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致富手札

第85章解脱


    “我用不着你可怜。”周氏眉眼平淡,目光悠远:“你不是想给柳泰娘一个名分么,难得我愿意松口,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
    周氏早已懒得理会杜彦林,转身从书房拿出写好的和离书:“签了吧。”
    杜彦林像道游魂似的,浑浑噩噩地提起笔,纸上到底写了什么都没看清,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周氏将和离书收好,转头就吩咐红音收拾些轻便行李,搬去新昌坊的小院居住。
    那小院是周氏的嫁妆,之前租给了一户外地来京的小吏居住。前几个月小吏升官到临省当县令,这宅子就空了出来。
    屋子空了本该找牙人另寻租客,可周氏当时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娇娇儿那套‘卖酒’的说辞,一犹豫,就将宅子空放着,没想到今天倒是用上了。
    前一任租客搬走之后,红音雇工匠将房子翻修了一遍。床啊桌椅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新物件。将各式用具一摆,便成了热热闹闹的新家。
    周氏的奶妈邹嬷嬷心疼周氏,絮絮叨叨说周氏不该和离,姑爷是将来能中进士的大才子,到时候周氏就能当上官夫人,不用像现在这样逢人矮一截,遇见谁都得赔笑。前面那么多年都熬下来了,怎么这时候突然忍不住了?白白便宜了柳泰娘那狐媚子。
    “正是熬了这么多年,才熬不下去的。”周氏一点没受和离的影响,揽着雕花铜镜自照,笑吟吟道:“您也瞧见了,那柳泰娘青春少艾,拼颜色我本就拼不过。还要每日被那对野鸳鸯惹一肚子气,再熬下去我就该变黄脸婆子了。”
    邹妈妈知道周氏受了不少委屈,闻言噎住,好一会儿才摇头:“早知道姑爷会是这样一个薄情汉,当初我就该拦着夫人别点这鸳鸯谱。如今熬到一半忽然放弃,实在太吃亏了。”
    “谁说不是呢。”周氏自嘲地笑道:“前面熬着的时候,我就拿这话劝自己,‘多的都熬了,哪还差这一点’。谁知赔进去的越来越多,还不如早些放手呢。这回算是长教训了。”
    说到这里,周氏眼睛眨了眨,忽然想到那古灵精怪的娇娇儿。她做了这么些年的买卖,竟然还没一个小丫头看得透彻,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笨,还是娇娇儿太聪明早慧。
    “哎……”周氏摇摇头,将别的心思抛在脑后,专心应付起眼前的麻烦:“这柜子挪我卧室去,把那桌子放正堂。”
    周氏搬出杜家的时候并没刻意隐瞒,不到天黑就传开了,杜家其他人听到消息兵分两头,女眷都去新昌坊找周氏,男丁则聚在杜彦林的书房中。
    “宁臣,你怎么这么糊涂?”事情到了这一步,长兄不得不插手:“白日里不是让你好好和弟妹谈谈么?怎么谈成这样了?”
    杜彦林十分委屈:“我还没谈呢,她就说要和离,这妒妇脾气实在太大了。”
    杜让能眉头皱得死死的,即便是自家二弟,他也恨不得给他两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
    然而二弟已经成家了,得给他留些面子。杜让能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冷声道:“周娘是什么性子,我们有眼睛自己会看,万万没有你说的这般不堪。反倒是你,这几年荒唐玩闹不务正业,今年的进士落榜,真当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一旁三弟还在,杜彦林羞得脸色通红,半天说不出话。
    老三杜弘徽见了,连忙道:“大兄,咱们今日来是劝二兄和二嫂重归于好的,旁的事先别提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杜彦林:“二兄,二嫂在你眼中如此不堪,你还想和好么?”
    “不想。”杜彦林闷声道:“她都要和我和离了,我还拦着她做什么?”
    杜弘徽忍不住摇头:“你这是和二嫂置气,并不是真的想和离。若是如此,我劝你还是去向二嫂赔个不是。常言道,千金宝易得,有情人难找啊。”
    “我和她本就是阿娘硬凑在一起的,哪来的‘情’?”杜彦林这会儿冷静下来,回想当时周氏的神情,越想越别扭,没好气道:“和离书都已经签好,你们劝再多也没用了。”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劝的?杜弘徽和杜让能对视一眼,告辞离开。
    等走出大门,杜弘徽才低声道:“我看二哥迟早后悔和二嫂和离……咱们可要再劝一劝?”
    “宁臣现在一门心思要和柳氏在一起,咱们还劝他做什么?”杜让能为人正派,对杜彦林的行为很是不齿。闻言不由冷哼:“只有等他受教训了,才能知道自己有错。咱们就这么看着吧,有他哭的时候!”
    大兄也这样说,那就是不劝了。杜弘徽摸了摸鼻尖,不敢再多话。
    与杜家相比,新昌坊里的气氛就要欢快得多。
    崔氏来之前,被杜宝珠拉到角落嘀嘀咕咕了好一阵。这会儿见到周氏,压根不提劝和的事,只说知道周氏这些年辛苦了,如今虽然不当妯娌了,但还能当好姐妹。
    胡氏平日里不爱说话,这时候也笑着道:“说的就是这个理,你做事向来妥帖。既然你决定和离,我们就帮你。在这里住着缺了什么,尽管找我们帮忙。”
    周氏这会儿已经将屋子收拾妥当,带来的几个仆人静悄悄做着自己的事,宅子虽然小了点,但却十分温馨牢靠。
    和杜彦林和离之后,周氏彻底松了口气,看天空的时候觉得天都高了许多。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我在杜家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们了,今日有你们这番话,我是什么都不怕了。”
    三人说笑一会儿,红音将梳妆婆子的契约送过来,周氏便顺手递给崔氏和胡氏:“正想和你们说正事呢,如今已经定下来五个梳妆婆子,后面等咱们把这事做成了,想加入的还会更多。这是几个婆子的生平,一会儿大嫂给娇娇儿带回去。”
    说着,她忍不住好奇:“我从前招伙计的时候,最多问一问伙计从前的东家。怎么娇娇儿要的事情这么细?我问话的时候,那几个婆子差点没把我当成骗子。”
    “谁知道呢。”崔氏也忍不住笑:“就她鬼主意多,想一出是一出,就知道折腾我们。”
    “这可不叫折腾。”周氏笑道:“娇娇儿前几个月做的那些事,咱们看的时候觉得没头没脑,可她做成了,咱们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花样。我倒觉得娇娇儿是真有经商的天赋,咱们看不懂照着做就是了,别耽误了娇娇儿的大事。”
    崔氏和胡氏比周氏还不懂生意,见周氏都这样说,她们自然点头称是。
    宜阳坊的孙宅里,孙放正躺在榻上养神,黑瘦的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
    派出去的伙计回来说,几个老板刚一找上门,周记绢行就退出了促销大会,老板们闹了个没脸已经散了。
    绢行退得这么干脆,到底是另有后手,还是真的没有办法?孙放遇事总喜欢想得深一些,凭着这个习惯,他躲过了许多同行的算计。然而,这回的对手是行事无法用常理推断的杜宝珠,他就有些摸不准深浅。
    想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把王得宝叫来。”
    王得宝匆匆赶来,连汗都不敢擦,规规矩矩站在孙放面前:“孙老板,您找我?”
    “听说最近你常在西市走动?”
    王得宝心头一跳,汗水流得更多了。孙老板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问起,那就肯定知道他近日的举动,只好老实承认。
    孙放闻言笑了笑,并不追究,只是问他:“你既然学她搞这促销大会,不妨说说你对这大会的看法。”
    王得宝心头大喜,觉得自己表忠心的时候到了,连忙道:“仆与杜宝珠交过几回手,也算了解她的作风了。她向来喜欢故布疑阵,用些花哨手腕掩盖真相。不过只要捏住她想赚钱这条脉络,事情就清晰了……”
    王得宝除了自大之外,经商的头脑并不算差。他留心过,如今在街面上走动的券行伙计足足有十五个,光工钱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至于券行与那些商铺老板签的契约,条件颇为丰厚,而且没什么可钻的漏洞。
    看样子杜宝珠是打定主意要在这促销大会上砸钱了。
    “而她为什么愿意花这样大的代价,仆以为她是想用‘初醲后薄’的法子,挤垮不和她签契约的铺子。她就是怕咱们识破她的手段,才抢先对长乐酒肆下手!”
    孙放眸光闪动,将王得宝的话听在耳里。不提王得宝故意扯出长乐酒肆替自己辩解,只是笑问道:“那你是打算把她的法子用在西市邸店上?”
    “邸店的胡人在长安没什么根基,吃了亏也没处闹去。”王得宝‘嘿嘿’笑道:“这法子要是做成了,肯定比那杜宝珠卖几匹绢布赚得多。”
    “你啊你,”孙放不禁好笑:“先前就吃亏在这目中无人上,到现在还不长记性。那些胡人在京城经营了上百年,哪还能没点人脉?你这主意,迟早要落空。”
    王得宝心说我又不蠢,特意挑的都是些生意半好不坏的,这样的邸店哪里会有高人照顾?不过面上还是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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