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九龙策之一

第13章



「看是看见了。」他轻耸著两肩,「但他的身手太好,相貌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也不能确定他是由谁派来的。」
她掩不住脸上的失望,「没看清楚的话,那不就难以查起犯人的身分吗?」
[这倒未必。」他伸出一指朝她摇了摇,「猎场外的防范措拖在离萧的监管下做得滴水不漏,外人要是想进来是不太可能的,因此刚才的那个刺客,他若不是在猎场内的朝臣就是皇家中人。」
「好,回去後就把他给揪出来。」为免夜长梦多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想署他於死地的噩梦来源结斩断。
卧桑摇摇头,「不。」
「不?」那嫣不可思议地扬高了黛眉,「你该不会是又不想把唆使刺客来行刺的人找出来吧..」他那放纵刺客的心态又冒出来了?
「怎么找?」他莫可奈何地摊摊两掌,「凶手这两字又不会写在睑上,在场观猎的百官有那么多,你要我如何从中找出派刺客的人是谁?」这种任务也未免太困难了吧?何况,那要浪费他多少时间?
她马上用他过去的纪录来推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难道你又要当作没这回事了?」
「是啊。」不出她所料的,卧桑果然理所当然的点头。
她简直气结,「你……」怎么会有他这麽不爱惜性命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少一事不如没这回事。」卧桑不但有他的道理,还对她说得条条是道,「如果真照你的作法去办起犯人来,少不了会弄得举朝上下人心惶惶、相互猜疑,处理得不好,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党争,我之所以不想声张,是为稳定朝局。」
「除了朝局之外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摆第一的、水远都是朝政国家,他自己呢?他把自己视为何物?
「我能想吗?」他无奈的苦笑[只要我一日在太子位上,那些风险就跟著我一日,这不是我所能选择的。」
「我不懂……」她颓然地抚著额,「鸟什麽当个太子日子要过得心惊胆跳,还要为他人著想顾忌那麽多?」
「太子本来就是这样当的。」
「如果做个太子要这麽累,还不如去当个老百姓。」做人已经够辛苦了,何必还活得那麽辛苦?
「老百姓?」他不敢期望地扬首淡笑,「容得我选吗?」从他1出世就是太子,这身分并不是他主动求得的,可是他又没有别的机会来做选择。
「你虽然不能选择,但你至少能为你自己做些什麽,最起码,你可以确保你的安危。」望著他脸上那份没有笑意的笑,那嫣索性以素指直指著他的眉心,「你每天处理国务,满脑子除了百姓黎民、国运政局外别无他物,只是你想遍了天下,你可曾为自己著想过?在你治国之前,你应该先治好你自已。」
卧桑不语地盯著她那双忧心的眼眸,好半天,他才沙哑地启口。
「我该为我自己著想些什麽?」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活得自由一点、安心一点,而不是把什麽都往肚里藏,常在嘴边挂著那种敷衍的笑。」最常在他脸上看见的表情就是笑容,但他除了笑容之外,很少有另一种表情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而他的笑,多半都是不真诚的。
在她的身上,卧桑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她像从前的他,有话直说、直往前走不顾虑後头,一双眼总是能看进人们最想隐藏的深处。只是日日累积的岁月改变了从前的他,在他生活中纷纷扰扰的人事物也逼著他去改变,直到有天醒来,他才察觉,他开始在脸上挂著敷衍掩饰的笑,他已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自己,而那个年少时的自己,也已在岁月的轨迹中变了样。
现在的他,既是太子又是摄政王,只要他张开双手,他便能坐拥天下,可是当他握紧双手时,他的掌心却是空虚如昔,他的灵魂是如此的空洞和陌生,它陌生得让他连自己也不认识,只是他一直藏得很好、压得很深,因此那一声声来自他心底深处的叹息,没人听得到、没人看得见,渐渐的,他遗忘了它,抑或者,是他亲自把那些叹息给掩埋在记忆里。
但在这日,有人听见了,将那些叹息释放了出来,并陪著他一块正视他自己,让他看见那遗失已久的叹息,和他一直关在心底的小小愿望,它们一直都停靠在记忆的扉页上等待著他的回首。
他回过神,格外用心地以眼描绘著眼前的她,忽地觉得,她从没像此刻这麽耀眼过,穿过树梢映在她身上的日光,让她整个人灿亮亮的,像一束晶莹的发光体,又像是他迷茫沧海中的明灯。
「卧桑?」那嫣伸手推推他,对他不言不语,且看不出他在想什麽的眼神有些纳闷。
卧桑随即掩去所有的心思朝她微微一笑,一手指向林外,「我听到了马蹄声,也许是司棋带人来了。」
她站起身抬首望去,果然看见在山头的另一边正漫起尘烟,看似有人正朝他们这个方向前来。
「回宫後我就叫离萧加强戒备,你这人的心太软又大没警戒心了,不帮你多留神点不行。」再不多帮他看著点小命,说不定有天他就会遇上一个能够行刺成功的刺客。
聆听著她的自言自语,卧桑在她举步欲走出林子去找司棋前,一掌覆上她的柔荑,并缓缓将它紧握。
「怎……怎麽了?」她怔了一会,感觉他的体温正从他的掌心里传上她的身躯。
「你似乎很介意刺客行刺我一事。」他慢条斯理地将她拉回自己面前,温热的气息浅浅地拂过她的面颊。
「我当然介意,你是……」她不经意地对上他的俊眸,声音蓦地紧缩在喉间。
他富饶兴味地靠得她更近,「是什麽?」
顺著他拂面的鼻息,陌生的怔颤爬上那嫣的每一寸知觉,她几乎不敢迎视他那炫惑迷离的眼瞳,不愿承认,当他用此等神态瞅著她瞧时,那感觉太佻惑了,几乎令人不克自持。
「你是料俏的未婚夫婿。」她犹豫了半晌才将话挤出口,忍不住在他的视线下偏过芳颊,「你若出了什麽事,那料俏往後要怎麽办?」
卧桑欺靠至她的面前,并挪出一指将她勾回来,「你会这麽关心我,就只是因为和料俏姊妹情深的关系?」
不要问她,不要问她这种连她也答不上来的问题。
料俏的身影在她心底来来去去,一声声唤她表姊的模样,在在提醒著她的身分,可是卧桑的身影却也日渐扎根至她的心底,不但驱散了料俏的影子,还更一步地占据她的心房盘岩不动,即使她有心想将不该存在的他连根拔起,但她所扯出的,却是一团难理的情结。
不该的,她不该有这种想法……她不愿对不起任何人。
「没有别的原因吗?」卧桑微偏著面颊凝眸著她,伸手挑起她一绺乌黑柔软的发,将修长的指尖缠绕在其中。
那嫣淡淡地看著他们之间的距离,风中沁凉的冷意夹杂在他的气息里,这感觉虽是那麽缠绵多情,可是却不是属於她的。
「没有。」她抬手抽开自己的发丝,正正地看进他的眼眸深处不再逃避。
他一点也不感挫折,反而信誓旦旦的对她笑道:「你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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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来追我的人不是卧桑反而是离萧?」
料俏气愤地拍著桌面,但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盯著她的那嫣,只是专心地打量著料俏异常红艳的脸庞,并再度在心中计算了一下现在是夜阑几更的时辰。
由天黑时分回宫到四下无声的静夜,折腾了一天的那嫣,到现在还迟迟无法歇息的原因,就是因为料俏不断在向她抱怨卧桑,但她并没有很清楚地去记住料俏到底对她说了什麽,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料俏似乎是变了,而她也大约知道,能够让料俏这麽不寻常的人是谁。
「卧桑说什麽也是我的未婚夫婿,他竟连救都不敢救我,反而叫离萧来?」料俏继续为离萧打抱不平。「你知道离萧为了救我有多冒险吗?他那种不要命的追法,差点把我吓掉半条命!」
暗自在心中得到一个结论的那嫣,在她叨念完一个空档後,立刻捉住机会冷不防地问向她。
「你这是在抱怨?」她从来没看过料俏抱怨得这麽快乐的,这让她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
「是啊。」料俏用力的点点头。
她再更进一步地追问:「为什麽我不觉得你这表情像是在抱怨,反倒像是暗自窃喜?」
「谁、谁说我暗自窃喜?」料俏火速烧红了脸颊,音调也变得结结巴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神情,尽露在她的眼底。
老天,她说中了……
与料俏截然不同的,那嫣的娇容无法克制地变得雪白,像一只褪色的蝶。
倘若料俏爱上了离萧,那个好性子好脾气的太子,总是对每个人微笑的男子,他要怎麽办?料俏能进宫来,当初全是因卧桑在众人反对下执意欲选她为妃,如今,料俏的心却恋上了别人,而且还是卧桑随侍在侧的侍中,这叫卧桑情何以堪?
可是在她的心底,又有一道小小的声音,不受她控制地在对她说著
这样也好,或许这样是最好的。
女萝托乔木,料俏爱其所爱,芳心有所依托,这不是很好吗?反正谁也不知那个待料俏如兄妹的卧桑,他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麽,如此一来,在卧桑的心版上,或许多了个可容纳另一人的空间……
猛然察觉自己思及至此,那嫣不禁震惊地倒吸口气,强烈憎厌自己的感觉挥之不去。她怎会有这种荒唐卑鄙的想法?她希望卧桑的心能收容的人是谁?
料俏怯怯地拉著她的衣袖,「表……表姊……」
「怎麽了?」那嫣抹抹睑,试著把自己的情绪压下来,方回过头,却发现料俏的小脸上盛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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