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玉

我弯唇一笑，拿起了绣帕，轻柔地替他拭去额迹的汗珠。我们靠得很近，举动也很亲密，前日的争吵似乎也因为这一个举动而冰释了。渐渐的，皇太极的眸子柔和了许多，仿佛想让我淹死在他的黑眸里似的，他的眸越变越深邃。一种诡异的暧昧气氛，如同魔咒般在我们之间流窜着。
    “你改变了主意就是因为她？”一个暗哑淡漠的声音秘横插进来，打破了我和皇太极之间的那个魔咒。
    我这才撇过头，望了望站在我们身旁那个不知何时从角落里飘过来的身影——是那个面具男。很奇异的，我对他明明陌生，可是他的声音却让我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曾经在某个地方听过这样一个声音。刚巧又接收到面具男对我投来颇具敌意的一瞥。
    这个面具男也太大胆了，看到皇太极也不用行礼的？而且还是以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我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那个面具男一眼。
    奇异的，皇太极对他的态度也不恼，像是视而不见我和这个面具男之间的暗潮汹涌一般，淡淡地道：“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我的十四弟……他曾经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在那一瞬，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不似作伪的温情。
    皇太极，这个与多尔衮曾有宿仇，曾经为了登上汗位，不择手段想要害死多尔衮的男人，在此时居然真的疼惜起多尔衮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来。
    “可你们的胜算也不过六成。”面具男的声音一如他的表情平板而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这个声音真的很耳熟，可又实在想不起来。
    “毕竟血浓于水……你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情。”皇太极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亲密地拍了拍这个面具男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狂傲：“放心，这场仗我们会赢的，一定会！你带你的人帮我守好皇城，不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我知道了。”面具男淡淡地应道。
    看来，这个男人与皇太极颇有些渊源，否则皇太极如何会放心把皇城交给他来守！我忍不住问道：“既然他守皇城，那外城呢？大汗让谁去守？”
    “我已经安排了多铎带半部镶白旗的人去守。”皇太极回答了我。
    这时，远远的，便见范文程朝这边来了，皇太极刚显得柔和一点的脸又变得凝重起来。我知道，这几天，他为了亲征朝鲜一事忙得不可开交。“玉儿，这两天我很忙，等伍来时再陪你。”他的语气，平淡中带着温和。扔下这么一句话，他便朝范文程走去了。
    他看似无意的留给我的这句话让我的心秘柔软了起来。虽然，刚才这一刻，我与皇太极相处的时间很短，我们的谈话也不多，只有三言两语。但却让我觉得很高兴，因为我惊喜地发现，以往我和皇太极之间的争吵，先低头的那个人总是我。但是这一次，先低头的那个人却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以他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他对我的妥协。
    “我承认，你是比别的人长得一点，聪明一点，可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可取之处！”身边的面具男不悦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这才记起了他的存在。
    望着他，他那银丝面具在朝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幽光，瞬间似乎有两枚暗器从他浓密的长睫下射杀过来，冰冷地打入我的体内，我不轻颤了下，遍体生寒。猛然间，我终于记起了他的身份——因为，偶尔在深人静的时候，我能在皇太极的寝宫里听到他隔着屏风传来的声音。
    “你是莺！”我道破了他的身份。
    “没错，我们也算得上是旧识了。”他讥讽地道，毫无感情的眼瞳紧紧地锁着我，似乎想看透我的灵魂：“我知道，留宿在他寝宫里总是隔着屏风听我们谈话的人就是你！”
    “是你们的谈话声吵醒了我！什么听啊，我听了又怎么样，皇太极他也不在意啊。难不成武艺高强的莺大人也会忌惮我这位小子吗？”我忍不住挑衅，失掉了平日的冷静。不知为何，这个隐在暗处为皇太极担任监视之职的男人令我心里很不舒服，仿佛一根刺，隐隐地扎在我的心里。
    面对我的挑衅，他也不恼。他拢了拢衣袖上的火焰图案，阴狠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但是如果你对皇太极不利，小心你的脑袋！我可不会怜惜玉！”
    ※※※
    三军誓师，大军出征在即。皇宫前整整齐齐地站立着身着戎装的将士们，他们的手里都牵着战马。那些战马们都是个个选种精良，训练有素。在这样的大场面中，将士们手的战马都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雄纠纠气昂昂的挺立着，连头也不偏一下，更别提喷气嘶鸣了。给人一种“人马合一”的感觉。大金国的骑兵一向都是其他国家颇为忌惮的。此次攻朝鲜的尽是大金国的精锐部队，而且带兵的将领一个是令各国闻风丧胆的皇太极，令一个则是实力不容小觑的多尔衮。
    皇太极牵着他的黑马面对着将士们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冷凝的俊脸，如荒漠中的冰川，金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黑的披风在微风中轻扬着，霸气十足。
    前来送行的除了文武大臣，还有后宫的嫔。范文程等人说了很多祝福之类的话，哲哲也在一旁温言软语地说了不少，用不着我再去锦上添了。我始终还是记挂着我朝思暮想的多尔衮。忍不住回过头地窥了他两眼，白的劲装外裹着闪着寒光的轻铠，铜金的束腰和护腕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英挺的修长的身形。如暗般摄魂的双眸下的薄唇勾着浅笑。我是没见过多尔衮在战场上的模样的，但是与他一同作战过的人说，多尔衮即使在刀光剑影间也是这样挂着从容的浅笑的，就连敌人也会被他这荡心夺志的而乱了心智，然后便在他狂扬的剑下化作亡魂一缕。看他们描绘得那么绘声绘，我不在心里想：莫非，看多尔衮杀人也是一种艺术？
    朝多尔衮多望了几眼，我的眼眶竟有些微微的温润，垂下头，我掩饰掉自己脸上那容易被人看穿的情绪。忍不住想起了昨天下午的情形：我把为多尔衮求的平安符装进了绣着青松的囊里，然后把它送给了多尔衮……如火的夕阳下，多尔衮慵懒地倚靠着树干，手上握着我亲手给他的那个囊……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的惊喜，他脸上那满足而幸福的笑颜，如清月新辉般纯净，如孩子般纯真。
    “玉儿，跟大汗道别呀。”身旁的哲哲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我，我这才如梦初醒，秘抬起头来，刚巧对上皇太极的视线。
    皇太极是为了保护多尔衮而上战场的，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于是，我跨前一步，诚挚地道：“大汗，保重，祝大金旗开得胜！”此时，我哪里还敢有朝鲜可不可怜的想法，巴不得他们俩兄弟一下子就把朝鲜给铲平了。
    皇太极颔首，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说道：“玉儿，过来。”
    我依言地走过去，却想不到，皇太极戴着金护腕的手臂秘一把勾住我的纤腰，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掀起了披风将我严实地掩住，阻挡住了身后众人的视线。耳边只听到披风带起的劲气猎猎作响，接着眼前便漆黑一片了。就在我为这措手不及而惊呼之时，倾刻间便有一双温热的唇瓣霸道地压了下来。
    “唔……”四唇相接的一刹那，我只觉得大脑轰地一声，顿时空白一片。微启朱唇，我任他的舌攻进我的檀口之中，卷着我的舌与之共舞，而霸道地翻复着。以往，皇太极的吻总是带着粗重的，而这次的吻，却是充满了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炽热狂情。
    皇太极居然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吻了我？！天哪！他是哪根筋不对了！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脸颊火辣辣的一片。
    只数息时间，皇太极的唇便已经离开了我的唇，黑暗中，只听见他低柔幽冷的声音响在耳边：“下次，不许你再赌气地说你喜欢多尔衮！”
    须臾之间，劲风声又响，眼前才又恢复了光亮一片。宽大的披风已经安安份份地垂在了皇太极的身后。我的唇上还留着他的余温，粉颊热得足可以烫熟鸡蛋了！我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下去！因为我感觉到身后全场的焦点都聚集在我的身上，还有那些嫔们又羡又妒的目光。当然，最让我难熬的，是身后来自某人那道沉痛而炽热的目光，差点没把我的背部灼烧出一个大洞来。
    虽然被披风掩住了，谁也炕到皇太极和我刚才在披风下做了什么，但是谁都能想像得到我们刚才做了什么。而又因为眼前这个刚刚吻过我的男人脸上仍然是那副千年冰山般的酷表情，所以全场依然和刚才一样静悄悄的。被皇太极突如其来的举动搅得我心慌意乱，令我失去了面向全场“观众”的勇气，心里的感情十分复杂，尴尬、羞怯却又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欢喜——但是我绝对不会承认。
    “出发！”皇太极大手一挥，一跃而起，动作俐落地翻身上马，他座下的黑马立刻抬头长嘶一声，我身后的数万将士们此时也跨上了自己的战马，动作应是整齐划一的，因为我竟听不到一丝杂乱的声响。
    糟了，多尔衮！忆起这个令人心疼的名字，我秘扭头，只看到那个白身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他挺直着腰，带走我阑及看清的表情融入了烈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