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花瓶

单杰下手真狠，文浩那张脸，现在已是惨不忍睹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都出血了。而他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打算。当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被文浩揍得已经快要分不清鼻子和眼睛了。
    其实说起打架，文浩从小就开始练跆拳道，论身手如今已是国内少有的少年高手了。如果他真狠得下心，单杰两下就被打趴了。可是，他却用了小孩子们平时互相斗殴时的那种最笨的打法，撕拉推咬，毫无技巧可言。
    梅司机坐在远处的车里，抽着烟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学校的老师过来很久了，可是也没有人去阻止，因为梅司机叮嘱，“让他们打！”
    胡蝶什么时候捧着花离开的，梅司机也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一直垂着头想心事，以至于从梅司机身旁经过也没有看见他。
    这三个孩子的关系，弄成今天这样，是谁也没想到的吧？
    文康倒是有先之明，似乎料准了这一切，所以才让梅司机不要插手任何事，而且，学校的老师们也不能管。
    两个孩子打累了，双双瘫倒在地。
    围观的同学不知何时全都已经解散。文浩睁着眼四处观望，这才发现视野竟变得如此开阔了。“胡蝶呢？”他一个鲤鱼打挺，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单杰撑着身子也站了起来，一面拾起地上的书包一面擦了擦嘴角的血，“你还记得胡蝶？不是决定要跟我们绝交了吗？”说完，丢给他一个漠然地眼神，便将书包甩上肩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文浩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目送他远去，直到他走远了，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然睁大眼睛转着圈圈在周围的地上到处搜索起来，视线接触到前边不远处的那个破碎的花盆和那一摊烂呢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花不见了！
    急速行驶的汽车上，文浩手撑着头一直不发一语，脸上脏兮兮地也顾不得擦。梅司机专心地开车，文浩不说话，他也不出声，车里气氛沉闷得令人压抑。
    过了好久。文浩终于沉气不住气了，率先打破沉默开口叫道，“梅叔叔！”
    “是！少爷！”梅司机微一点头，恭敬地回应。
    “我和单杰打架的时候，您一直在旁边看着吧？”他上车的时候，注意到旁边的地上有好几根烟头，聪明的他，不会不明白这说明了什么。
    “是！”梅司机毫不隐瞒地回答。
    “为什么？”其实文浩完整的问题是：为什么不阻止我们。
    “少爷会不高兴！”
    文浩点点头，像是赞许他的规矩，“那胡蝶离开的时候，梅叔叔您应该有看到吧？”
    “是！”
    “那您为什么不拦住她！”文浩急了，说话的语气里透着责备之意。
    “少爷，我没有权利这么做！”梅司机倒是气定神闲，说话也不紧不慢的。
    文浩从座位上跳起来，“那花呢！我的花呢！胡蝶走的时候是不是一起拿走了？哎哟！”他的头碰到车顶了。
    “少爷不是已经把花扔了吗？我以为您不在乎，所以没有注意。”
    “你骗我！”文浩不信，“一定是胡蝶拿走了！一定是！”
    “少爷既然已经决定跟胡蝶小姐断绝关系了，也没有必要再关心那盆被扔了的花了。”
    “梅叔叔！”文浩变了脸色，“这话是您可以说的吗？”
    “对不起！”梅司机一颔首，语气瞬间又变得恭敬。文浩颓然地把脸转向了窗外，却没注意到后视镜中梅司机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一回到家，文浩就往楼上走，文康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着他，他也只当没看见。
    “站住！”文康严厉地一声低喝，却连头都没回一下。
    文浩置若罔闻，继续走。
    “我叫你站住，没听见吗？”文康像是终于怒了，一拍茶几大吼着站了起来，两道如炬的目光直接向楼梯上的文浩扫了过去。
    文浩终于站住了脚，像个木偶似地一转身，“您叫我有事？”
    “过来！我有话要问你！”文康的语气仍然严厉，却也已缓和了不少，文浩脸上的伤让他吃惊不小。他竟伤成这样了？满身的泥土草屑，头发乱得像鸡窝，嘴角有干掉的血迹，额上肿了一大块，颊上也是青紫的。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爸爸，我累了！”文浩有气无力，首次没有用言语冲撞他，多了丝儿子向父亲撒娇的味道。
    文康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无比，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奇妙，很温馨。原来这个倔强的儿子，也会向他服软吗？“那就听完我的话了再上去休息。”文康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姿态，有些像个慈父了。
    文浩愣了一下，这才拖着沉重地脚步下了楼梯，在文康对面坐了下来。
    “跟人打架了？”文康问。
    文浩点点头，没说话。看样子他是真的很累，一点抵触之心都没有。
    “是跟单杰？”文康又问。
    文浩终于抬眼看他，语音上扬，“您是怎么知道的？梅叔叔说的？”
    “别管是谁说的！你的哪件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文康笑了，神态中带着一揽天下的王者气势。
    文浩再次垂下头，又不说话了，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总是那么的渺小无力。他真的很想有一天能扳倒这个时时给他带来压迫感的人，可是，自己那点力量，在他眼里有如一粒小小的沙石，一捏就碎。
    “把胡蝶也气跑了？”文康一改平时的严肃，居然还调侃他。
    文浩还是不说话。
    “连花了也砸了？看来，你是真打算与她断绝来往了！也罢！以后，你就继续像以前一样，专心学习，努力提升自己吧！当然，以后我还会给你增加一项课程，社会厚黑学。你也不小了，再过个十年，正好可以接手我现在的位置，现在开始训练，正好合适！”文康说完，便站起离开，“上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就要开始好好学习！”
    “爸爸！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您不要逼我！”文浩大吼一声，跑过去挡在了文康前面。
    “那你想怎样呢？后面的那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可是你放弃了，既然放弃了，那还不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文康挑起眉，语气也跟着加重了。
    “我——我没说要放弃！”文浩开始着急地抵抗。
    “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别忘了你对胡蝶和单杰说过的话！”文康咄咄相逼。
    “那是因为他们都骗我！”文浩激动起来，不自觉地大喊， “我气极了才会那样说！”
    文康挑眉一笑，“怎么？后悔了？”
    文浩咬住下唇，眼睛死死地盯着文康，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父亲，而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不明白文康到底在想什么，想干什么。
    “不说话吗？还要考虑？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你也不用想了，按照我说的做吧！”文康大手一挥，一话想敲定大局。
    文浩自是不依，“谁说离开他们了就一定要再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爸爸您不能这么逼我！”
    “小浩！做人要有原则！”文康语气闲适，脸上带着笃定的微笑。
    “不要你跟我讲原则！我的人生该由我自己来支配！”
    “那你懂得什么叫人生吗？你告诉我你想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生活？生活不是游戏，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生活也经不起太多的尝试，选定了一条，只要没错，就该坚持走下去！”
    文康的话渐渐变得语重心长起来。文浩咬了咬唇，胸口气伏不定，“爸爸的意思是想让我在这两条路当中任选一条吗？再没有别的选择吗？”
    “没错！要么听我的安排，回到安阳，加重课程，将来继承我的位置；要么，继续在天明读书，努力走进那个圈子！融进别人的生活！”文康一字一句，坚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文浩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如果这样，我宁愿选后者！”
    文康神色一敛，“那你对单杰和胡蝶说的那些话只是随便说说的吗？你现在已经不相信他们了！”文浩迟疑了一下没说话，文康于是继续说道，“难道，你还心存侥幸？小浩！做人，特别是做我文康的儿子，一定要有果决的判断力，不能随便猜疑！还有，你记住！无论跟什么人打交道，如果不相信对方就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文浩愣了一下，然后勾起唇角清浅一笑，“这些道理爸爸您以前可从来没有教过我！”
    “那现在教是不是晚了呢？”文康也笑起来，别具深意地看他一眼，便擦过他往书房走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忽然转过身来，深遂的目光让人难以捉摸，“还有句话我刚才漏了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孤独的和不孤独的！角色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决定不要轻易下，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说完，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文浩拧着眉退回沙发上坐下来，开始思考文康的话。
    “要么，……，将来继承我的位置；要么，……，融进别人的生活。”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孤独的和不孤独的……”
    “如果不相信对方就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文浩一下子歪倒在沙发上，被单杰狠揍过的脑袋，疼痛欲裂。
    而这时，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向他恭顺地报告道，“少爷！外面有人找，说是您的同学，要见吗？”
    “男生还是女生？”文浩一跃而起。
    “男生！”
    文浩呼出一口气，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让他进来吧！”
    “可是他说他要在门口等少爷，不进来了！”管家回到。
    “架子还真大！”文浩哼了一哼，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披上衣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