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日戒

第2章


说完,她的目光触及紫月与莫隐风,当下会心一笑,续道,“看你们这架势,多半是抢了人家女眷,还要杀人灭口!”
    秦潜沉声道:“一派胡言。分明是此人胆大妄为,掳走我夫人在先,我即便杀他,又有何不对?”
    凌灵一愣,顿时无言。她是恰巧看到这一幕,为青衫少年抱不平,欲拔刀相助,倒未想过孰是孰非。此刻见那青衫少年始终不吭声,看来多半是理亏了。
    这时,货船舱内步出一人,鹤发童颜,神采奕奕。数名年轻壮士紧随其后,俨然一副领袖风范。
    那人看见秦潜,稍稍一震,但瞬间即恢复镇静,劝道:“阁下救妻心切,某家完全能够体会。但江湖有句老话,得饶人处且饶人。阁下何必赶尽杀绝?”
    秦潜与那人四目相对之际,心中莫名“咯噔”一下,奇怪至极:为何此人给我熟悉之感?尤其是那双眼眸……仔细打量,却又感觉陌生。他思忖片刻,为避免节外生枝,叹道:“好,我暂且放过他。”当即抓起莫隐风,扔向对方的货船,“告辞。”
    那人望着他们的船向东疾驶而去,眉头渐渐蹙起。
    “以后,不要总是多管闲事!”他对凌灵轻声斥责一句,进了船舱。
    凌灵对着那人背影吐了吐舌头,扶起地上的莫隐风道:“我爹爹只是怕我出事,你别介意。”
    
    
    
    二、  末将后裔
    
    夜,静极。汪洋上,只听见浪的喧嚣。
    掌舵的两名黑衣人以内力提速,其余人等均在舱内休息。
    秦潜望着抱膝而坐的紫月,心中难以平静。
    他给她服了半颗解药,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抑或试图反抗。不料她始终低着头,一语不发。
    他不禁生出怜意,道:“我不会伤你——”
    只见紫月蓦地合上眼。
    他不禁愣住,仿佛喝了极寒的水,冻得牙齿生疼,再难开口。
    此后半夜,众人昏睡,相对无语。
    一只海鸥掠过苍穹,发出凄厉的叫声,篷外掌舵者道:“主上,我们已到相模湾。”
    秦潜轻掸衣角,看向沉睡的少女:“紫月姑娘,准备下船。”
    紫月睁开眼,眉头紧蹙,毫无动身之意。
    她始终在坚持着一种无声的抗议,这让秦潜十分无奈。
    “你且放心,我无意于伤你,只要阮星月把东西交给我,我定然送你回去。”
    “可是你伤了他!”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语气却狠。
    秦潜一愣,旋即明白她所指,问道:“你与那少年认识?”
    “不。”她口气缓了一些,眼神暗淡。
    那少年的身影始终在心里挥之不去,她偎在他汗湿的臂弯里,仿佛回到十年前的夜晚,那少年坚定的胸膛,比母亲的怀抱更有安全感,让她没有丝毫惶恐。
    秦潜见她恍惚,索性抱她出去。
    岛上阳光明媚,清澈的河水穿城而过,天然的卵石垒起了宽阔的河坝。一行人沿着石子路往南直走,穿过一片原生林木,来到了岛上最南部的海角——石廊崎。
    绿树葱郁,环抱着一座恢弘的建筑,房顶琉璃瓦砌,四个定点处弯起翘角。当中的楼阁共有五层,向两侧各伸展出一条长廊,分别衔接一座三层楼阁。整体外形似极了中土的寺庙。
    楼前空地上,百名武士排成整齐方阵,人手一刀,横斩、斜劈或直刺,招招直线击出,相较中原武学,少去甚多花巧,却似乎不逊威力。他们身着白边黑袍,衣袖极阔,腰带宽大,背后系着方形布包。
    队列最前端站着一个女人,身上的碎花红袍长及脚踝,腰带更宽些。她看到秦潜,先是神情欢欣,却见他怀抱少女,顿时俏脸一沉,眼含妒意。
    紫月柳眉轻轻一蹙,极不愿受这不明不白的目光,冷声道:“放下我。”
    她这么一说,倒让秦潜觉出几分尴尬,连忙遵照了她的意思。
    红衣女人目光如蛇,自紫月的身上蜿蜒而下。只见紫月面色憔悴,却丝毫不减绝色,盘起的云鬓与紫缎长裙相得益彰,极显高贵气质。她望着望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武士们躬身行礼齐齐道了声将军。秦潜点点头,对着武士们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随后转向红衣女人道:“雅子,你带他们继续练,我先安顿下她。”说罢走进了正中央的楼阁,两名武士带着紫月紧随其后。
    雅子目送他们进去,蓦地眼一红,险些掉泪。
    大厅内窗明几净,天花板、地板、桌案均为上等木制,墙壁上挂着几幅精裱的水墨画。秦潜将紫月带到三楼的闲置卧房,指着靠墙的床具道:“先休息吧,我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所谓“床”,就是两寸厚的长方形草板,表面铺着淡绿色凉席,席面光滑,清香扑鼻。醉月坐了下去,纤指抚过,“嗯”了一声。
    秦潜恳切道:“另半颗解药我会尽快给你。”
    紫月淡然道:“无妨。”
    这样的口气令秦潜莫名地心酸。他默然了一会儿,出去拉上了门。
    “看好她。”他轻声嘱咐门口的两名武士,然后走进隔壁,褪了那身中原打扮,换上了属于自己的行头。
    他的黑袍与普通武士服大致无异,只是胸口处印有一道白纹:二つ引两。
    这是足利家族的家纹(家纹在战争中是区别敌我的依据,战后用于战功的查验),一个特殊家族的家纹。
    如果没有应仁之乱的爆发,如果足利义昭没有被织田信长驱逐,如今,秦潜,便是足利幕府的第十六代大将军,统治日本的王者。
    他就是足利义昭之子足利义兴,为复兴幕府而生的唯一后人。
    当年,足利义昭无法接受幕府的灭亡,带着寥寥无几的忠心下属,隐居到这伊豆小岛,秘密创建了一个武士组织,名曰精英阁。不料此阁成立不久,他却身患重疾,于十年前含恨而逝。
    从此,复兴重任完全交给了年轻的足利义兴。
    足利义兴深知敌我力量悬殊,一度消极,徜徉烟花之地,沉醉不归,结识了不少的纨绔子弟。
    也因此,上天给了他转机。
    他受邀参加一场酒会,从几个中土商人的聊侃中听闻一枚神戒。
    “各位所说当真?”他凑了过去。
    “绝对真实,那族长的飞日戒可以起死回生!话说族中一名少女已死去多时,就因族长给她戴上了飞日戒,她霎时间奇迹般复活了!”
    “不仅死人可以活过来,而且活人可以变神仙,土匪可以成大王,无名小厮可以斗武林盟主……”
    “只要戴上飞日戒,全身力量尽数释放,所向披靡!”
    那些人讲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他不禁疑道:“若这飞日戒真有这般神力,为何无人去夺?”
    那些人叹了叹气,道:“西域地广,纳兰安族又十分隐秘,找都难找!”
    他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虽然精英阁人数有限,难以抗衡织田信长的千军万马,但有了此戒,岂不胜利有望?
    于是,他精神陡振,率领着三十名最出众的武士远赴西域,誓要夺得飞日戒。
    那夜的山寨,月黑风高。全族的老弱病残被绑出屋子时,甚至睡眼惺忪。他笑吟吟地看着那倔强的老头,猛地一边脸色,武士的长刀即可刺穿了一排族人的胸膛。他笑看那老头,猛地再一变脸,顿时惨叫破天……
    最终他赢了。
    倔强的族长虽然无谓自己的生死,却无法罔顾族人的生死!
    
    他捧着那只檀木盒子踱向寨外,身后血流成河,叫声凄惨。他紧皱着眉,心头逐渐裂开一条缝,直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进去。
    意外,便在此时袭来。
    三把梅花针悄然掷出,虽力道欠猛,却分别准确地插在他的肩井穴、身柱穴和肺俞穴,又在每处穴位分刺五点,状如梅花五瓣,令他霎时间动弹不得。他未得喘息之机,数名蒙面人猛虎版扑来,将他四肢死死缚住,领头者利落地夺过檀木盒子,手一挥,全部撤退。
    待他的手下武士匆匆赶来,那些人早已遁入夜色,无影无踪。他握着从对方腰间扯下的五块红木令牌,眼眸红得可怖。
    几经打听得知,那些人是中原第一大庄的人,庄主还是中原武林的盟主,若硬闯,只会让精英阁损兵折将。于是这些年来,足利义兴将主要精力投入壮大精英阁,同时等待着一个恰当的夺戒时机。
    而这个舞姬的出现,一下子让他抓住了阮星月的软肋。
    当日圣月楼开放,竟引得各路豪士纷至沓来。这么大的面子,岂是一个舞姬受得起的?很显然,众人为取悦盟主而来。阮星月对她的珍爱,早在册封大典上便人尽皆知。以她为砝码,神戒指日可得。
    足利义兴思忖着,眼里浮现几丝笑意。毕竟这一天,他已等了十年。
    可惜他无法提早知道,这世上珍爱她的,不止阮星月一人。否则,他的人生必将是另一副局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足利义兴走下楼时,雅子跪在案前怔怔出神。
    他坐过去,呷了口茶水,道:“三日后,阮星月就应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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