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日戒

第3章


他会按地图上的方向到达雪谷,你明天就布置人手过去。”
    雅子点点头,忧道:“你确定他会为了这少女交出神戒吗?”
    却见义兴眼神笃定,她稍稍宽下心来,一阵默然,怯声道:“义兴,你喜欢她吗?”
    义兴甚觉意外,笑道:“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诞吗?她只是我的人质。”
    雅子展开笑颜,上前倚入他怀中,柔声道:“你走的这几天,我很想你。”
    他由她抱着,抬手抚摸她的发髻。
    这时,木梯上一阵咚咚声响,武士匆匆跑来:“舞姬好像出事了。”
    义兴与雅子齐齐一震。
    房内,紫月躺在席上,面容苍白,呓语不止。义兴探手试她额头,倏地皱起眉,将半颗药丸送入她口中,抱起她往外走。
    雅子急道:“你去哪?”
    “修善寺。”他风一般下了楼。雅子咬了咬唇,埋头紧追。
    修善寺位于伊豆岛中部,寺内有温泉涌出,顺着桂川伸展开来。据说于公元807年,高僧弘法大师在此地因感动于孝子不辞劳苦照顾病弱母亲,就以枯杖在桂川上击出泉眼,流出来的温泉水治好了孝子母亲。
    此泉眼即是今日修善寺的独钴汤温泉池。
    这“汤”从湖中央的一块巨石中涌出,数量很大,足利义兴试了试水温,将怀中女子平放在池岸上,回头唤雅子。
    雅子面色阴沉道:“我会照顾她,你先回去忙吧。精英阁——”
    义兴举了下手掌,目光自紫月身上缓缓挪开,道:“我等你带她回来。”
    雅子望着他举步维艰的背影,心中大痛。
    
   
   
   
   三、 晴天霹雳
    伊豆群岛的夜,明月皎洁,苍穹万里湛蓝,没有一丝游云。远山苍松绵亘,翠柏蜿蜒,近处樱花烂漫,泉水莹洁。萤火虫轻盈飞舞,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你好了吗?”雅子瞧见水中女子的苏醒。
    紫月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紫衣上,蹙眉道:“我的萨巴依呢?”
    雅子搁下她的衣服,从怀中取出一只铁环状的物件:“是这个吗?”
    紫月嘴角轻扬,倏地起了身,水声哗啦。这举动让雅子吃了一惊,但她却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月光下,少女的胴体曲线玲珑,凝脂般的肌肤洁白无瑕,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朵出水芙蓉,从湖中央盈盈漂来。
    她当着她的面从容穿好衣裳。雅子的双眼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心中一阵犯酸,咽了口气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是伊豆最出名的舞女。”
    紫月没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你的身体完全好了是吗?我想请你舞一曲!”她从身旁的樱树上折了一篇绿叶,“给你伴奏。”
    紫月将萨巴依收入怀中,轻道:“我不想跳。”
    一把亮闪闪的弯刀冷冷拦在她身前,日本女人的声音斩钉截铁:“除非你能躲得过我的刀!”
    “我不想跳,便没人能逼我。”话音未落,袖下倏地放出两道紫色锦缎,颤如风絮,游龙般缠上那把弯刀,利落地往回收。
    雅子弯刀连切,苍劲的银光透过漫天碎布直逼对方。紫月凌空跃起,身形如燕,锦缎疾速倾斜,紧紧缚住雅子的手腕。
    只是,刚恢复的身体毕竟气力不足,长缎出现瞬间的松弛。雅子趁机脱身,弯刀砍向紫月胸襟,不料却将她怀中之物勾了出去,不偏不倚撞在湖中央的巨石上,发出“砰”的一声,碎入湖中。
    紫月倏地脸色煞白。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母亲和她都曾在它的伴奏下跳过无数次舞,于她,这不仅是一个乐器,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她垂下锦缎,神情落寞之极。
    然而,雅子的刀尖已触及她胸口,虽有回转之势,却也不免将她肌肤划伤。
    正在此时,弯刀突然被震飞,那股力道甚猛,令雅子虎口一阵发麻。
    义兴站在两丈开外,背着手,神情冷峻:“你在干什么?”
    雅子第一次遭他如此斥责,只觉委屈无比,一咬唇,纵身跳入湖中:“我给她捞上来就是!”
    紫月香肩微颤,冷声道:“碎了,捞来何用!”当即上前几步,两道锦缎以蛟龙之势扑向湖中女人。雅子手中无刀,武力大打折扣,正欲躲闪,却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我若败给她,义兴,你救是不救。于是洒脱相迎,任由锦缎将她紧紧缠起,朝湖中巨石上狠狠撞去。
    义兴一惊,疾速掠至湖中央,将雅子抄抱开去。他来不及思考,也忘记了紫月的内力还未复原。这一扯之下,紫月难以自控地被锦缎带了出去,自己直撞巨石!
    千钧一发之际,义兴纵身下水,背部紧贴在巨石上。只一眨眼,她撞上了他的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阵晕眩,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略溅了几滴在紫月的额头,她怔怔望着眼前的日本男子,心头隐隐发热。
    “回去。”义兴将她揽腰抱起。
    雅子站在水里,泪盈于睫:再没有请她跳舞的必要,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翌日黄昏时分,天边晚霞如火,透过窗,染红了整个房间,紫月抱膝而坐,身旁整齐地摆着三只托盘。左边两只盘子里的饭菜早已冷却,最右边的盘子里是雅子刚送来不久的晚餐,仍冒着丝丝热气。
    义兴从外面回来,瞧见此景,轻声叹道:“不吃饭,你会垮掉的。”
    紫月低着头,声音哽咽:“垮掉罢了。”
    他一愣,倾身上前,指尖触碰到滚滚而下的泪,顿时一阵揪心的疼。
    “带你去个地方。”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她。
    石廊崎的最前端,有座极高的峭壁名曰海蚀崖。崖顶建有一座凉亭,昔日,足利义昭为了时常与爱子在此饮酒畅谈。如今,这里只有义兴一人的身影了。
    他乐意来此。当伊豆群岛的风景尽收于眼底时,那种汹涌而来的陶醉之感,总为他拂去一切烦恼。
    这次,他带来了另一个人。
    崖顶,晚风清冽,吹得两人衣袂纠缠不清。
    “你可不可以别再抱我?”紫月迎风而立,“中国有句俗话,男女授受不亲。”
    义兴低头剧烈咳嗽起来,耳根爬上一团红晕。
    他刚将她放下,她便来了这么一句,并且还是以询问的语气。
    “你们的规矩我不懂。”他抬起头,语气却强作傲慢。见她不再言语,突然将一个物件塞入她手中。那是两根并连的一尺长檀木棒,中部缀有两只相叠的大铁环,每只大铁环上另套着八只小铁环。他隔着衣袖抓起她的手,有节奏地晃动起来,顿时,棒环发出格外清脆的声响。
    “我一时找不到羊角,先用木棒代替。”义兴漫不经心地说着,暗自捕捉少女严重的情绪,“应该还不错吧?”
    紫月呆呆看着铁环与棒相撞出的铁皮,她知道,就是这些小铁皮,让棒环迸发出了更悦耳动听的声音。这棒环模仿萨巴依而制,精致却胜过萨巴依,每一处细节都体现着这日本男子的智慧与汗水。她听着这欢快的节奏,深受感染。
    “不要停!”紫月转开身去,迎风起舞。暮色下,佳人如仙,裙裾飞扬。义兴一阵目眩,兴致高昂地取出怀中洞箫,左手持箫,右手摇环,曲乐别样优美。他望着她舒展的模样,蓦地记起那日在圣月楼,她在高台上这般翩然而舞,他在台下却忍心生生喝断。现今想来,不禁惭愧。
    这晚的海蚀崖格外美丽,耀眼的晚霞,落入宁静的海洋,和着粼粼波光,抖出一串串诗意的浪漫。身穿黑色武士服的男子与身穿紫绸长裙的少女一个奏乐一个欢舞,酣畅淋漓直至月暗星疏。
    凉亭内两人相对而坐,亭外樱花香得浓烈。紫月望着那一树粉红,不禁心生感慨,神情陶醉:“这叫什么名字?我从未见过。”
    义兴笑道:“科樱,在伊豆是很普遍的花。不过,它有一个奇特的花语——命运的法则就是循环不已。”
    “命运的法则就是循环不已?”她托腮凝望花树,“果然是奇特的花语。”
    义兴饮了两杯酒,忽地灵光一现,笑道:“给你酿一口好酒。”说罢重拍树干,顿时震落满树樱花。他腾空跃起,沿树干横身而上,长刀疾甩,漫天花瓣仿佛受了不可挣脱的引力,牢牢凝聚在刀身外,宛若一团粉色云朵飞速旋转,最后笔直贯入紫月面前的酒杯,芳香四溢。
    紫月望着发丝飞舞的男子,灿烂一笑。
    义兴蓦地陷入恍惚。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她微笑的样子竟是如此迷人,像春日的阳光般温暖,又像怒放的樱花般夺目。
    “给你现做一道好菜!”
    义兴还未回过神,紫月已掠下悬崖,单脚撑在中部峭壁上,另一只腿屈膝,面朝大海,袖中垂直放下两条长缎,破入水面后迅速聚拢,一拉而上。
    只见她捧着一兜湿漉漉的东西进来,麻利地清光酒壶,用兜里的海水和鲜虾将之填满,续以内力在壶表面加温片刻,掀开盖子。
    “群虾戏水,尝尝。”
    义兴甚是意外,吃了一只,海水的咸鱼残留的酒香混在一起,使得原就鲜美的海虾分外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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