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令

43 四十三


正午刚过,毓弋才缓步走入城门,见城门内长街两旁上还沾着些朝中仪式的装点之物,隐约有点奇怪了。
    不知是什么达官贵人出城入京,为是又是什么事……只是想了一会,毓弋不禁失笑,一旁有人推着货物进城,大声吆喝,毓弋快步穿过城门,才又回头看了一眼。
    朝中有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不必听,不必想,不必理会,挂着一个虚名,做一个富贵闲人。
    想起怜更说的话,心中泛起一阵难受,也只是一会儿,便又消了去,低叹一声,毓弋站在大街上片刻,往左一拐,向自己的府邸走去。
    王府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愣了半晌才有人迎了上来,等毓弋走进前院,就听到有人传热水,吩咐膳食,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在山头上坐了一夜,身上的衣服被浓重的雾汽濡湿,还未干得彻底。
    泡过了热水去了一身寒气,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袍,走到厅中,就看到一桌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只有一人伺候在旁,却是当时自己找来照顾怜更的丫头紫舟。
    大概是念着紫舟服侍过怜更,雁琉云离开后,她便负责打点王府中的事务,人看起来也干练了一点,不再像从前那个小丫头模样。
    毓弋只看了她一眼,就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慢条斯理地用起膳来,吃了半天,才看到一旁搁着的一封信。
    愣了一下,毓弋放下碗筷,抬头看向紫舟。
    紫舟马上反应过来:“爷,那是珞王谴人送来的信。”
    “哦?”微一挑眉,毓弋哼笑一声,又把信放过一边,自顾自吃了起来。
    紫舟看他那模样,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爷,您不看吗?”
    “吃过再说。反正也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事。”
    听出毓弋话里的一分暗嘲,紫舟低下头,不敢再问。
    等下人把餐具都撤下去了,毓弋取过信,瞪着信封好一会,才把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我明日一早出使凤临,你陪我到边境上,可以么?
    盯着纸上那短短一句话很久,毓弋才低低笑了出来,略一抬头,问紫舟:“什么时候送来的信?”
    “回爷的话,是昨晚……”
    “昨晚吗?”喃喃重复了一遍,毓弋将信卷在手里,不再理会紫舟,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出使凤临,原来是出使凤临么?
    忍不住想笑的冲动,毓弋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中的信,笑得眯起了眼。
    这样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昨天才知道,怜更却从来不曾对他说过。如今只是一纸信笺,就要他陪他到边境,又把他当成什么呢?
    因为他爱了,所以就认定了他可以随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么?
    “怜更,怜更,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呢?”
    毓弋低喃着,慢慢地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几乎要揉到掌心里去。
    转眼一个半月过去,珞王出使,凤临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毓弋开始每日随着百官上朝,从不多言,只是听着众人汇报各处的情况,听着凤殇的定夺,静下心来,倒还是会觉得凤殇确实足够出色地当一个明君。
    只是周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并不是什么不一样,只是有些人,似乎不见了。
    先是雁琉云不见了,后来打听,才知道他早随着怜更去了凤临,那么秦泊身为大夫,不见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然后,不见了的是毓臻。
    起初半月,还能见到毓臻一脸死灰地跟在凤殇身旁,朝中决断,只要毓臻开口,凤殇总是准的。到突然一天,毓臻就没再随着众人上朝了,偶尔去见凤殇,也并不见他陪在左右。
    只是毓弋也没心思去想这些,只如行尸走肉一般,一日一日地过下去。
    月初凤殇派人送来解药,他也不怀疑,当场服下了让人回去复命。
    初夏的盛京越是繁花似锦,有时路过,毓弋会停下来看一眼,想起怜更说过“春看桃花开”的话,只是禁不住地出神,半晌又回过神去依旧走他的路。
    一直到了端午那天,涟王府却来了一位贵客。
    将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毓弋才屈膝行礼:“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没有外人在,就不必行礼了。”凤殇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毓弋坐下来。
    毓弋迟疑了一下,才在凤殇指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你知道朕今天来,为的是什么吗?”
    “请皇上明示。”
    凤殇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勾唇一笑:“朕问你话,你不必顾忌,照实说就是了。”
    “臣遵旨。”
    “若今日你身上没有哥哥喂下的毒,不需要每月服朕手中的解药,手上握着兵权,反,还是不反?”
    毓弋一怔,抬头看想凤殇,却看不出什么痕迹,想了一会,他终究苦笑摇头道:“不反。”没等凤殇问出为什么,他便接着唾了一句,“没意思。”
    “你爱哥哥?”
    毓弋越是不懂凤殇的意思,只是自嘲一笑:“性命,尊严,感情,都抛在他眼前了,还能不爱么?”
    凤殇却不死心地追问:“那到底爱还是不爱?”
    毓弋咬了咬牙:“爱。”
    “恨么?”凤殇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毓弋浑身一震,笑出声来:“恨。”
    “有多恨?”
    “有多爱,有多恨。”毓弋吸了口气,不再看凤殇,幽幽道,“恨他狠心,恨他绝情,恨他看得太远太高,什么都恨,只是……不恨他不爱我。”
    听着毓弋的话,凤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放到毓弋面前。
    毓弋微一皱眉:“这是什么?”
    “解药。彻底的解药。”
    毓弋心中一下咯噔:“什么意思?”
    “出发前一天,哥哥来见朕时,说欠你太多,还不了,哭着问我怎么办。朕想来想去,还你自由,总能替他还上一点了吧?”
    毓弋低笑一声:“那还真是多谢皇上恩赐了。”
    说罢,毓弋把药接过来,一口吞下。生也好,死也好,也没有什么太重要了,又何必担心凤殇是不是在算计自己?
    凤殇看着他,像是在打量着他一般,好一阵才又取出一物,搁在桌子上。
    毓弋定眼一看,顿时愣住了:“兵符?”
    “跟凤临议和的事,已经有喜报回来了。你可愿意现在带兵潜入凤临,一举攻下凤临定京?”
    毓弋猛地站了起来:“现在?”
    凤殇似乎对他的惊愕视若无睹,淡淡道:“对,现在,就以迎接珞王为名。哥哥还在凤临境内,议和之事刚成,他们便料不到我们会在这时出兵了。防范松懈,自然是我们最容易成功的时候。你只需带五千人去,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有大约三万人潜入埋伏在定京周围,雁琉云带去的护送队伍也有五千人,只等你到了那儿,便可一呼百应了。”
    “那怜更呢?”毓弋强自镇定地问,却始终压不住心中狂跳。
    “议和已成,路上自会遇到。”
    毓弋张了张口,再说不出其他。
    凤殇抬头看他,淡然问:“你可愿去?”
    毓弋站了很久,终于慢慢拿起那兵符,跪了下去:“臣遵旨。”
    凤殇听了,随即站了起来,转身便要走,走到门边,才顿了脚步,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低声道:“哥哥的心愿,求你成全。”
    终究是忍不住,毓弋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难道那不也是您的心愿吗?皇上。吞凤临,天下一统,做天下主子的人是您,为了这些,您可以随时把自己亲生哥哥都推到最危险的境地去,毓弋比不上你们的狠,输得心服口服,只求皇上别说这样的话,听了叫人恶心!”
    凤殇沉默一阵,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举步离去。
    留下毓弋一人站在厅中,半晌像疯了似的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去了。
    沧澜真明元年五月中,沧澜凤临两国达成协议消息传出,凤临停止各处军事调动,沧澜由珞王献上价值连城的珍宝玩物,以示友好,两国相安。
    五月底,沧澜涟王素和毓弋帅四万兵将,包围凤临都城定京,定京仅有余卫城军一万余人,四方援救不及,一时间,定城中人人自危。
    临时搭起的军营中炊烟袅袅,中央军营里,毓弋脸色阴沉。
    将领们跪了一地,谁都不敢吭声。
    最后终于有人硬着头皮道:“王爷,也许珞王走的是另一条路,所以才没有跟我们遇上。消息早传开了,就算是凤临王要留珞王作客,也早该放人回去了……王爷不必太担心。”
    毓弋冷哼一声:“若是珞王还在定城内呢?拿你的命去抵吗?”
    那人顿时噤声,大气也不敢喘。
    毓弋看着那些人,心中的不安始终压不下去,过了一阵,他才呼出口气,问:“雁琉云呢?”
    那些人你眼看我眼,竟谁都没回答。
    毓弋一拍桌子:“护送队伍的人都在了,你们却不知道雁琉云在哪?”
    “回……回王爷,雁大人似乎一直跟着珞王,只吩咐了那五千人来与我们会合。”
    “王爷,有雁大人在,怕是不必担心的……”
    知道那些人说的话不过是安抚自己,毓弋挥了挥手:“如今兵临城下,我们也只能继续攻进去。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那众将领连连称是,毓弋正要把人叫退,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急报!”
    毓弋心一沉:“进来。”
    一个小兵走了进来,跪下道:“禀告元帅,定城城头上有人喊话。”
    “说什么?”
    “要主帅去见。”
    毓弋脸色微微一变,看了看其他人,半晌才回道:“知道了。”
    那小兵行过礼退了出去,马上就有人开口叫了一声:“王爷……”
    “行了,”毓弋打断了那人的话,“传令下去,做好攻城的准备吧。”
    “是!”
    对于突如其来的状况,定城城门之上那一排士兵显得过分单薄。
    毓弋在一列手持藤甲盾的弓箭手簇拥下走出人群,对着城门上扬声道:“沧澜素和毓弋在此,城上的人出来吧。”
    城上没有一丝声响,过了一阵,当中的两名士兵让了开来,一个人走了上前。
    “凤临王!”身后传来一声低呼。
    毓弋心中一震,仰头看去,那人身穿一件锦衣,虽然平常服饰,但腰间上绣着一条金龙,毓弋长年习武,眼力过人,自然看得清那龙上五爪,分明显示出那人的身份,正是凤临王。
    毓弋只当没认出,高声喊道:“如今定城已经被我军重重包围,城中无力抵挡,为了城中百姓,还是开城投降吧!”
    “原来来的是涟王,久仰了!”凤临王一笑,“涟王勿急,要攻城,也先见过本国的贵客再说吧。”说罢,他举手一拍,让开一点,后面推出来一个人,被他捉在了胸前。
    毓弋定眼看去,脸上顿时一白。
    城上一人,长发披肩,身上一件白色衣袍,双手被绞在身旁用麻绳困住了全身,初夏的烈日照在他的脸上,眉目如画,脸色晦淡暗涩,却是十足的病态,正是怜更。
    被捉着站稳,他微一抬头,向毓弋看了过去,半晌张嘴叫了一声:“毓弋……”
    凤临王扯了扯手上的绳止住了让他说下去,扬声向城下道:“阁下可看到了?听说贵国珞王身体孱弱,这次议和长途跋涉来到凤临,更是元气大伤,不知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呢?”
    “王爷……这……”
    毓弋微微回头,看着属下脸上的担忧,只是蹙眉横了一眼,没有说话。
    凤临王又接着道:“阁下不过是沧澜伪帝余子,珞王却是真明帝双生兄长,不知涟王以为,珞王死在凤临,阁下回去后还能活命么?”
    “毓弋……”束缚略松,怜更又唤了一声。
    毓弋直直地看上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怜更脸上的痛苦,还有,眼眸深处的一抹浅笑。
    心中一震,毓弋颤声开口:“珞王不是早该回程了么?”
    凤临王笑了起来,看向怜更,道:“以珞王的身体,来到凤临已是不易,一时半刻,又怎么走得了?可笑你们竟然这时起兵,毁了盟约,怕是以为珞王已经走了吧?”
    像是明白了什么,毓弋脚上差点不稳,往后略退了一步,不甘心地开口:“怜更?”
    怜更没有说话,只是张着眼瞬也不瞬地望着毓弋,慢慢地勾唇一笑,随即合上了眼。
    “听说,阁下的命,是珞王救的吧?”凤临王没有看到自己身前怜更的变化,又追问了一句。
    毓弋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看着怜更,看着他笑,看着他闭眼,烈日当头,他的身上却如腊月寒冬冰天雪地般地冷。
    ——我会不惜一切,叫沧澜的马蹄,踏出沧澜的浩荡关河,南下北去,一统天下。
    ——毓弋,毓弋……你终会后悔的……可是,答应我,不要后悔,好么?
    ——毓弋……只是一次,让我任性一次,真的可以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太贪心了。
    对不起……不要太贪心了。
    哥哥的心愿,求你成全。
    心愿,这便是你一直一直掩掩藏藏不肯说的真相么?
    这便是你唯一一次的任性么?
    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却原来从来没有握在手上。
    谁都比不上你的天下重要。
    毓弋又退了一步,低低地笑了起来。城上城下,都是一阵茫然,不懂他为什么在这个地方突然笑了起来。
    毓弋缓缓抬头,只是盯着怜更,隔了那么远,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人的脸。美丽而苍白,却始终带着凌驾天下的傲气,藏在他那病弱之下。
    “这便是你的心愿么?”
    毓弋一声轻问,谁都不懂。
    只有怜更微笑合眼,不哼一声。
    这便是你的心愿么。
    早知道要死在这里,你唯一的任性,是要我来杀你。这便是你的心愿么?
    毓弋一咬牙手一翻,抽过身旁一名弓手背上的箭,弯弓,搭箭,两支羽箭悬弦欲发。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惊呼。箭没有射出去。
    等周围的呼声安静下来,凤临王也忍不住了:“你想清楚了!在这里杀了他,回去你也活不成!”
    “王爷三思啊!”身后的兵将如是说。
    毓弋只是看着城上的人。
    怜更慢慢张开眼,看向毓弋手中的箭,又慢慢看上毓弋的脸。淡然浅笑着,唇上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只有毓弋看得清楚,他在问。
    问,你恨么?
    心中痛得让人欲死,手上的箭没有一丝颤抖。
    这个时候,你却来问我恨不恨?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
    毓弋深吸一口气,像是尽情发泄一般吼了出来:“我恨——”
    两箭离弦而去,弓落地,毓弋慢慢地合上了眼。
    “攻城。”
    眼前人影晃动,黑发白衣,怜更的身影自城头消失,只是毫厘偏差,第二箭直没入凤临王的胸前。
    他到死都不知道,这两人在城上城下,说过了什么样的话。
    他不知道,这本就是布好的局,珞王说怕死是假的,珞王说带着他上城便可与城下一谈也是假的。
    沧澜的珞王,本就是要死在凤临,死在他选定的人手中。
    死在,他爱的人手中。
    真明元年,涟王帅兵围攻定城一役,凤临王以来使珞王为人质,涟王两箭齐发,先后射杀两人,定城失去人质,君主被杀,半日开城投降。
    此后数月,涟王陆续镇压各地余孽,年底,凤临正式归入沧澜,三色国公开称臣,天下一统。
    真明二年春,涟王凯旋,百官跪迎。
    入城当日,直到大军全部进城,涟王始终不见踪影,问及,才知道涟王早半日已经入了盛京,不知所踪。
    静王府中,静王毓臻站在湖心亭中,怔怔地望着一角庭院,不知想着什么。
    身后一阵轻响,毓臻一回头,就看到毓弋站在那儿,大半年的时间,毓弋脸上只留下了一片冷漠。
    “回来了?”毓臻笑了笑,开口问。
    毓弋点了点头,又摇头:“我会再去。”
    “为什么?”
    “只要一日找不到他的尸首,我不会放弃。”顿了顿,毓弋垂了眼,“若是找到了,我在那儿,守着他。”
    “今日是你凯旋荣归,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毓弋抬头:“只为了问你一句话。”
    毓臻一怔,随即笑了:“你问。”
    “凤临知道三色国归顺的事,知道怜更救过我的事,都是你说的?”
    毓臻看着毓弋,半晌别过眼去,春空如洗。“是。”
    话音一落,毓臻脸上一阵吃痛,已经被毓弋揍了一拳。他站稳了,轻轻抚了一下伤处,苍凉一笑:“是我说的。我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那时候你从未真心服过?”
    “当然不!”毓臻低笑,“我还有人在手,凤殇意外地信任我,为什么不再赌一次?替他做事,替他劝你归顺,对我百无一害,反而少了你这个对手,何乐而不为?”笑意渐渐敛去,毓臻脸上终究浮起了一抹痛苦,“我真的不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怜儿走的那一天,看着他不断问我安排得如何,我便全告诉了他,劝他不要去……他只是笑着跟我说,先别管,你继续说。好象我做的事情,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我像个傻子一般,徒劳无功。毓弋,你知道么?他说,即使不是我去告密,他总是要找借口到凤临去的,反过来要谢我……我,我……”毓臻说不下去了,只是闭上眼,用手慢慢地捂住了。
    “我知道。”毓弋清淡一笑,“他要的太高,你我兄弟,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小丑。”
    “他却固执地要死在你手中。”毓臻提醒道。
    毓弋一笑,没回应,转头问:“那么,三哥现在服么?”
    毓臻苦笑:“即使明知道他是要去的,我也已经被算计进来了。再怎么跟自己说没关系,我还是间接害了他的人。若这天下是他想要的,我便替他守着罢。”
    “替他守着……”毓弋低声呢喃,半晌抬头笑道,“走吧,皇上在宫里等着。”
    这是一年春,桃花依旧,满地荼靡。
    去年这时候,那个人软声央着,毓弋,毓弋,明天带我去看新桃,可以么?
    那时候,自己以为可以年年岁岁,纵然心中委屈,也可以相守一生,只是敷衍他说,等秦泊说你可以了,再去。
    “秦泊从来爱夸大,要等他说可以,桃花都要败了。”
    “那就明年吧。”
    “好啊,明年吧。”
    却已经,没有明年了。
    朝堂之上,天下之主危襟端坐,一一封赏。
    毓弋和毓臻跟着众人跪了下去,却终究忍不住,抬头看去。
    一样的脸,却不是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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