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悠闲起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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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塾里拢共只十五名学生,大多是临到县试来这条街沾文气的,没几个蒙童,都早早地主动来上学了。林先生又是心不在焉地收了作业,随意点评几句,待人到齐了便依次叫起来背书。
    崔燮是进了书塾才开始读《诗》的,算是林先生半个亲传弟子,又是个财主,林先生待他比待那些学生更亲切,仅有的三个小学生背完了《三字经》,便叫他上前背书。
    不知为什么,每次他起来背书、讲书时,就有几个学生悄悄抬头看他,还有人在下面摇头晃脑,学着他做口型背书。要不是这些人下课之后都老老实实的,除了有时喜欢在他面前炫耀诗文,别的都不敢多说多动,他几乎要以为他们是想搞校园欺凌了。
    不过话说回来,天天在学渣面前显摆自己诗文做的好,算不算冷暴力?
    林先生点了昨天讲过的《南有嘉鱼》,崔燮背书之前下意识侧过头看了那几人一眼。四目相对,十几岁的小书生就慌慌张张的别过头,仿佛作弊让人抓了个正着似的,脸跟脖子都红了。
    啧啧,这群书生的战斗力太弱,空是有校园霸凌的心,都没那贼胆儿啊。
    他心里摇了摇头,认真地背起书来:“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他背书时习惯了原文与译文夹杂而下,而诗经集传中的译文跟四书相比特别短,背起来有种瀑布奔流直落的淋漓快意。
    林先生也很欣赏这种背法,闭上眼睛听他从《南有嘉鱼》背到《彤弓》,点了点头,满意地笑道:“你背书的工夫可以了,不用我多敦促。待会儿你自己复习前面讲过的,今日就不讲新篇了。”
    他唯唯而退,回到坐上听着林先生叫那些学的比他多的人上去,照样抽查背诵,布置下新题目让他们自己去作诗作文章。那些童生们只差一步就是秀才,并不需要先生手把手地教,林先生飞快地把他们打发掉,就叫崔燮上去单独授课。
    出于现代人对八股文这种横霸明清两代的文体的敬畏,崔燮听课时比平常更认真,恨不能拿个小本记下笔记,以后时时回顾。
    林先生也正襟危坐,对他讲道:“朝廷开恩科取士,判、诏、诰、表、时务策论不过是末枝,所依准绳唯有五经四书文。我不与你讲那些‘阐发圣人精意微旨’的虚话——咱们读书人做制艺文,为的就是中试!
    “辟如去年的辛丑科会试,天下才子四千人云集京城。二月初九会试,三月十五殿试,这其间五房十几位考官要判四千人的三场考卷,一位考官一天要看多少卷子?他能用心看多少?也不过是匆匆一过,只看首场首义罢了!第一篇经义文作不好,后面的写得再好,那考官也是无暇细观的。”
    他说得特别投入,跟说评书那么高低错落,声韵激扬,简直要站到椅子上似的。
    当然,他最后没有真的站上去。不仅人没上去,连声音也低下来了,盯着弟子郑重地说道:“今日先给你讲破题。破题虽只是用三四句话点透题目之意,看着容易,但作起来却是最不容易的。所谓‘破题之前,文章由我;破题之后,我由文章’,你的立意深浅、腹中才学多寡、笔力高下,破题这几句中便可一览无余了。”
    崔燮连连点头,眼睛他们俩被低空坠物吓得停了脚,朝上面看去,那窗户后紧接着跳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轻盈地落到地面,右手提着柄倭刀,脚尖一蹬,直朝着他们主仆冲来。一名穿着青绿曳撒的男子跟在他身后冲到窗边,倚窗棂看了看,朝身后挥挥手,一翻身跟着跳了下来。
    捧砚吓得尖叫起来。崔燮也有种穿进古装武侠剧的错乱感,愣愣地看着他们,直到前面那人快冲到面前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把捧砚推向远处。
    那人看也不看捧砚,右手长刀搭在他颈边,身子一转,便用右臂夹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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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第  4  章
    崔燮抓住那条勒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往外扯,绑架他的人便倒转刀柄,在他锁骨上重重敲了一记,叫他别乱挣扎。捧砚在地上看见他挨揍,哭叫了一声“大哥”,恨不能扑上去救他,崔源也从车前冲过来,跪在地上苦锦衣卫救他。
    那些闲汉打扮的锦衣卫早都抽出佩刀虚指着劫匪,慢慢逼上来,可到底顾忌着被挟持的是户部郎中之子,并没直接动手。
    楼上跳下来的那个青衣男子站在离他们十来步的地方,手提绣春刀,神色淡淡地对那个劫匪说:“徐祖师,你们白莲教的四天王都已落网,锦衣卫缇骑现正在抄你们藏身的码头,你还想往哪儿去?”
    白莲教!不就是那个专门起义,在哪个朝代反哪个朝代的著名邪教吗!
    崔燮忍不住转过脸,瞥了徐祖师一眼。徐祖师满面怨气,右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喝道:“我只求逃出这里,不想伤人命,你是个大官的儿子吧?你要想活命,就叫那些锦衣卫让出条路来,你跟我上车,送我一程!”
    先前拦车的锦衣卫立刻上前提醒:“千户大人,这是户部云南司郎中崔榷之子,正要出京往迁安去,不合撞上咱们锦衣卫办差,属下就把他们拦下了。”
    谢千户点点头,站在那里,倒提着刀说:“别说他只是品官之子,就是崔郎中本人落到你手里,也只得为国尽忠了。你便杀了他,也不过多添一桩罪名,逃不了一死。你们白莲教不是号称救世济民的,死到临头还要徒造杀孽吗?”
    他神色微冷,却偏偏生了一双天生上翘的嘴唇,说起话来轻声慢语,就像在和这位徐祖师聊天。
    可惜徐祖师没有这个闲情逸志,勒着崔燮的手臂肌肉绷紧,厉喝道:“救世济民?杀了你们这些狗官和鹰犬便是救世济民!我们都是些念佛拜菩萨的仁善居士,朝廷却无缘无故要我们好百姓的性命,难道我们就该低着头让人来杀?你再敢上来,我就先砍了这小狗儿的胳膊!”
    谢千户叹道:“可惜了。崔小官人放心,等你殉难后,本官定会上表为你请功,天子仁慈英明,会推恩于你父崔郎中的。”
    崔燮咳了两声,苦笑着说:“那就多谢大人好意。不过大人能不能帮我换个恩典,请皇上表彰我生母?”
    谢千户的目光终于移到他脸上,唇角弯得更深,点头道:“难得公子深明大义,谢某应下了,必然替你求到。”说着右手提刀,挥了挥手,带着锦衣卫拥上前去。
    徐祖师咬着牙说:“好好,你不怕死,我就先杀了你,替本教兄弟偿命!”
    他之前为了方便拖拽崔燮,是用手臂夹着他的脖子,刀尖向外,既然下了杀心,就把手一转,要换个顺手的姿势砍人。就在他转刀的空档,崔燮忽然抬头看向房顶上,厉声叫道:“白莲圣母!”
    徐祖师下意识看过去,手也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崔燮趁机抓着他的胳膊往外推,脑袋猛地朝后一撞,也不知撞到了哪儿,反正自己疼得疼得头脑懵懵的,连腿上的伤口也被牵扯到,双脚一软,整个人堆到地上,连那徐祖师的胳膊都坠了下去。
    徐祖师的身子跟着他往前抢,手里的刀也险些拿不稳,斜垂的刀刃在崔燮肩上划过,翻开一条浅浅的血口。但他此时屁股狠狠墩到青石路面上,伤口疼得钻心彻骨,根本感觉不到肩膀那点浅伤,落地之后就地往侧面一滚,换成趴着的姿势才能呆住。
    这一串反应已经用尽了他的力量和忍耐,就是徐祖师再举刀砍他,他也动不了了。
    徐祖师被磕得鼻酸眼花,泪水涟涟,刀也差点脱手。好容易眨掉泪水,才发现外面那些锦衣卫已层层围上来,谢千户的绣春刀更是已递到了眼前。
    他自知绝没有逃跑的希望,心里恨崔燮恨入骨髓,也不管刺到胸前的长刀,抽刀直照着崔燮砍去。
    可那刀刃落下去前,就有一柄细长的绣春刀拦在空中,与他的倭刀交击,发出一声击金振玉的脆响,荡开了那柄倭刀。绣春刀往前一递,顺着倭刀刀柄抹下去,劈入骨肉,再一绞便废了他的右臂。李玉情晓得她们要来,但没想到她们居然这么快就来了。春芽院内里分成两个院子的墙才砌了三分之二,赶忙洗漱换衣,又新梳了头发。
    换了身蓝色掐丝千褶凉丝薄纱裙,搭了件雪白的镂空绣蝴蝶肩坎,嘴上微微薄涂了层润红色的胭脂,发髻是个端庄模样的,都弄好后,就带着碧荷几个往大堂去了。
    下午还有些不甚明亮的太阳,照的地上有些冷白色,倒不显热,不过李玉情才刚出门回来,又是梳洗打扮折腾了好大一番功夫,如今又要急急的赶过去,走的路不少,她还真有些吃不消。
    没走一会子,身上便出了一身薄薄的汗,索性换的纱裙透气,倒没沾在身上黏糊糊的。
    李玉情脸有些红,在白嫩净透的脸上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粉嫩如花瓣般柔润的嘴唇张张合合,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清纯媚/意来,像一株迎春招展的嫩柳条,柔嫩的柳叶能刷进人的心里,让人酥酥麻麻,心痒/难耐,说不出来好看。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大堂内,这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齐全了。住的偏僻也有小些不好,总是会通知的晚些,赶到就更晚了,稍微摸一会儿鱼,晚点出发,就要成最后一个了。
    李玉情才到,就有人过来打招呼,是大房的嫡姐和庶姐。
    大房嫡女、府里的三姑娘李玉玑和二姑娘李玉婉一起过了来。
    三姑娘穿了件蓝色锦缎衣裳,上面绣着俏丽的海棠花,显得皮肤白嫩,跟她有身清纯动人的气质很搭。二姑娘脸上细细的描画了眉眼,
    三人互相见了礼。
    李玉情见了这样,就晓得这位嫡姐只是好奇名匠建出来的的屋子能是什么模样,倒没有打探情况的嫌疑。
    李玉情便弯了眉眼,这笑容极美,只把面前几人给恍惚的失神了几霎。“约莫三四日就建好了,我建好后可是会请府里的姐妹们一块来看看的,到时候二姐姐和三姐姐可以常来玩!”
    听到李玉情这样说,二姑娘李玉婉倒是很高兴,伸手过去挽住了李玉情的手,语气分外亲热:
    “那敢情好,我等着春芽院休整好了就去看望你!这几日我也是想去见见妹妹你的,叫人去问了,说你每日要出去玩,偶尔中午回来一趟,我想着你中午回来要吃饭午歇,我倒不好去打扰。晚间你回来时又太晚了,我去又不合适!”
    二姑娘李玉婉的身生母亲是孙姨娘,孙姨娘是京都小官的女儿,孙姨娘到李府没几年,父亲就去世了,兄长也是个没本事的,不仅不能立着给孙姨娘母女做些依靠,还要时不时靠孙姨娘母女来接济一番,所以二姑娘李玉婉这些年过的并不算好。
    没有母亲的娘家扶持,母亲不得父亲喜爱,自己也结交不到那些高贵高傲的贵女,如今李玉情来了,她认为是个机会。
    光凭李玉情一来府里就发了几张会员卡的行为来看,这个七妹妹绝对是个厉害的人物,要么新木斋跟她有关系,要么孟夫人极其宠爱这个七妹妹。无论是哪种,与她交好都是没有错的,说不定能爬到高处,她们母女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了。
    李玉情看了眼面上对她殷勤讨好的二姐姐,手不动生色的挣开了。
    “多谢二姐姐的好意,姐姐好意来,我自是会好好招待的,只不过我喜静,姐姐不要来的太频繁才好。”
    你讨好我可以,我也准许你,可以给你一些好处,但要有个度,太过亲热就免了吧。
    。
    这些天孟夫人时不时的给李玉情送些好东西来,她也有了一定的鉴赏眼光。
    这黄氏不愧是金矿世家啊,果然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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