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玉

    我沉吟了一下，红羽能够唤出“野火”这个名字，而且还知道野火的底细，她混进皇宫里不是一件易事，冒险进宫找我，自然是因为关心野火。于是，我这才据实以告：“野火在三个月前已经离开皇宫了，也许是去浪荡江湖，也许是退隐江湖。他临走的时候并没有说。
    红羽的神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么说，我得到的消息是真的喽？”
    看她的神情也知不是好事，我心头一紧，连忙追问：“究竟野火出了什么事？”是我逼走了野火，我伤了他，如果他出了什么事，那将会是我心底一辈子也无法愈合的伤痛。
    “我还以为他会呆在你身边一辈子不问世事呢。”她似乎知道我和野火之间有些什么，她的表情分明是在怨我不该让野火离开。望了我好半晌，才道：“由于前任门主突然暴毙，我们鬼门现在已经四分五裂，许多野心家想要当门主。我无意中收到消息,野火师兄他已经回到鬼门去了，如今四处挑战门内高手，意图成为鬼门的新任门主。”说完，她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我。
    此时，我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中惊诧莫名，“鬼门”是个邪恶的组织，曾经差点害得野火毒发身亡。野火他分明就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他怎么会想要做鬼门门主呢？许多疑问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冒出来，只是，没有人能回答我，除了野火。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更关心的是野火的安危。
    “红羽，野火的武功究竟如何？够资格向鬼门中的众多高手挑战吗？”
    “若是一对一来算，除了那几个资历深厚的老堂主，其他人自是不在话下。那几个堂主中又耶鬼面阎君’铁谷的武功最难应付，而且他为人阴险狡诈，又擅长用毒……”红羽看我的脸愈发苍白，愣了一下，反倒安慰起我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野火师兄是‘四大杀手’之首，并非没有一拼的实力。”
    “四大杀手？”皇太极也提起过，这四个是令他有些忌惮的人。
    红羽娇笑一声，自豪地从樱唇中吐出间诗来：“
    追魂玉箫烁野火，
    催命袖刀惊鸿若，
    冰魄毒针笑红羽，
    碎梦剑魂舞青罗。
    四大杀手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还为其排了名，江湖上只要光听到这些诗句都会吓得脸惨白呢。”
    “野火？红羽？”我低吟着这两个名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四大杀手之一。”我不由得又朝眼前的这位人多看了两眼，若不是遇上洪承畴那次见识过她的恐怖，我还真不相信她是一个顶尖的杀手呢。她又怎会在多尔衮身边呢？但这个问题现在不是解答的时候。
    就这一会儿功夫，残阳如血，即将隐去它最后的光唬我不得催促红羽快点离开。
    “放心啦，到时候我可以用轻功。”显然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是吗？那请你抬头看看半空有些什么东西，瞧仔细点儿。”我不得不提醒她。
    红羽不甚在意地抬头一看，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大惊失道：“怎么会这样？！”
    原来，一丈上半空中有几根细小的丝线，丝线上缀着几只铜铃，不细看还真的很难察觉。皇宫的每一处上空皆有这样的设置，丝线的角度，铜铃的间隔都是经过莺堪查过地形精密计算过的。
    我解世：“这道机关，风吹不响，但是任何人意图以轻功来去皇宫，一不小心都会触铃而引发警报，而且丝线上还抹有特殊的气味，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野莺的追踪。另外，莺甚至在几年前还能重伤野火，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红羽听得脸发白：“这确实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你还有半个时辰可以混出皇宫。”
    “那就告辞了。”红羽脚底抹油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了。
    2009—02—07
    ——————————————————————————————————————————
    迷茫间，我听到战马的呜咽，我听到西风的嘶吼，冲锋号，战鼓，刀光，尘土，马蹄，血影……终于，身着朝鲜国铠甲的敌人如潮水般将皇太极和多尔衮团团围住。而此时，身着金铠甲，系着黑披风的皇太极浑身已是伤痕累累，多尔衮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脚步有些踉跄。两人持剑而立，威风凛凛，但弓箭手已经朝他们举起了弓箭，瞄准……
    一支支利箭没入两人的身体，皇太极冷傲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痛楚的表情，他怒吼一声，拔出了刺入胸膛的利箭，鲜血不断地从他的胸腔里涌出来，他将剑狠狠地扎进地面，以支撑自己的身体，“玉儿，玉儿……”他仰天大喊出我的名字……
    多尔衮则握着我绣给他的囊，魔魅的笑凝固在他的唇边，冷而绝望，如雪地里盛开的曼陀萝……
    后来，他们两个人都不动了，他们都停止了呼吸。我紧紧地搂着多尔衮的尸体，感受着他身体的余温，双眼绝望而悲伤地凝望着早已死去却仍挺立在战场上的皇太极。我歇斯底里的尖叫，心在一瞬间四分五裂，片片坠落进了无底的悬崖……
    “多尔衮……”我满头大汗地醒来，跃入眼帘的是一盏宫灯，宫灯里的烛光晃来晃去，混沌不清，只觉心跳如击鼓。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有了焦距。现在已经是深，我躺在自己的寝殿里，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恶梦而已。或许，我会做这样的梦与前几日皇太极和多尔衮的军队已经与朝鲜国正面交锋有关。据说，战况激烈，险象环生，不过总算没有较大的伤亡。我私下里缠着范文程问了好久，他才告诉我，由于皇太极和多尔衮两人都是足以独挡一面的战将，能攻能守，所以两人打算互相配合，采取车轮阵轮番作战的方法，使将士们有足够的休整时间，以保证精兵作战的优势。这确实是一个好计，使我安心了不少。
    我躺在上，翻过身，换了个姿势。却猛然间想起了野火，前几日红羽进宫告诉我野火要挑战鬼门高手，他可以成功吗？
    我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锦纱帐外，宫灯忽明忽暗，一如我的心情。
    不睡了！我索下了，在单薄的衣裳外披了件斗篷。路过苏茉儿的小厢房时，她睡得正呢，我没有惊动她，蹑着脚，轻轻地推开门，朝次西宫外去了。
    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不觉意走到了与多尔衮经常见面的那处水榭，建在荷池边的水榭四周垂挂着宫灯，池水在月光与宫灯的辉映下闪耀着银光。不过，在我到来之前，已经有一个身穿白衫的男子在石凳上坐下了。他正趴在栏杆上静静地望着天空的皎月，看起来有些落寞——是多铎。
    我轻轻地走过去，低喃道：“月亮又要圆了，你哥他们已经攻破朝鲜国的边界了。”
    “是啊，月亮大约还要再圆两回，我哥才会回来。”多铎连头都没回：“玉也想念我哥了吧？”一向多话而活泼的多铎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些安静，安静得令我都不太习惯了。
    仔细想想，多铎一直都是多尔衮的小尾巴，每次作战，他都会跟着多尔衮一起出征，他们从未分开过，这次却只剩他一个人，他心里总会有些想法的吧。
    “放心吧，不会太久的。你哥一定能安然回宫的。”我拍拍他的肩膀，撩起斗篷在他的身边坐下了。
    多铎侧过头来看着我，露出了一抹清爽笑容，道：“玉也一样，不必太过挂心了。四哥临行前向我保证过，他一定会保我哥安全地回来的——四哥保证过我的事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嗯。”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他对皇太极的信任。含盾的感情啊。多尔衮和多铎明明就很恨皇太极的，但是，从何时起，这两兄弟对皇太极的恨竟渐渐淡了，我好久都没有听他们开口说要找皇太极报仇了。而那个我眼中自私无情的皇太极，明明想要将多尔衮逼向绝境的，但真到了生死关头，却又甘愿涉险去保多尔衮平安了，而且临行前还让多铎安心。也许，这正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吧，人总是矛盾的。
    蓦地又一想，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矛盾的人呢？曾经一再提醒自己，对皇太极只是虚情假意，皇太极是个只爱江山的男人。多尔衮无疑是时刻端立在我心头谁也取代不了的男人，可为何在偶尔间会不自觉地想起皇太极呢？
    就在我思绪万千之时，一股清爽的男气息吹拂在我脸上。我撇过头，却发现原本坐在一旁的多铎不知何时已经凑到我的颊边。他凝视着我的脸，那张和多尔衮一样没有半点瑕疵的脸在我眼前逐渐放大，紧抿的唇慢慢地压了下来……
    “多铎！”我一手推开他的下巴，连忙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在干什么？”
    多铎眨了眨眼，长睫也跟着轻轻地飒了飒，仰望着我的眼眸纯良透彻的不带一丝邪念，黑葡萄般的瞳孔如若星子满布的空，有些委屈地道：“玉，对不起……刚才看你时，想起了母……所以忍不住凑得近了些。”
    这下，倒令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