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蓬门筚户

18 第 18 章


叶熙向来搞不懂农历时间,翻了日历,才知道六月初八就是三天后。
    叶熙不怎么操心的在本市最有名的景扬楼定了酒席,样样挑最贵的点,隆重铺张,更显得没有心意
    当天,薄颜开满脸悦色,高朋满座。
    他牵着叶熙的手,见人脸上都挂着淡笑,正是春风得意。
    此时陪着他站在傅学应面前,叶熙以为自己会难以面对,却不知,原来世上果真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她想,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硬着头皮挤出两个笑容供人观赏。
    “薄先生,寿比南山,保泰安康。”
    傅学应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叶熙心上仍一颗石头。
    “阮莜祝薄市长前途似锦,蒸蒸日上。”铮铮女声,清脆的敲进叶熙耳朵里,她抬起头,怔怔失神的看向她。
    说话的人是阮莜,一袭银白流苏礼服,站在傅学应身边,完美的叫人发不出声来。
    薄颜开视线移上阮莜,略一打量,客套道“傅兄有此佳人相伴,真叫人羡慕。”
    话虽这样说,眼神却不经意掠回叶熙身上。
    他以为叶熙该有什么出人意表的表现,可惜呀可惜,她面无表情,他如是感叹,像是错失了一场好戏。
    傅学应神色冷淡,薄颜开却话里带笑,寒暄几句,就此别过,终于是无话可说。
    转身时,叶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想到那一眼对上傅学应幽黑的瞳孔,那里面的凄冷、绝情叫她怢的一僵,几乎连滚带爬收回视线。
    这样狼狈的一天,终于等到散席,结完账,叶熙快步出来,恰好看到傅学应为阮小姐关车门的场景。
    叶熙脚下步子一怔,愣愣驻足远观。
    心上像是爬满了酸涩的种子,只等在此仲夏夜晚的闷热空气中抽丝发芽。
    喇叭一响,尖锐的拉回她的理智。
    她收回目光,亦不允许自己再看一眼。
    “你们为什么离婚?”
    那夜,薄颜开追问她,似有无比好奇。
    “我不能生孩子。”
    她心力交瘁,倒在枕头上昏昏欲睡,一句话答完即刻睡去。
    月光冷淡的穿过窗户透进来,带着几许沉默的悲凉。
    薄颜开听到完全不属于他意料中的答案,脑子忽然有些混沌。他不能理解自己此时复杂的心情。脑海里只重复着她方才的那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想必是醉了。
    怎会有心情在这样的夜晚里考虑完全不必他忧心的问题?他睁着眼,房子里零星散落着月光,全都映入他深黑的眸底。
    入耳是簌簌微风抖动窗前那棵老櫆树发出的声音,他竟然也觉得萧瑟。
    他只是刚过了三十六岁,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辗转反侧的躺在床上不能入睡,只除了未离婚那段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惨不忍睹的时光,女人歇斯底里仿佛是他大学时要上的必修课。每夜的无休止的争吵怒骂,互相厮杀,他当仁不让,她更加不屈不饶。到现在,他前妻仍会隔三差五打电话来揭他老底。
    他冷笑,这就是婚姻么,男女相处一辈子的哲学?
    他睥睨的笑出声,阻止心底那么一点点的遐想。
    叶熙在他的笑声中不安稳的翻了一个身,又往床边靠了靠。几乎半个身体都悬在床外面。
    无论怎样尺寸的床他们之间都能竖起一条鸿沟。
    即使此时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他想,她也总有办法和他隔开,划清界限。
    叶熙在利物浦的索菲亚酒店大厅,刚与这次的客户谈完合同的细节。走道里穿梭着金发碧眼的欧洲人,空气里有徘徊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她在此一呆数日,从参观工厂到谈判,再到终于签订合约,真是绞尽脑汁,筋疲力尽。可她只能在这样陌生的国度里才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此时有满腔成功的喜悦,人生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她连血液都兴奋起来。她偶尔也会怅然的想起那个明艳艳的女子,可没当那么想时,心又会如磐石一般坚毅起来。以前父亲总骂她牛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此时已经撞在墙上了,可是身后哪里有退路呢!
    她只能挺起胸膛一个人走下去,活到二十八岁,如果还不能知道生活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去换来,那是不是太可悲了一点?
    她还来不及回忆往事,薄颜开的电话便已像催命符一样响彻屋际。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
    “要我去接你?”
    “我要直接把资料送回公司,也许还要开会。”叶熙拒绝,他无所谓的嗯了一声,简短的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翌日早晨飞回国,在北京转机。这个城市她生活了十年,一年四季灰蓝的天空都让人倍觉亲切熟悉。纪云大早等在机场外,她是做好了同叶熙深谈的准备,见到她万分焦急的敛着细眉,拉着她就上了车。
    “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急死我是不是!傅学应他有女朋友了,但凡是他那个圈内的人都知道。”
    叶熙沉默不语,纪云又继续道“他不像是这么高调的人,这一次行事很反常。你在电话里又讲的那么含糊,你要再不来我就要飞去你那了。”
    “我们是真的完了。”
    纪云张着口,好半天,“我不懂你们是怎么了,可是我知道你想和他在一起!”
    叶熙抬头,错愕看她。半晌,她说“小云,你不会明白……”
    “不明白又何妨?我只要你想清楚了,你想清楚了吗!”
    纪云声音颤抖,狠狠等着她,眼圈泛红。这样激动的小云叫叶熙无法反驳,车停在陵森门口,纪云拉开车门,盯着叶熙下车。
    “小云,我们走好不好?”叶熙神情尴尬,这里是陵森呐,是他的王国!
    小云根本不清楚他们的事,可是这又要怎么和她讲呢?她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吵架,可是他们不是的,他们回不去了!这样纠缠,只是徒增他的烦恼吧。
    叶熙断定傅学应并不愿意再见到自己。她今天一定又要给他添麻烦了,她苦笑,面对上小云期望的眼神,连一个笑都难挤出来。
    “我找你们老板。”
    “小姐,请问您是?”门卫看着纪云和叶熙,脸色很严肃。
    “叶熙。”小云报出她的名字,门卫走进门卫室拿起电话向上请示。
    这样的过程就像是以前读书的时候,叶熙没有丝毫准备的去参加数学考试,明明害怕极了,明知道会不及格,可却仍然抱着那么一丝可耻的希望。
    门卫对电话里讲了几句,又看了叶熙一眼,然后放下电话走出来。
    “小姐,傅先生问您有什么事吗?”语气里多了一分不耐。
    叶熙脸腾地红起来,匆忙摇头。人家都这样明白的表示出不欢迎,分明是告诉她如果识相就快快离去。
    她不能这样没骨气。
    “其实也没什么事,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这就走了。”
    她拼命拉着纪云想要离去。纪云争了争,站着不动莫名其妙的看她
    “干什么?就告诉他我们来干什么呀!”
    “小云!”叶熙急了。
    “为什么不能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讲清楚。小熙,难道你要做一辈子乌龟?遗憾度日?”
    “我……”她语滞,这时候傅学应冷冰冰的声音却从前方冰冷的飘过来
    “说的不错。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理由要让你我遗憾度日?!”
    她一抬头,就对上傅学应冷峻的目光。
    “是什么样的理由?……”
    他站在阳光里问她。身材挺拔,阳光照出他俊逸的脸上,投下非常完美的侧影。
    叶熙抬起头仰视他,他向来自信的目光阴霾的瞪视着她。所有人都在围观他们,只有他仿佛毫不在意。纪云早已经功成身退,眼前只有这个从容不迫气势逼人的站在她面前的傅学应。
    这是她曾经最熟悉的人啊,这一刻她的脑筋该死的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那样陌生,他们仿佛再无瓜葛。他显然有一丝不耐的眸底波澜一闪而逝,“叶熙,你是太闲吗?如果没有事情,我很忙,没有空陪你在这瞎站着。”
    他言辞冷彻。叶熙终于松了一口气,“小云她以为我们只是吵架,所以硬拉我过来……给你添麻烦了,真抱歉!我这就走了……呃……再见!”
    他晤一声,不耐烦的撇起嘴角,“我没问你这些。”
    叶熙愕然,他不是很忙吗,为什么又一定要站在这里逼迫她。
    “……”
    “原因,我只想知道原因。叶熙,我对你已经死心了,我不会再管你死活,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一个背叛我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傅学应解释道,冷言冷语,不给她留下一丝余地。
    叶熙很不光彩的站在他面前,任人对她指指点点,抱着各种揣测和想法。想法?是呀,她总该给学应一个解释。叶熙默默的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寡淡,尖锐,连说话都那样刻薄,他是真的不再爱她了吧,真好……真好。
    “为什么,其实很多时候没有什么为什么,学应,我爱你,可是很多时候,我觉得和你一起很辛苦!我们对婚姻的看法不同,我也知道自己达不到你的期望,你虽然不说,可是这些我都知道。还有你的母亲!你根本不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而这些我都不能忍受!”她说完,轻轻的闭了闭眼。
    傅学应攥紧拳,嘴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她浅浅的声音打断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学应,我的爱不足以叫我为你牺牲一切……”
    傅学应如遭电击,霍然瞪上她。狭长的眼睛暴怒的睁着,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都散去,烈阳照在他的头上,仿佛炙热难当。
    他像是被叶熙当众打了一个巴掌一样的疼,他讽刺的扬起嘴角,“我是疯了,才会和你这样的女人讨论这些。”
    他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陵森庄严肃穆的大楼里。那是他的王国,他回到那里,仿佛和叶熙隔出一个不可逾越的空间。
    叶熙颓然的垂下肩,像是解甲的士兵。
    “你对她真绝情。”
    阮莜推门走进傅学应的办公室,坐下来,顺手拿走某人根本没有看进眼里的文件。傅学应抬起头来,皱起浓眉。“想不到你也有看热闹的习惯?!”
    “学应,你怎么会连这都看不明白呢,别人的热闹我当然不看,我只看你的!”阮莜幽幽吐出这些话。“她真可怜,我从来没看你对谁这么不留余地过。你的不留余地,是讨厌她,还是忘不了她?”
    “对于背叛我的女人,何须留余地。”
    他不置可否的回答,阮莜这样的问题,他怎么会不懂。她想要他的承诺,可是他曾经真挚努力的付出过承诺,回报的又是什么?!
    那硬生生甩在脸上的一个巴掌的痛叫他恨彻入骨,他对阮莜有好感,她是一个可爱的女人,美丽,聪慧,善于把握爱情的度量,有进有退。
    然而爱情,好像只能等于那个许多年前进驻他心底的女人,那个在他教室门口徘徊不去,且乐此不疲的女人。
    爱情最终枯竭,生活还要继续。人生仍有许多值得追求的东西,陵森的前途才是他的骄傲。
    冽冽花香,屋子里那一盆花在窗台上绽放,阳光洒进幽兰纱窗,泻了一桌子的流光。叶熙去出差,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
    此刻他坐在沙发里,静静的抽着烟,心态倒意外的平和。他松懈下来的眉也有条条痕迹,三十六岁的副市长,很快就能升上市长,省长,或许调回中央,或许留在地方,但并无可能是这个南方小城。
    这个城市他其实并不陌生,他的少年时期就在此度过,现在回来这里,偶尔午夜梦回,也会想起那些年的岁月,温暖一如指缝中流过的细碎阳光。
    叶熙从北京归来,正式升上总经理职位,她在本城仅剩的旧友肖溱溱风闻此事,直嚷着要她请客放血。“你自己自觉一点,把车开上来接本小姐下班。”
    肖溱溱在停车场,看着叶熙的车,好一阵咂舌。“我说,你就开这车?”
    叶熙看看自己的polo,不解的问向她“怎么了?”
    “你一个月工资上万吧?”
    叶熙点点头,“可是这车不错,性价比很高,最近又在掉价。”她咨询过蒋毅,十万左右的车哪种最好,这可是蒋毅那家伙推荐的,她自己用着感觉也不错。
    肖溱溱两眼一翻,叶熙笑问她“那你还坐不坐?肖总。”
    肖溱溱哼了哼,还是上了车。车开到回香阁,一下车,便有人叫住肖溱溱,“哟,肖总监,真巧呀,居然在这里碰到。”
    肖溱溱面色一变,转过头去看向刚从银白凌志上走下来的女人。
    “呵,可不是巧。某人又来施展妖术了,哪像我们这些苦命人,吃喝都得靠自己动手。”
    叶熙这会才看清楚眼前说话的人正是省电视台晚间新闻的女主播。这万小姐也算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名人,平时电视上端庄的形象怎么也难让人和眼前这个妖娆女子联系起来。而且看架势,似乎这两人很不对盘。
    叶熙站在一边干笑,那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越加激烈。万莎突然眸光一瞟叶熙,张嘴道“肖溱溱,我们也算是搭档,怎么你不介绍一下你朋友给我认识!”
    “叶熙,我的中学同学。”
    万莎眼神闪了闪,重复了一句“叶熙?”
    她走后,叶熙打趣“想不到和你在一起我还能有机会认识几个名人。”
    “她算什么名人,不过是靠着出卖姿色,我最看不惯这种人,把电视台的风气都败坏了!”肖溱溱不屑到。
    叶熙刚把车停好,肖溱溱突然拉着她“看到那辆车没,那女人一肚子坏水,这次又不知道要抢谁的饭碗了。”
    肖溱溱指的车叶熙顶熟悉,可不就是每星期都会往她家开一两次,接送薄颜开的车。他司机还坐在车里呢,叶熙收回目光,低着头,轻声问道“薄市长的车?”
    肖溱溱一喜,“你也认识?看不出来是不是,年轻有为的市长,居然看的上那个妖女,还假公济私,枉我当初还对他挺动心的!”
    “我看万小姐也很有能力,报新闻比以前那个黄丽有水平。”
    叶熙突然为万莎说话,也不知是因为她果真欣赏万莎还是有一点感激她。可惜话一出口,就惹到了肖妮子最脆弱敏感的那一根神经,一顿饭吃去她半个月的工资。
    自从知道薄颜开与万莎的关系后,叶熙就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对于最近没怎么见过薄颜开,更是隐约感到,自由离自己不远。
    万莎美丽大方,泼辣有能耐,是多少男士追逐的对象。她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薄颜开这种人会假公济私,他连那种卑鄙的威胁手段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你最近怎么日日有空叫我出来。”
    万莎呷着茶,风情万种的眼睛在薄颜开身上飘来飘去。她是真的喜欢薄颜开,或许起初是为了争夺女主播的位置,或许起初目的性浓厚,可是相处了这么久,她想,没有人会不爱上这个男人。他或许冷淡,可是对女人都很有风度,英俊潇洒又出手大方,有钱有势。这样的男人,不可多得,乃是所有女子的金龟婿人选。就是这种认知,让万莎轻易陷在单纯的交易里,却付出了自己宝贵的感情。
    令她扼腕的是,自己越陷越深,薄颜开却好像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这样的距离让她感到不安全,尤其前一阵子,薄颜开竟好像将她遗忘了一般,直到最近,才又开始频繁的联系她。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要什么,她的身体给了他,感情也毫无保留的给了他,为什么他还是那么一副难以亲近的姿态。这让她措手不及,从来只会让人心碎的万莎这一次终于感觉到了危机感,仿佛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悬在高耸的城墙上,任人宰割,岌岌可危。
    薄颜开点了几个小菜,正动着筷子,万莎突然开口“你知道我刚才在楼下看到谁?”
    “谁?”
    他略一停下筷,闲散的靠在椅子里,看着她。
    “肖溱溱。”
    “你的那个对头?”
    “还有她的中学同学,姓叶。”
    薄颜开笑了,“噢?你说这些给我听是要干什么?”
    万莎看着他虽然笑着却逐渐变的严肃的脸,赫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喜笑颜开将话题岔开“还能干什么,我是说我们一会出去要不要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做她们这行的人都能说,一顿饭吃下来,万莎几个笑话下气氛又渐渐活络。饭后她邀薄颜开去她家,可惜洗澡出来,薄颜开已经躺在她的床上睡熟了。
    万莎坐在床沿吹头发,看着这个男人,心底涌起一股失落挫败。她自认自己条件不差,却不知为什么,抓不住这个男人的心。
    翌日又到了周末,小月拉叶熙去逛街,商场里进驻了许多新品牌,小月一买数套,连叶熙都不禁诧异
    “月丫头你是不是在外面赚外快?”
    “没有呀,这是我妈发给我的治装费,我妈说了,年底前一定要把我嫁出去。”
    叶熙咂舌,“你妈真好!”
    “是呀,只是有时候看她那么心急的样子,会让我觉得自己没人要,不受欢迎耶。”
    叶熙拍她脑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叶熙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她和学应算是早恋,偷偷摸摸瞒着父母,到后来要结婚,也是突然袭击。
    母亲还来不及替她担心终身大事,她就已经自己都替自己操办好了。妈妈会不会遗憾没有享受到当母亲的权力?
    叶熙带着一丝怅然的想。
    万莎刚开会回办公室,手机就响起来,她一看号码,头疼到要炸开来,想也不想的直接挂掉。
    不一会,办公室的电话又响起来,她不接,几分钟之后电话还持续不停的炮轰她的神经。
    她怒气冲冲拿起听筒
    “王渝葭,你有完没完?!”
    电话里传出来的女声尖锐刺耳,“哈哈哈哈,笑话,我就是没完怎么着?我为什么要轻易放过你!像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倒贴给颜开,你以为他就会喜欢你吗?做梦,我告诉你,贱人,颜开只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等他把你玩烂了,就会像倒垃圾一样扔在垃圾篓里,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那边异常尖锐的笑渐变成幽幽的咬着牙齿发出来的呃呢。万莎被她一脚踩到痛处,气得手脚发抖,
    “王渝葭,被抛弃也是我的事,是我和他的事,有你什么事?!你以为你还是薄太太?你倒是出去看看,还有没有人叫你薄太太啊!”
    王渝葭被她一句话燎起冲天大火,只恨不得同这个狐狸精同归于尽,她愈加疯狂的笑起来“好,好,你牛的很是不是,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牛到什么时候!你喜欢上电视,上报,明天我一准让你上娱乐版头条,让你跪着来感谢我。”
    “王渝葭,你疯了!”万莎不敢置信。“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这样做等于同归于尽!”
    “我活不成了,你们也别想逍遥!”
    万莎一怔,突然觉得事情严重,她和王渝葭纠缠十几年,对她的性格太了解。
    她灵机一转,开口说道“王渝葭,你害死我就能抢回薄颜开?你怎么还是那么傻,难怪你什么都抓不住。他现在的宝贝可不是我,新欢旧爱,我不过是他的旧爱而已。”
    “那个混蛋的新欢是谁?”
    “……”
    挂上电话,万莎倒在椅子里,筋疲力尽似的,眼神里生出一种茫然。她和王渝葭是老对头,后来为了薄颜开更是打的头破血流,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样做是否值得,她的青春押在这个男人身上,究竟是押错了宝?!
    叶熙没想到薄颜开今天回来,甚至在楼下没有看到接送他的车。叶熙推门进来,看到沙发上抽烟的男人,着实吃了一惊。
    “怎么也不开窗?”
    她问他,放下包要走到窗边去开窗,被他一把缚住。她站不稳,跌坐在沙发上一怔,看向他“空气不新鲜。”
    叶熙不爱闻烟味,以前傅学应不爱抽烟,在她面前更是烟酒不沾。后来薄颜开每次来,她都是极力忍受。以前她会连拖带赖不许傅学应抽烟,现在就是打她几巴掌,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薄颜开一愣,看了她几秒,动手熄灭手上的烟,随手把它扔在烟灰缸里。他有许久没有看过这个女人,她没有变什么,只是一双眼比以前炯炯有神。他瞳孔一暗,凑近她“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他话一出口,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胸口一震。奈何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只得锢紧叶熙的手,一双锐利的眼直盯着她。
    叶熙心里轻笑,想他?她确实日日夜夜想他,想他什么时候能手下留情放她一马!
    叶熙自然不会将这些告诉他,只是笑,话题兜兜转转,“是挺奇怪你最近怎么没来,听说市里准备开发城南的空地?”她一味只与他虚与委蛇。
    “你消息挺灵,那块地要找开发商,我亲自监督,让他们公开竞标,看谁还想讨好处。”
    他闭了闭眼,放开她的手,好似想到工作就感到无尽疲惫。半晌他皱眉道“你们这种小地方,根盘纠结,我倒是不懂了,你父亲在位的时候都是怎么处理的!”
    叶熙不答话,只是很不以为然,听他的话,倒像是爸爸是大贪官,他一人出淤泥而不染。他要真那么好,犯得着威胁她?怎么不秉公处理了?!
    叶熙每每都不能把对她和蔼,亲切,会下厨房给女儿煮夜宵的父亲与贪腐二字联系在一起。
    直到那天之后,叶熙才知道傅学应的陵森集团也有意参加竞标。
    叶熙有时候会想,这算怎么一回事,傅学应和薄颜开依旧可以把手言欢,谈生意讲发展,只有她一人在这段生活里头受尽折磨。可转而,她又会想,谁又真正过的舒坦?不过是表面文章。学应一辈子顶着积极分子,好学生的名头做人,到头来连与那阮小姐谈恋爱,还要顶着二婚的头衔,多委屈。
    她此时已能这样打趣自己,她把这当作好现象,农奴翻身也指日可待。
    走出回香阁,脑子已经有些晕沉,当上总经理后应酬又比原先多起来,很多事情老板都授权她全权处理,至于老板,只拦着思考公司前途发展这种大问题。
    叶熙徒步走回大院,一轮明晃晃的月挂在天边,两边幽深的梧桐树璐,这样一个夜晚,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个女人守在这里只为了给她严厉的指责。
    “叶小姐?”
    叶熙脚下步子缓了缓,昏暗的路灯下,那是一个纤细的女人,月光泻在她白皙的脸上,带出一丝惨淡。
    “叶小姐和我先生在一起?”
    她这样直接的问题叫叶熙悚然一惊。薄颜开已婚?这个问题在她心中投下巨石,疑惑和窘迫的涟漪在心中一圈圈荡开。
    王渝葭看着眼前这个低眉敛目的女子,立时来了精气,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愈加大大发挥,她想,薄颜开的眼光是越活越回去了,眼前这个女人远比万莎好对付。
    她理直气壮的质问她,这个女子比她年小几岁,于是更是做足了气势,“……我不知道叶小姐是什么想法,颜开是我丈夫,我和他当初一起过苦日子,可惜男人都一样,喜欢年轻漂亮的。”说道这句,她带着几分睥睨的瞥了瞥叶熙,又继续到“叶小姐是聪明人,我知道叶小姐是想坐享其成,可是你不妨想想,男人不过都是出来玩,逢场作戏,我劝叶小姐不要太认真的好!”
    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并没有喝住叶熙,只是叶熙仍然一怔,心里盘旋着她开始的那句话“我们年轻的时候一起吃苦……”,顿时酸甜苦涩,也无暇细想眼前人所言是否真实。
    叶熙自然也过过苦日子,和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如今也成就非凡的男人。叶熙太能理解她的感受,甚至,她的恐惧曾经她午夜梦回时也有过。
    她低了低眉,期间甚至没有正眼对上眼前女子的目光。她有她的顾忌,也有她的歉意。
    “我会尽我努力离开他。”
    她只能这么承诺,她能给的最大的承诺。然而王渝葭听了不禁怒意丛生,只觉得这句话听在耳里充满了讽刺。她冷哼一声,还要发作,一束灯光照在她脸上,登时刺痛了她的眼。
    车是薄颜开的车,他刚从叶熙的公寓出来,倒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又来兴风作浪。他好脾气的下车,古井无波的眼神从她身上一晃,转向叶熙,一蹙眉“怎么才回来,我送你回去。”
    他吩咐司机掉头,看着叶熙上车,王渝葭张嘴,才要说什么,话就被他堵在唇边。
    “王渝葭,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我现在已无瓜葛,难道你要纠缠我一辈子?!”
    他厉眼扫视过她,随后上车,车门砰的一关,王渝葭怔怔站在路旁看着远去的汽车,唇一直微张着,直到汽车消逝不见,才赫然痛哭出声,那样的哭声似要划破夜空一般的凄厉。
    她要纠缠他一辈子,她可不是要纠缠他一辈子!
    “你已婚?”
    她看着他,目光里透出一种睥睨,齿缝中透出这么一句话,冰凉的,连同那眼神也是冰凉的。薄颜开冲着那样的眼神,心下不知怎么的蹿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目光览过她,坐进沙发里,打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递进口里深吸一口。
    “你觉得呢?”
    他声调平和,直视着叶熙。
    “我没什么好觉得的,只是你老婆的话你都听到了。”
    他的烟抽的很猛,一下半根已经燃尽。空气里荡着烟灰,夜风有些凉,将那些灰黑的沫子吹得四散。
    他狠狠的吸一口,一鼻腔子辛辣,可这样的味道男人却异常的喜欢,不知为何。
    他站起来,绕过她往门外走,临出门,他说“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门关上的时候没落下什么声音,叶熙怔怔的看着他出去,这怕是这个男人唯一的好处。她想,没有甩门的毛病,这算不算一项好处?
    夜里叶熙从睡梦中惊醒,仿佛梦里还有那么一个女人对她歇斯底里,她愣愣睁着眼睛半晌,怎么也想不通生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薄颜开找王渝葭出来谈判,说是谈判,但似乎他一辈子都很难与这个女人沟通。他二十出头结婚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女人不见得这么讨厌,花容月貌,性格也好。他想,当初真是瞎眼了,才摊上这么一个女人。
    “薄颜开,你就不是个东西!我是瞎眼了才看上你,和你过这半辈子!”
    面对王渝葭凄厉的指责,他哼的一笑,看来这一点他们还达成了共识。
    “王渝葭,你当初也没少骗我,你给我送的饭盒,没一次是你自己做的吧?你每次给我煲的汤,都是哪个饭店买来的?”
    王渝葭连愣都不带愣,只冷笑一声“骗你又怎么了?我要是不爱你,我费什么功夫去骗你。薄颜开,我别给脸不要脸,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为了你都流过两个孩子,连医生都说我以后难怀上了,你想就这么抛弃我,你怎么能够?!”
    “为我打掉孩子?呵,你别说出去招人笑话,我不要孩子,你偏要,怀上了,你还照样生冷不忌,喝酒跳舞,你流产都是自找的!”他讽刺她也不带丝毫感情。王渝葭怒不可歇,砰的一声放下手上的杯子,引得周围桌的客人都旁观来。
    她精致的脸扭曲着,眼神骇人。“姓薄的,你花天酒地也就算了,你要真和人谈感情,也找个称头一点的,就那么一个贱人,你叫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在外面混?!啊?你想要孩子,去找外面的女人生我也不反对你,可你找的那算什么,不会下蛋的母鸡!”
    “呵,你不也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薄颜开,你还是不是人?!”
    薄颜开垂了垂眸,只觉得夫妻到这份上,真的是面目可憎了。
    他站起来,付账走人,临去前丢下这么一句话“以前我由着你闹,是还能容忍你,现在你闹到我头上,我也提醒提醒你,得罪我的人,没哪个有好下场。念在夫妻一场,我劝你及早收手。”
    他不再回头,箭步流星走出饭店。曾经的夫妻,只怕现在比仇人还要互憎对方,他倒不觉得王渝葭是爱她。那个女人,爱?他可以确定,她不过是想让他和她一样,不得好活。
    傅学应又回来统揽招标事宜,这一次阮莜没有跟来,他和阮莜已经渐入佳境,让他隐约感到过去的阴影已经不能再威胁他,所以这次回来,他很怕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以前和叶熙在一起的片断。这让他惊惧,他果断的替自己做好打算,他不能再回到从前。那不是他要的,无论是那个女人还是那种生活。
    他说服自己,他已经爱上阮莜。
    才分开几日,他几乎每日按时给她打电话。
    “好了好了,学应,不说了,你又不是去了什么遥远的地方,怎么还跟孩子离不开家似的。就算你不忙,我这还有一份文件没有准备好呢……”
    阮莜在电话那头娇笑,傅学应总算是看中她了吗?她太懂爱情,什么样伟大的爱情也能慢慢被蝉食。学应不爱她,可她可以一点一点渗入他的生活。她可以和他密不可分,她可以教会他去爱她!
    叶熙渐渐已是一个能理家的好女人,只可惜,当她学会这些,才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好料理的了。偶尔下班早,她会从超市买来生鲜蔬菜,炒两个小菜,自己煲一碗汤,坐在餐桌前享用。薄颜开偶尔来,碰上这些,也像是捡了便宜一样看着叶熙拿碗盛饭,摆在他面前。他举筷大朵耳颐,心下难得的祥和。他没有过过这种日子,和王渝葭结婚后,家里都请了保姆,他回家晚,王渝葭又有不吃晚饭的习惯,两人很少有同桌的机会。
    他吃着饭,山珍海味都入不了眼的胃这一顿饭下来却异常开怀,空了碗又自己走到厨房去再盛一碗。叶熙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突然抬起头来说一句“炒蛋放到明天不好,你能吃就把它吃完吧。”
    说完才仿佛意识到自己这一句话有些不伦不类,薄市长是什么人,怎么叫起他替自己扫盘子?!
    可之后洗碗洗盘的时候,才发现那盘炒蛋还当真没剩一点。
    叶熙愣了愣,随即把碗盘都端进厨房。薄颜开仰躺在沙发上,胃里一阵一阵的饱足,十分舒服。听着厨房传出的漱漱水声,电视机里播放着传承悠久的新闻联播,夜幕被阻隔在窗子外头,房间里一片灯火通明。他隐约的想起二十几年前曾有的生活,他生命里最有家庭氛围的一段时光,已经那样模糊遥远,成为将忘未忘的一渠记忆。
    这样的晚上他总会异常热情,可这样的热情却是叶熙不喜欢的。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人不对,心里那一寸半寸的落差,就成了心底的遗憾。
    第二日薄颜开起来很早,乒乒乓乓的响动,叶熙从睡梦中惊醒,迷蒙中睁开眼来看他,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和她道歉,“对不起,吵醒你了。”
    “你找什么?”叶熙哑着嗓子问他。
    “一条西裤。”
    薄颜开的衣服为了方便,她这里也放了几套,她全摆在橱子里。她疑惑的看着他“橱子里没有?”
    见他摇头,她突然想起,是前几天拿去洗的那一条,放在沙发边的袋子里,还没有拿出来。叶熙索性起来,替他拿来袋子。
    薄颜开看着她,目光炯亮。叶熙已经走进洗手间洗漱,门外能看到她睡裙粉色一脚,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轻轻飘飞。薄颜开就这么看着,仿佛眼前有她洗漱的场景,霎时觉得这个女人在心里有亲密几分。只是叶熙并没有这样的自知,她做的这些,也许足以叫薄颜开感动,男人往往并不要求情妇做许多,可对于老婆,那又是一套截然不同的标准。
    可叹她是个令人头疼的妻子,却在另一个男人这里,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叶熙外出应酬,这个城市里,有名的应酬场所也就那么几处,和熟人打照面是常有的事。这晚叶熙多喝了两杯,双颊通红,一双眼秋水一般灵艳动人。小月陪着她一起走出包厢,对面包厢刚好出来一个男人,小月随意瞥了一眼,真是好看的男人,在南方这个城市算高了,而且一身贵气。
    那男子眼神瞟向她们时,她的心还小小的跳了一下。然而那个男子很快的就把目光移开了,小月微微遗憾,再转向叶熙,只见她冲着对面包厢的门双眼呆滞。她有些担心问道“叶姐,怎么了?”刚刚喝酒怕是喝过头了!
    叶熙摇摇头,双眼木然直视前方,“有些头晕,小月,你扶着我吧。”
    手臂被人紧实的搀着,叶熙心里才稍稍舒服一些。那是傅学应,那是傅学应啊,曾经她拐几个弯也要看到的人,如今面对面,也只能这样了。
    小月总觉得手里的胳膊在颤抖,可定眼一看,都好好的,叶姐双颊飞红,一双眼直沟沟的看着月色,手插在口袋里,正在等她招出租车。
    坐在车子里,她接了个电话,她男朋友又说要加班,不能回来陪她,她有些气恼,撒着娇。“你上班就那么重要?我不管嘛,我要你回来陪我。”
    身边的人好像又颤了一下,她微微诧异看向身边的叶熙。她脸微侧着,小月觉得今晚的叶姐很不对劲!
    直到她扶她下车,上楼,在她包里找了半天钥匙正要开锁,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来,门里面站着一个男人,穿着松了几颗扣的深蓝衬衫,袖子挽到手弯处,一副闲适的样子。男子看到她也微微眯眼。他目光瞥向她拼命扶着才能站稳的叶熙,伸手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叶姐微微的挣扎,男子用了几分力气,她才稍微安静一些。
    小月微张着嘴,一脸呆愣看着他。他微一点头示意,
    “谢谢你送她回来。”
    小月仍处于神游状态,“呃……什么?……不用用谢!”
    直到门关起来,小月仍然哑然呆愣。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天,天,他是叶姐的男朋友?!虽然穿的随便了一点,头发凌乱了一点,可他的样子没错的,是市长吧,那个年轻有为的薄市长吧……
    屋子里,薄颜开扶着叶熙在沙发上坐好,刚坐下,叶熙又要站起来,一副誓要冲破他束缚的架势。
    薄颜开蹙起浓眉,轻轻把她压制在沙发上,“小熙?”他试着叫她,安抚她。她似是而非的看着他,对他说,“学应,学应,你怎么回来了!”
    薄颜开一愣,转头左右,确定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人,他也坐下来,过一会她又说“薄颜开,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他心下淌过一种绢细的感情,他当然知道她不喜欢他,她对他的讨厌从来都不加丝毫掩饰,他扶起她,把她抱到床上去。她不屈不饶的胡言乱语,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薄颜开和她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听她说了这么多话。她一直冷冷的,倒像是性格里就安安静静,不喜多言。他现在倒有了觉悟,她不是不喜欢说话吧,她只是不喜欢和他说话。这样想的时候他有一丝好笑,好笑里又夹杂了一点酸溜溜的什么,让他又不那样坦然了。
    薄颜开想,他和叶熙也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他大了她七八岁,有时候他也觉得,她的思想他是不能够很了解。
    叶熙踢被子,他又给她盖上,这么一来一回,心底里就流出一股暖意。他倒没有帮人盖过被子,这是头一次,对象是一个不喜欢他的女人,这滋味真有几分奇妙。他也睡进被窝里,叶熙平时都隔的他远远的,今日一反常态,不仅靠着他,身体还蜷在他怀里。他头一次觉得契合,他想,他和这个女人也许也能契合。
    他突然想付出,想去赢得她的回报!带着这么一种愿望入睡,第一次他觉得,睡觉也是这么振奋人心的一件事。
    另一头,傅学应像是被下了咒,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凭什么他总是要看见她。他这一刻真憎恨起叶熙的阴魂不散。他怒狠狠的扔出啤酒罐,哐当一声,易拉罐滚出老远,渐渐隐匿在树影里。
    他也搞不懂,他大半夜不回家里睡觉,跑到街头小巷来喝酒算什么一回事,只是他今晚觉得世界异常的惹他厌恶,就连头顶上凉白的月光也叫他看了生嫌。他烦躁的坐回车里,闭上眼,眼前又是那些多少年前的往事。明明都老掉了牙,可偏偏他还记的清醒!
    他甚至想到他第一次想着叶熙□□时达到□□,那还是什么时候?当时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涨红了脸,心里无端的罪恶,却又无端的异常的满足。浑身火一样像在炉子炭火上烤。
    他一个机灵,陡然睁开眼,踩下油门,汽车火速的在马路上飞驰,方向盘上的两只手青筋暴起,好似这样才能发泄那满腔满骨的恨意。
    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好是什么感觉?薄颜开总结说,他是在摸索中成长。
    起初他日日来,每时每刻都想见到叶熙,可他后来发现这样并不能赢得她的好感,他开始改变策略。他也尝试过送她花,送她各种珍奇美丽的东西,他下/意识的觉得,只要是女子,都喜欢这些矜贵的东西。她见到时并无多大表情,可他不放弃,这些小东西起码可以怡情。
    他很能琢磨人的心思,渐渐能理出她的一套思路,陪着小心的计划着出现在她面前。他算是用尽心机去谋得这个女人的爱了,虽然效果此时还不见得醒目,可自己也渐能悟出其间的一点快乐。
    小月知道那件事后,并没有对外宣扬,叶熙对她的体贴十分感动,工作上更是时常照顾她,几乎是手把手的教,这在职场上并不多见。
    “叶姐,您和薄市长是怎么认识的?好幸福哦,市长耶,我想都不敢想能和这种大人物这么接近!”
    市长和常人有什么很大不同吗?叶熙当时脑子里就涌出这个问题,从小,她便觉得自己的父亲除了忙点,和别人的爸爸没有什么不同。后来与薄颜开一起生活,他也累了会想睡,睡得时候偶尔会有呼噜声,照样会有脾气,有时候也很惹人讨厌。
    叶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别人眼里也许他高不可攀,可是她眼里,他头顶并无任何特殊光环。只是,她略略皱了眉,为薄颜开近期的异常。
    叶熙想,索性就不管他,她以前也不见得有这么敏感,这段时间真是,他想要干啥她倒都能一眼看出似的。
    其实也不能全算叶熙的错,以前薄颜开喜怒不形于色,这段时间,倒巴不得他的那点心思能被叶熙窥知,省去他许多尴尬。
    这天叶熙下班回家,累的倒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一下,没想到薄颜开又来了。叶熙很有些头痛,敷衍的问一句“吃过没有?”
    薄颜开乐呵呵的笑着,回答她一句“没有。”他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每每听到这种对话,都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倒不像是三十几岁的人,而像是二十岁的毛头小伙了。为此他偶尔也感到不好意思,可更多的是享受。能享受这种家庭似的温暖,没有傻瓜会拒之门外。
    他以为叶熙是要去做饭,可转而看到叶熙依旧坐在沙发上不动,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思索了一会,也坐过去“工作很累?其实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工作。”话一说完,他看到叶熙瞥他的眼神,立时自己也觉得说出的话欠考虑,十分唐突。
    正有些烦躁,忽然他站起来,走进厨房一圈,再退出时,手里端了两碗面。
    他衬衫袖子挽的高高的,把面端到叶熙面前,脸上带着笑,目光柔和。“厨房里只有这个。”
    他解释道,叶熙想了想,冰箱里明明有蔬菜,也有鸡蛋,炒两个菜还是可以的,难道是没看到?可转念,他又怎么会不先打开冰箱看看呢,定然是他从没下过厨房,此时能捧出两碗似模似样的面,已实属不易。
    她动手接过面,一口一口的吃起来,薄颜开还和她搭着话,“你小时候一直住在这里?”他自然知道叶熙是在这里长大的,可平时相处,叶熙很少与他说话,他没话找话,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破题目。
    叶熙吞了一口面,点了点头。
    “其实我以前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他继续爆料,只为找寻和她的共同话题。“我记得以前大院里有一个假山喷泉,现在改成了停车场。”
    叶熙倒没想到他也住过这里,想到他说的那口喷泉,就想起小时候的事。她不知不觉抬起头来说到“嗯,我以前很喜欢爬假山,老被喷泉淋的一身湿,回去被妈妈指着鼻子教训。”
    薄颜开停下筷子,印象里好像真有那么一些记忆的影子。奈何年代久远,真的记不清楚。他又说“以前北门外有家馒头店,北方人开的,做的馒头很有嚼头,我奶奶都要排队才能买上。”
    “是呀,那家店现在还在吧,不过现在的老板是以前那老板的儿子,手艺没有他父亲的好。”
    “以前操场上还会放露天电影,老人和孩子最喜欢带上凉席,去凑热闹……”
    最后已不知道是谁起头谁作答,那一段岁月分明远去,却被他们劳师动众的请出来,也不知真为了找一两个话题,还是回味各自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叶熙其实对那时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薄颜开恋恋不忘的口气叫她有些诧异,于是也努力的回想。那不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她记忆里也有那么一段不敢忘怀的日子,可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些。她的那段日子里有傅学应,少年时的傅学应,青年时的傅学应,到现在事业有成的傅学应。
    想起来灵魂深处是痛的,可脑海里总有欢声笑语,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快慰。学应搂着她,在操场上对她发誓:我要爱你一辈子。
    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爱她一辈子,只知道这一生一世,她是忘不掉这个人了。
    投标案进展顺利,陵森是大企业,实力雄厚,又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尤其陵森的这个年轻总裁,叫人觉得后生可畏。
    傅学应其间同薄颜开见过一面,是巧遇,两人心照不宣的点头别过,可心里却各自暗潮汹涌。傅学应心下当然恼怒这个人,他揣测各种叶熙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奈何无所得,只徒然的想起叶熙的那句话,这一想就不得了,咬紧牙齿也不能缓解那股恨意。薄颜开也私下拿自己和傅学应比过,可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比较向来没有多大意义。薄市长初尝情滋味,做如此愚蠢的攀比,也难怪可以理解的。
    傅学应回来几日,以前的老同学便吆喝要聚会。他自是推辞不掉。都是十几年的老同学聚在一块,自然问起叶熙。“你和她怎么就分了。”很多人不明就里,还以为傅学应是为了叶熙父亲下马的事,抛弃糟糠之妻。
    他们谁不晓得叶熙当年的事迹,当年他们都羡慕死了。难道还真是情深不寿?有钱多作怪?如此想来,傅学应也不过是表面上风光,还是像他们这样平平凡凡和自家黄脸婆过日子的好!
    傅学应倒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众人自我安慰的实例,只在喝完酒,主动付账后匆匆告退。
    母亲和妹妹都住在了他买的别墅里,请了保姆,配了车,他倒反而不想回那个家了。一个人住在以前买给母亲的小公寓,除了在公司和应酬,他在这里的几天,都呆在里面。这是他和叶熙挣得第一笔钱买的,买下它的时候他和叶熙还在北京租房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能想起叶熙的好,叶熙那么好!
    她陪着他吃过许多苦,即使是现在身边的阮莜,他也不敢保证,时间倒退回去,阮莜能为他付出那些。
    可是他更不能明白,一切都苦尽甘来了呀……
    薄颜开自从体会到自己对叶熙的感情,就主动远离了曾经的莺莺燕燕。其间和他关系最久的万莎,也不在流连。
    他出手向来大方,分手时也一掷千金。可是万莎是对他真的动了情,万莎二十多岁就跟了他,她和王渝葭是老同学,也是同时认识薄颜开的,奈何她那时候年轻气盛,王渝葭一副温婉动人的姿态,先她一步夺得薄夫人的宝座。为此她含恨不已,却不想她二人婚姻并不幸福,没两年就走到了头。她一心认定自己并不是第三者,王渝葭自己抓不住幸福,凭什么不让她来。到头她和渝葭都是一场空,她几乎疯狂的笑起来,此时此景,她无端的可悲可笑,她竟然也能体会王渝葭那个泼妇了。
    只是除了薄颜开,她还是那个人前光鲜亮丽的万莎,她努力过了,薄颜开不喜欢她,她断不可能像王渝葭一样为了爱情丢弃自我
    她漂亮的退出,赢得房产和存款,也算是这些年青春的一点补偿。她弯起嘴,镜子里的女人在笑,只是笑起来落魄的紧。她想到,去,明天的太阳又不是不会升起,东家不打打西家,不过就是一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不爱她,没什么了不起!
    她抱起看好戏的心态,亲自打电话去慰问鼓励前任薄夫人。这算是她分手前送给薄颜开的最后一份好礼,聊以平衡失衡的心态。
    薄颜开一次开玩笑间无意说想要一个和叶熙的孩子后,就开始留意有关不孕方面的治疗方法。那天薄颜开坐在沙发上翻看商场的导购杂志,看到童装,觉得异常可爱,便不禁说了那句话。
    叶熙当时神色就淡下来,心里只道,他凭什么说这一句话,而且她不能生,就是避孕都不用,倒省去许多麻烦。她已不再在想办法根治,前一阵子纪云还从北京打来电话,说是她先生新认识一位名医,专门从实这方面研究,要她去看看,小云问她“你是真的不想做母亲了么?”哪个女人会不想做母亲呢,她想呀,即使离开了傅学应,她还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她现在和薄颜开在一起,她犹豫了一下,回复她,“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
    “叶姐你就真不想结婚?”
    小月这样问叶熙时,叶熙怔了一怔,片刻才回神。不想结婚?叶熙有时候想一想,她也不是很老,三十岁还没有到,为什么这就历尽沧桑了呢。大学以前她一直生活富足,可是独自一人经过大学生活,也学会了节俭,学会了自立。她是努力着让自己与傅学应缩小差距,可惜怎么十年过去,他们之间的差距反而拉大。有时候缘分真是天注定的,她与他到底没有缘分。喜欢又如何?她从来心愿简单,几年前她对他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他笑她穷酸,却搂着她起誓“这一辈子都不负她。”
    他到底有没有负她呢?他好像为她做尽一切,可是这是一个未知数,连她自己都拎不清。她的牺牲,她的痛苦,她的忍辱负重,里面难道就没有他的缘故。她这么痛苦,这算不算是他终负了她?!
    小月结婚,请叶熙主持婚礼。叶熙敬谢,却万不觉得自己适合出演这个角色。小月视叶熙是工作上的良师,又觉得受了叶熙诸多照顾,心底对叶熙的感激这回终于有机会表露出来,却不料叶姐坚定推托。失望之余,在婚礼上便不忘对叶熙殷勤招待。
    两颊绯红的小月站在新郎旁边,两人毕恭毕敬向叶熙敬酒。
    叶熙一瞬间恍惚,斛光交错间,这样的场景是熟悉的。她手里的酒干脆的喝了个见底,由衷从心底说出几句祝福。
    两个新人如蜜一般黏在一起,叶熙看了是真觉得高兴。
    这会是大夏天,被来就没有风,空气还湿乎乎的闷热,稍一活动就一身的汗。叶熙摸索着钥匙打开房门,在门边找到开关,来回按了几下也不见反应。叶熙摸黑进门放了包,又跑去走道里检查,才知道是保险丝烧断了。
    这对叶熙并不陌生,一个人生活久了,什么东西学不会?职场上都一个顶两了,何况是这样的小事。
    薄颜开走上楼道,就看到叶熙踮着脚,吃力在电箱里动作着。
    他已经不止一两次觉得她太瘦,这会从背面看着她细瘦的身影踮着脚拨弄保险丝,心里不知觉的涌起一股怜惜。
    “保险丝断了?”
    他出声,走上前。叶熙意外听到薄颜开的声音,一回头险些撞在他身上。直到薄颜开取走她手里的电阻丝,熟练的换上,才回过神来。
    叶熙安静的往屋里走,心下却不知怎么的就波澜迭起。偶尔她也有过一丝荒唐的想法,就和这个男人凑合着……
    她忽然凝视眼前这个人,他面庞略显冷峻,目光给人凌厉的压迫感,举手投足已是风度尽显。这样的人,是她的仇人,却分享她的生活。
    薄颜开一对上她的目光,倒像是逮着机会,与她对视。倒是最后叶熙忍受不了,仓惶转移视线。
    薄颜开嘴角带着淡笑,轻松问她“今天去喝喜酒?”心情似乎很好。
    叶熙一点头,回答到“公司里的同事结婚。”按照往常情况,两人会不再交谈,各干各的事。可今天薄颜开没有起身,叶熙也没有立刻站起来就要走。
    客厅里冷气开的很足,叶熙喝过酒,此时坐在沙发上,方才又精神恍惚,更不想去处理公司的那些。薄颜开心里却高兴,他觉得叶熙或许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情,所以才留下来陪他说话。他以为两人的关系出现新的转机,当下谈笑风生,他本来就是位高权重的人,谈吐自然不俗,说话也不至于叫听的人感到无聊。
    这一晚,他更加没有动作,他让叶熙先睡,自己倒在书房处理了一会公文,就蜷在小床上睡着了。
    叶熙大早上起来打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他高大的身体蜷在折叠床上,很委屈的样子。叶熙一怔,看着他的睡相好一会,忽然眼眸垂了垂,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人生有时候就想慢慢铺展开的画册,也许展开到某一部分就会出现波澜壮阔。傅学应成功竞得那块地,自是意气风发,在市中心的回香阁摆庆功宴。到场的人不少,就连阮莜也特意打电话来庆祝。
    “学应,恭喜呀。晚上我飞过来陪你好不好?”
    “公司里还有事情要你处理,我明天就回去了。”
    “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嘛?!”她撒娇一样的语气,透着娇媚的声音撩拨着傅学应的听觉神经。
    “我怎么会不想见到你。”他说,却皱了眉。他没有不想见到阮莜,可是若要问他想见到阮莜吗,那又像是另一个问题。
    这时候一个和陵森有业务往来的公司老总走过来笑着和他敬酒,人人都料定他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高度,他已经算是站在高处了吧。
    他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叶熙的父亲单独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的女儿从来没有跟我过过苦日子,我以为她会嫁一个优秀的人,没有想到那丫头喜欢上你。”
    他攥紧拳头,直觉认为这对于一个青年人,是再也不能忍受的莫大侮辱。
    “你可以确保让我女儿过上舒适的生活吗?”
    无疑羞辱一样的质问口吻,真像是被判了刑,认定他去极力争取的是一样本就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说的再难听一点,她父亲认定他是想吃天鹅肉的癞□□。
    他强烈的自尊心怎能忍受这样的羞辱!他恨不能夺门而出,可是他那么爱叶熙,他只要踏出这个门,他们之间就再没有机会!
    如此极力隐忍下才娶到的妻子,像是注定了他和叶熙之间的幸福是不能够简单得到的。
    指甲掐进肉里,丝毫也不觉得疼痛,背僵的笔直,才能声音平静的说出“我会成功,赚很多钱,让叶熙当上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说这样的话不是他的性格,他极力做着相同的事,可要在人前说出来,无异于是因为被人一脚踩中痛楚,强迫扭下的瓜。
    他父亲是笑了,以一种观望的态度,那一声笑里也多少有一些轻慢的意味。好似再说他这个年轻人不过是好高骛远,成功哪里有那么容易唾手可得。
    那一晚的经历到这时还时常来回飘荡在他面前,对于他的成功来说,真是功不可没!
    那时在他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自尊心作用下,叶熙父亲的话无疑便是一把锋利的刀。连着许多年,他都仍有幻觉,是有那么一把刀在背后敛着冰冷的光芒,时刻逼迫着他前进的。
    他悲哀的笑了笑,回过神,以后若他有了孩子,是否应该如此教育他?或许能培养出一个优秀人才。
    叶熙这一晚也在回香阁应酬,可是她并不知道傅学应在此处,就是知道,也没有差别。她和薄颜开的关系已经好转,甚至时常,薄颜开会告诉她顺路,问她可要一起回去。
    叶熙应酬多要喝酒,又不能自己开车,有免费的司机,自然不用白不用,大家什么关系,也就不矫情了。
    当薄颜开问她在哪时,她随口就说出回香阁。“你快一点,我已经下楼梯了。”
    薄颜开当真就要司机加快车速,也不管是不是有违规。
    他车开到时,叶熙已经站在门口,粉色衬衫,一步裙,浅棕色的发垂肩披着,削剪的十分干练。
    叶熙先跟司机打了招呼,才看向他,“还挺快,你吃了饭没有?”
    薄颜开摇了摇头,叶熙想了想“我也没有吃饱,去叫几个菜带走吧,你要吃什么?”
    叶熙又折返回去,薄颜开坐在车里,很久也没有见她出来。
    知道傅学应一行人往门外来,他一怔,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下车。
    傅学应看到他只停了一停,已有人上前来和他打招呼,他冷淡挤出几个客套的笑容,迅速脱身。果然看到叶熙在总台旁发呆。
    他几个步子走上去,叶熙总算发现他,转过头去用手指快速擦过眼角,才再转回来看向他轻笑
    “菜好了。”
    说完,还不待她拿起一旁打包好的菜,已看见薄颜开率先取过了纸袋。
    薄颜开想要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个时候开口问叶熙,难免影响两人刚开始修好的关系,他不想给叶熙压迫感,所以忍耐着,面容却有些沉。这样的怒气竟然有些针对傅学应,他嫉妒那个男子,起初他不把他放在眼里,可那个男人的认真努力连他也要敬重几分。陵森集团如今也不是随便可以撼动,背后的靠山好巧不巧刚好是他的死对头。
    他不耐烦的靠回椅背,烦躁至极。此时他已不敢再大胆说爱情是享受了,三个人的爱情,怎么看,怎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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