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引

第96章


  云卺掀起了轿帘,帘内的人被红色一衬好似整个发了光一般,素白的宫裾反着耀眼灿烂的光,仿佛极端的炫耀。眼波轻轻一扫,即妖且媚还有着说不出的凌厉的霸气,就似温柔毒药,稍沾点点,迷香四射。艳质滔天。却偏偏还有种锐利的气焰压得人呼吸为坚。
  “你用尽心思让我来这里的目的呢?”易瑟微笑着站到她的面前。
  “不是说了么,有密诏,你不想看看么?” 舜寐径自转身往内殿里去。
  殿内已经十分的残破,却还算干净。窗户破了纸,笔直的光线落在桌案上,细细看那空气了还有无数埃尘纷纷。
  “那为何不直接昭告出去呢?难道一定要我看了才行么?”易瑟袍袖微敛,好整以暇。
  “既然来了,不坐下聊聊么?” 舜寐并不接话,却微笑着让出了路。
  “也好。”易瑟目光向舜寐一转,点头淡淡说道。
  “这里向来清寒,怕是委屈了妹妹的尊贵身份。” 舜寐抬起手来,只是拂去了桌案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水渍。
  “不必麻烦,你要我看的诏书呢?”易瑟心平气和道。
  “妹妹心急什么?在看诏书前你得给我一样东西。” 舜寐须臾抬头笑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给呢。”易瑟遥遥的注视着舜寐隐在阴影中的闪烁眼神淡淡道。
  “这倒是由不得你,这东西我非留下不可了。” 舜寐忽又话风一转,敛衣袍走近来伸出手——
  “不先喝口茶么?”舜寐端起桌上的青瓷差碗,目光横扫在易瑟的脸上,看不通透。
  “我不渴。”易瑟望着端至在鼻尖下的杯子,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正迅速的从心里涌出来。她太疏忽了。
  “怕我下毒么?”舜寐收回了递在易瑟面前的茶,亲自喝了一口道:“若我要杀你绝不会下毒。”
  “我会……看着你……被,乱、刀、砍、死。”舜寐一字字的咬出来,伸长手臂,五指一松,手中的茶整个落下去,砸在地面上碎裂开,茶水四散着朝易瑟的脚边爬去。
  突然,只听得惊天之响。扎人的日光竟如潮水般直涌进入,眼眸不由得虚眯起。
  随之,有一种冰冷而残酷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冰冷的光线在她的眼前只晃出那么一道来不及看清的弧度遍生生的落在颈项之旁,稍稍一动便血溅当场。数十名御林军装扮的人各持利器将屋中的人团团围困,舜寐站在中央得意的微笑。
  “该死,罪该万死!“陆伦突然尖锐起声音,拼力的挣扎着,想摆脱身后两个将他已牢牢制住的御林军。
  “呸,谁该死,该死的奴才,给我打。” 舜寐啐道,随后瞪着易瑟道:“我只要你的命,不过多杀几个没关系,给你陪葬吧,我很大方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也不想说什么吗?”舜寐皱眉望着一言不发的易瑟渐渐沉不住气来。
  “我死你也会死。”易瑟垂首望着颈项间那一截银亮刺目的剑尖,暗地握紧了拳头,生怕自己泄露了自己害怕想逃的秘密。她只能保持面无表情的姿态,不然会使得舜寐愈发得意而自己死得更快。
  “我早就死了,还怕什么。” 舜寐说着,脸色变冷。“你没想到吧,就算我舜寐落得家破人亡但最后气脉尚存一息,仅此便足以至你于死地。”
  “倘若我一直不肯见你呢?”易瑟忽抬头问道。
  “呵呵。” 舜寐冷笑道:“我想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何况一旨你根本不知情的诏书,你定会见我,因为你不想死。但你忘了这死穴一旦成立,你的命就会落到我的手里。”
  “那你为何一直不动手?”易瑟不自觉的缩了缩身体,剑身的冰冷直扎入身体使她忍不住想逃离。
  “你终于怕了么?”舜寐冷笑着狠命一脚将易瑟连人带椅踢倒在地。
  胸腹间巨痛,颈项间亦随之猛地一疼,她猝然倒地,手臂搁在了随同她一齐倒地的椅脚上,一时麻木了整条臂膀。还未来及睁眼舜寐提着长剑抵在了她的喉间,顿时使得最后一丝起身的余力也失,只那么望着舜寐的冷笑在眼前数倍的扩大。
  她已经太久不曾去活动手脚,一如很多事过去后就渐渐的自然淡化成了要努力回忆才能记住的事物,她眷眷手指,以确定自己的手还活动。
  “小姐。”云卺的尖叫夹杂着哭泣随之响起。
  “让她闭嘴。” 舜寐狠狠吩咐。
  云卺的嘴上立即被堵上,任她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我喜欢看你失败。” 舜寐忽然愉快的笑起来。
  “你可以去死了。” 舜寐淡淡地说道。
  她无比平静地望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她恨了她那么久,恨到心肺都开始要溃烂,到如今她终于可以亲手杀她了么?这个人使她家破人亡,夫离子散,她没有疯没有死就等着这一天,只是,那么狼狈的倒在地上人,凝脂似的皮肤,那眼神竟还那般的澄澈到慑人心魄。还有那种姿态,即便是狼狈却还能耀眼而骄傲,尊贵得仿佛高山难仰。
  但,她最终还是要死了,剑尖如此锋利,她甚至还没有用力,它已悄无声息的刺入她的胸前数分,顺畅得几乎没有任何的阻力。这是她最后要做的事了,马上就可以结束了,她已经累得睁不开眼来……
  易瑟望着那明晃晃的剑身,没有她想象中闭上眼睛。原来这就是她最后的结局。她终于等到了么。那么……这么结束也好。她是个太过于冷静的人,若汹涌一次怕是波澜难起,她错过太多事,她承认自己的自私,好吧,或者真的很多人乐于见到她死在这里,虽然有些仓促,虽然有些恍惚,不过她不在于,她的意外太多,无论无何形式的结局她都不会回避。
  剑真的很美,那光芒仿佛耀亮了眼眸中最后的花火,血艳红的色泽在那里如花般绽开,她感觉到刀锋切开肌肤的疼痛,然后有些微凉的气息自体外飞快的穿透进来,她的手有些温热,她很想抬手看一眼,自己的血究竟是怎样凄厉的颜色,只是眼睛忽然有些模糊,耳边的声音猛的尖锐而杂乱起来,迷迷糊糊地,有灼热的腥气自鼻端传入。
  还有什么啪的一声跌落在了她的脚边,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尖叫猛的扎进了耳朵,她受惊的缩了缩腿。那个声音是舜寐的。
  只那么一瞬,她再看清时四周横尸遍地。厮杀似乎只存在那么一刹便已然结束,她只看见红色的视野。她看不清,只看见那一柄枪,只一扫,利落得不象杀人。平淡无奇,看不到任何招式。
  洞开的大门。那人从天而降,天神似的,逆光,仅是影。
  舜寐又惊又怒,却不及害怕。
  她的剑已经刺下去了,突然,她听到乒然一声巨响,她的右肩一阵巨痛几乎使她站立不稳,立时她痛呼出声,待看清时她握剑的手已然落在了地上,半边身子溅得一片鲜血淋漓。
  她痛得倒在地上,咬牙凝神看过去,究竟是谁坏了她的事,使她最后落空,这此后怕是再无丝毫机会。
  整个冷宫忽然一片寂静,除了一个人有些急切的脚步声外再无一丝声息。
  舜寐强憋着最后一丝气力,惊谔地抬起头。她所有的人皆已倒在地上,死绝了。那个人的黑色袍角自她的脸前划过去,黑色的地位与尊荣,在世上还只剩一个。她颓然闭上了双眼。
  她倒在血泊里。伤口中的血汩汩地涌出。渐渐变冷。她看不清,那胸口的疼痛与寒冷如此的浓烈,仿佛每次呼吸都用尽了精力。
  她哪怕痛到全身扭绞却还依旧维持着清醒。她无比清晰地听见那有些急切的脚步朝她而来。投下阔大黑影遮住她的目光,只那一双眼,灼灼的犹如骄燿。
  “别睡,快睁开眼。”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军辩……你来得真不巧……”她很想笑笑,她又一次没有进入那最后的结局里,真不知是幸亦或不幸。
  “回宫再说。”军辩将她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陆伦,快去传御医来。”军辩
  “呵呵呵呵……”舜寐用仅有的左臂撑着地面望着这一幕冷笑道。
  “等等……”易瑟轻声阻止道,目光转落到舜寐的身上。
  “杀了她便是了。”军辩不耐道。
  “不行。”
  忽然,一声清亮急切到有些尖利的声音自殿门外传来,众人皆是一惊,只见沁髹敛袖而入,微微有些气急。
  “大胆奴才,还没至你的某刺之罪竟敢如此顶撞王爷,快给我跪下,”陆伦喝道。
  “奴婢请皇后放舜寐一条性命,奴婢必当缬草衔环报之涌泉。”沁髹仿若不曾听见陆伦的呵斥,自顾平静道。
  “沁髹……” 舜寐浑身颤抖,泪几欲夺眶而出。在自己最破落之时是沁髹对自己细心照料,毫无怨言,现如今自己死劫难逃她依旧还为自己求命,这般的心腹让她再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心生感激。
  “死奴才,这不是疯了么,快给我拉出去。”陆伦在一旁怒斥道。
  “等等……”易瑟出言阻止道。
  “沁髹知道皇后罪该万死,但奴婢望能换得一命,就放皇后出宫去吧。” 沁髹恳切道。
  “沁髹,你别替我求她。” 舜寐忍不住尖利道。
  “不,你错了。” 沁髹横过目光望向舜寐,浅浅一笑道:“我不是替你求她,是替我自己。”
  “你自己……?” 舜寐疑惑道。
  “皇后,若不是我你早已死了,我但求放皇后出宫。” 沁髹将目光转回到易瑟后,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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