么懂事,我要是一直把自己困在仇恨里,那就错过太多幸福了,至于小幸,说到底跟你们是手足,我怕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将来你们会不好过。”
“娘,您真是太善良了。”江小月道,也不知道是真心地,还是带着点别的意思。
李氏摸了摸她的头,只是定定的看着江小团。
江小团倒是对接回小婴儿没什么想法,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跟小月姐妹情深,是因为小月丫头也曾用尽所能的护着她,她疼爱初一,是因为他是自小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至于小幸,那一点点的血脉,不足以让她负担起她的整个人生。
“娘,小幸虽然是我们的妹妹,可是她还有亲娘在,若是没了娘,我们再养她也是理所当然。”
李氏并不强求,“娘只是告诉你,若是你想接回她,娘不反对。”
“知道了。”江小团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亲娘还在,监护人也轮不到她这个姐姐。
“小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帮不了你的忙,也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我也是,不过大姐,等我再大一些,多跟你学些本事,我或许能帮你。”
“还有我!”
小初一不知道打哪里钻了出来,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笑的格外开心。
然而,笑声却在一个中年男人进门后,突然止住了,江小团离开京城一段日子,回来后又一直被李氏留在后院里休息,不知道这段日子发生了些变化。
男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斯斯文文,只是衣着并不光鲜,看起来甚至有些寒酸,眼神有些炙热的看着李氏,却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心虚的移开。
李氏的脸也微微泛起了红晕,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江小团嗅到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她清了清嗓子,“娘,来客人了。”
“哦……我去。”李氏的步子有些慌乱。
“朱大哥,还是老样子吗?”李氏走过去柔声问道。
男人点点头,掏出了几枚铜板,江小团远远的看过去,就那几个铜板加起来,连铺子里最便宜的小菜都买不起。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看着,江小月却忍不住的跟她挤眼睛,似乎有话要说,但江小团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李氏端了一碗酸辣粉过来,还有一碟的卤肉,量不是很多,但加起来是这位朱姓男子付的铜板的几倍不止。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吃吧,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李氏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如今也很懂察言观色。
“大姐……”江小月拉了拉江小团的袖子,着急跟她说事情。
江小团却推开她的手,让她再等等。
朱姓男子道谢后,便大口吃了起来,想来是饿急了。
李氏悄悄的退了回来,小月丫头也老实一些,不敢嘀咕了。
从江小团的方向看过去,男人的筷子几次都想伸向那盘卤肉,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动筷子。
她微微一笑,并没有劝说。
男子很快吃完,不过看样子并没有吃的很饱,临走前他羞赧的道:“老板娘,多谢你的卤肉,不过我并没有动,你收拾一下,还可以端给别的客人,你的大恩大德,我朱某铭记在心,这卤肉,我万万承受不起。”
江小团点点头,这个人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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