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猪的似水浮生

    从电视台回来后，我们兴奋得一夜没睡，熬至天亮，四头猪精神抖擞去上课，刚出公寓大门，突然窜出几个穿黄色马甲的青年人，男女都有，挡住了去路，然后不由分说，在那里鞠躬起来。我们措手不及，以为是送煤气的，连忙说：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不需要煤气。”
    一位领头模样的黄马甲微笑说：“你们再看看，送煤气的有这样潇洒帅气？”
    我们揉了下眼睛，发现眼前还真是几位帅哥美女，如果不是被黄马甲裹着，完全称得上青春逼人，便道歉说：“不好意思，差点让你们心灵受了伤害。”
    黄马甲说：“没关系，只受了一点小伤害。昨天晚上在电视里看了你们节目，真是太精彩了，太激动人心了，我一生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的节目。”
    我们说：“谢谢！这样的夸奖截止昨夜零点已收到了三百条。”
    黄马甲激动地说：“那我的夸奖是不是今天第一条？”
    我们急着去上课，不耐烦说：“我们没心情讨论这些！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黄马甲说：“给我一分钟时间解释可以吗？就一分钟！”
    我们抬起猪脚看了看手表，说：“那你说吧，尽量简洁些。”
    黄马甲赶紧说：“你们别误会，我们不是送煤气，而是送电脑的。”
    我们说：“你们送电脑挡着我们干什么？”
    黄马甲兴奋说：“我们是给你们送电脑啊！”
    我们摸了摸脑门，有些疑惑：“可是我们并没有买电脑啊。”
    该黄马甲没有多说，朝其他几位黄马甲吆喝道：“亮相！”
    那些帅哥美女像变魔术一样，每人手上突然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几人迅速一字排开，立着丁字步，扬着脑袋，挺着身子，手托电脑，动态完全一致，连微笑也是一个模子铸的，一看就知道专门训练过。站好后，他们又从左至右报了一遍数，几个脑袋很有节奏地次第甩动着，一共是四人。虽然他们男的朝气蓬勃，女的飒爽英姿，其动作也很迅捷，富于力度和美感，但这些在我们看来完全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因为傻瓜也能一眼看出那是四个人，犯不着小题大做，把脑袋甩过来弹回去，闪了脖子可不是闹得玩的。接着领头的黄马甲像教官一样，喊了一声“向后转”，几位帅哥美女便一起来了个标准的转身，并将脚“啪”地同时并拢，铿锵有力，让人担心他们是否会把脚后跟磕坏。
    黄马甲说：“请看他们的后背。”
    我们睁大眼睛，原来每个人的黄马甲上都印着几个大字：狂想电脑；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让世界与你一起发狂！
    黄马甲说：“狂想电脑是最近刚上市的新品牌，知名度还不是很高，本周末，也就是明天，我公司准备在数码城前面的广场上，为该品牌举行盛大的促销活动。经过连夜讨论，我公司决定郑重邀请你们参加这次商业活动，如果出席了，这四台笔记本电脑就是你们的，并且只出席两个小时就可以了。”
    如果是从前，我们眼睛鼻子嘴巴早就高兴歪了——不过那时就算想把这些部位弄歪，估计也没有人成全；现在条件不一样了，则要另当别论——当然，花两个小时就可以得到一台笔记本电脑，这还是比较诱惑人的。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矜持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黄马甲诱惑说：“只要你们答应，四台电脑马上就是你们的。”
    我们又不置可否地哼了几声。
    黄马甲不懈地诱惑说：“除了四台电脑，还有很多神秘的好处。”
    我们有些把持不住，但也不好意思问还有什么神秘好处。老繁用商量的口吻说：“冲着神秘的好处，去一躺也还值得，你们说呢？”
    我们说：“那是肯定的。”
    ……
    接下来的日子，又有一些商家邀请我们参加各种活动，送给我们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数码照相机，手机，浴缸，性爱椅，化妆品，洗发水，洗衣粉，啤酒，甚至还有孕妇奶粉，卫生巾，蔬菜种子等等。当然，这里面有些东西我们一时用不着，也许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也用不着。可能因为心底发虚，有些商家邀请我们时，耍了一些欺骗手段，如果当初说明情况，打死我们也不会去。他们通常会把化妆品的促销说成“与美丽有一个约会”；把积压的浴缸大甩卖说成“后现代家居设计大展销”；把性爱椅的发布会说成“畅想爱情之缠绵与放纵”；把孕妇奶粉的推广会说成“一场关怀年轻母亲的爱心活动”；把新品卫生巾上市说成“与青春少女同行”，仿佛女人一旦不青春了，就不配用这东西，最初接到邀请时，我们还以为要与青春美少女一些郊游，或者探险，异常兴奋，谁知到了现场，竟然是这种勾当。至于那家种子公司，本来不适合在城里开展这种活动，但因经营不善，眼看就要倒闭，他们急红了眼，也在公司门前搭起草台班子，搞起展销活动。邀请我们时，他们说是出席“太空产品发布会”，我们听了还很激动，结果去的时候，才发现上了当，当时扭头就走，那些人可怜巴巴地抱着我们，说并没有欺骗我们，有几类种子的父辈的确在太空走过一遭，是见过大世面的。看到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们有些同情，便卖力地替他们吆喝起来，居然卖出了不少——显而易见，大家是冲着我们才来买种子的，至于买回去种不种，那已经无关紧要。种子公司异常感动，商量送我们什么才好，估计他们也觉得送种子太不恰当。最后我们要了几包所谓的太空种子，算是留作纪念。
    商家送我们东西时，一般情况下贵重的每猪一件，诸如笔记本电脑、数码照相机、手机、浴缸以及性爱椅，其余的则是成堆成箱地送，化妆品洗发水洗衣粉卫生巾奶粉啤酒堆满了我们的宿舍。我们将四个浴缸分别送给了范叔、辅导员、教授甲和我们的结拜大哥讲师乙；四把性爱椅则摆在公寓的楼道，供广大学子搞模拟演习，开始大家还不好意思，几天后，他们居然能指出椅子在功能设计上的缺陷，要我们把意见反馈给商家。公寓一些好酒的学生天天往我们宿舍跑，进来后说上一句“我又来了”，然后也不过多罗嗦，仰起脖子就把啤酒往肚子里灌；后来他们开水也不打了，干脆靠啤酒解渴解谗。有次我们深夜回来，发现有个家伙还在宿舍门口等着，靠在门上呼呼大睡，我们把他弄醒，他大言不惭地说已经对该牌子啤酒产生了依赖，每晚不喝上一两瓶，就别指望睡觉了。老繁说这样的酒友千年难遇，比俞伯牙遇钟子期的概率还要低。开门后，一猪一人勾肩搭背走了进去，然后席地而坐，那个家伙看来是有备而来，还从怀里掏出一包下酒菜，接着直接用牙齿咬起酒瓶盖，我们给他启子，他居然嫌麻烦。一觉醒来后，两个酒鬼还在畅饮，老繁如此大的酒量，居然被他灌得神智不清，而他没事人一般，还在津津有味啃着骨头，身后扔着四五十个空啤酒瓶子。对于那些奶粉，公寓的学生也很感兴趣，准备拿几袋回去喝，结果发现是孕妇奶粉，他们便不敢要了，说喝了怕怀小宝宝。同时我们发现，公寓所有的学生都在用我们宿舍的那些洗发水和洗衣粉，最初他们向我们“借”洗发水和洗衣粉时，还打声招呼，后来对门的一个家伙居然一次拿了十瓶洗发水和十袋洗衣份，气都没吭一声，本来准备说他几句的，叫他不要太贪多，因为一直很忙，就把这事给忘了，再想起来时，我们连委婉说他一下的欲望都没有了。既然有人可以一次性拿那么多东西不用打招呼，我们便在墙上贴了张条子：地上东西“借”1至2件不用申明！这样的情况可想而知，直接导致了浪费的极度严重，一些学生甚至用洗发水洗电脑、桌椅、窗户、地板以及身体；有个学生一袋洗衣粉仅仅只洗了一条床单，用了五吨水才将床单清洗干净，洗衣房的泡沫卷起千堆雪，堪比苏东坡见过的长江。看到这些，范叔有点心疼，但我们一点都不心疼，反正东西会源源不断地滚来。
    这天班上所有女生嘻嘻哈哈跑到我们宿舍，说来探望我们，手里还拎着几个小苹果和几颗棒棒糖。从进宿舍那一刻起，她们的眼睛就没有老实过，四下逡梭，相互之间还挤眉弄眼，兴奋之情无法抑制。我们知道她们心怀鬼胎，故意装聋作哑，东扯西拉，也亏她们忍耐，居然耐着性子和我们说笑了一阵。好象怕我们会抢得打架似的，她们和幼儿园阿姨一样，帮我们把几个小苹果分配好，每头猪分得苹果两个，棒棒糖一颗，她们叮嘱说不要一下子吃完了，最好一天吃一个，那样就可以管三天；如果隔天吃一个，就可以管六天，这才是听话的猪可爱的猪应有的行为。分配完苹果，她们的狼子野心再也按捺不住，不知谁喊了一声：“抢啊！”所有的女生便惊若翩鸿，动如脱兔，全部扑到了化妆品洗发水卫生巾奶粉上面，哄抢起来；比起男生的相对斯文，她们简直就是疾风扫落叶，狂风卷残云，不到三分钟，地上除了啤酒以外，所有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空盒子在那里垂头丧气衣衫不整——纵观整个过程，完全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暴动。众女生红光满面，笑容绚烂，唧唧喳喳，大呼小叫，扎在一起打探谁抢了什么东西，谁抢的东西更多。打探完后，她们把我们的宿舍当成了市场，当场搞起交易，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有的女生卫生巾抢得多，便用三包换回一瓶洗发水；有的化妆品抢得多，便用一套换回四袋奶粉，十包饼干，外加两包洗衣粉；有个女生不知怎么忙活的，居然只抢了一袋奶粉，大家便把洗发水洗衣粉饼干塞了她一大堆——像发达国家援助发展中国家一样。在这些女生中，有三人颇具战略眼光，当别人将那些体积大、不值钱的东西抢得不亦乐乎时，她们直奔重点，把墙角十五套最值钱的化妆品瓜分一空，一人分得五套，然后又用化妆品换回了一大堆奶粉洗发水。终于每个人都换到了中意的产品，交易暂告一段落，估计她们回去后还会继续。老繁说：
    “孕妇奶粉只有怀孕了才能喝。”
    几个女生说：“我们不在乎，早喝早体验当准妈妈的感觉。”
    另外几个女生说：“别说是孕妇奶粉，就是婴儿奶粉，妈妈奶粉，外婆奶粉，曾祖母奶粉，我们也敢喝，你们都给我们留着。”
    临走时，众女生热情叮嘱：“以后商家再送你们东西稍微透漏一下，我们给你们信息费；有东西搬不动直接叫我们，我们不怕吃苦，义务为你们当搬运工。”
    奶油毫无幽默感地说：“商家不会要我们搬运的，他们直接送楼上。”
    小门说：“请你们当搬运工，只怕都被你们搬走了。”
    众女生仍然热情地说：“要是你们宿舍没地方放，就堆我们宿舍好了。”
    我和老繁说：“总算看清了你们的真实面目。”
    最后，众女生拎着大包小袋，像刚从超市采购回来，欢天喜地走了。
    渐渐地，邀请我们的人越来越多，活动档次也越来越高，除了众商家，其他诸侯也加入到了邀请的行列，各种商业活动、公益活动、文化活动、意义不明的活动忙得我们脚不沾地，首尾难顾，焦头烂额。我们的手机日夜响彻不停，一天换三块电池也不管用，也不知这些神通广大的人是怎么知道号码的。我们经常是忙到深夜两三点钟才能回来，回来后还不能闲着，得继续处理一阵电话。总算处理完了，我们把手机关掉，然后躺下睡觉，但是没来得及做梦，宿舍电话又响了；我们懒得去接，那电话就声嘶力竭地闹腾，完全没有穷尽的时候，比任性的小孩还要让人头疼；我们不堪其烦，便把电话线拔掉。本来以为这下清净了，公寓楼道突然又传来杂沓急促的脚步声，让人听了心绪慌乱，烦躁不安，仿佛处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紧接着我们宿舍门嘭嘭嘭响起来，几个声音在外面叫道：“快开门，十万火急！”我们以为有什么大事，连忙开门，看见门外站着几个穿短裤衩的同学，浑身冻得瑟瑟发抖，他们一边搓着身子，一边口齿不清的告诉我们，某知名公司把电话打到他们宿舍了，要我们马上下去接。我们知道是什么回事，叫他们不要理会。他们惋惜地说，这么重要的商机就这样白白浪费，实在是可惜。他们还没走，又见几个同学哼哧哼哧地从楼下爬上来，照样是穿着裤衩，照样是冻得瑟瑟发抖，说某设计大赛等着我们去当评委。我们同样叫他们不要理会，但这次他们不依不饶，死活不答应，说我们当评委了，他们的作品获奖的可能性就会大许多，找工作也就有了资本，成名成家的进程就会大大缩短。我们公寓这些可爱的同学平时极为懒散，有时电话在手边响起，他们也懒得去接，现在居然在深夜光着身子跑上跑下充当信使，着实让人感动，我们把一些商家送的东西分发给他们，算是对他们体能消耗的补偿。过后才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把电话打到别的宿舍，是因为一些过于聪明的江湖老手分析，公寓电话一般是集体安装，各宿舍的号码通常是按序一路排来，他们把我们宿舍电话最后一个数字稍加改动后，就理直气壮拨了过来。
    碰到黄道吉日，邀请我们的人就更多了，为了顺利邀请到我们，他们已经不用电话联系，而是直接驱车到公寓楼下，随时准备发出邀请，只要我们一现身，黑压压的人群就逼了过来，紧张得我们头皮发怵。我们分身乏术，精力有限，不可能每个邀请都接受，这些邀请者便在公寓楼下激烈地争吵，都说自己是第一个到来的，我们应该先参加他们的活动；有人便说三天前就等这里了；话音没落下，马上有人说十天前就等这里了；等得最长的一家三年前就来了，大家抓住这家说话的漏洞，群起而攻之，嘲笑说：
    “他们三年前还没有变成猪，你们等什么？”
    这家邀请者说：“老子喜欢三年前就等在这里，关你们屁事？”
    看他们吵得实在不像样子，我们出面协调，但这种协调很少有成功的时候，经常是不等把话说完，一堆人抬着我们就往各自的车子上塞，像抢亲一样，有时是一方拉着我们的两条前腿，另一方拉着两条后腿，扯着不放，结果那段时间，我们的身体都拔高了五厘米；更惨的是，有时是几方拉着我们的四条腿和尾巴，五马分尸一般，把小门的四处腹股沟全部拉伤，我尾巴的软骨组织严重受损。我们警告他们文明点，不要太野蛮，否则谁的活动也不参加。但这些邀请者都老实地说，他们确实不知道怎样做才算文明。我们说谈判协商就是文明。但这些人个个一副血气方刚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派头，没等坐到谈判桌，就已经把手指指到了别人的眼睛窝；总算坐下来了，没说上两句，又开始双目充血，唾沫横飞，拍桌踢凳，矿泉水瓶子乱扔。有的说他们公司财力雄厚，应该当仁不让理所当然获得优先；有的说他们的活动有知名女星参加，如果各位还捣乱，那简直是五雷轰顶天理不容；有的说他们是公益活动，不让我们先参加，他们将在报纸上谴责这些人沐猴而冠禽兽不如；还有一家谈判者说他们老总是“海龟”，就冲着这一点，那些“土鳖”就应该羞愧难当知难而退，到一边凉快去。可想而知，这样的谈判根本不会有结果，最后收场时，大家通常是怒目相向，拳脚相加，血肉横飞，结下仇怨。为了平息战乱，我们提议四只猪分头参加他们的活动，但这些人都是一根筋，说我们四个是一个整体，分开后就没效果。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任由他们厮杀。
    谈判不能解决问题，但活动还是要继续，众人总算冷静了一些，他们不再互费口舌，而是要我们直接表态：“到底先参加谁家的活动，你们说了算。”我们说早这样就不会吵翻天，然后叫他们陈述各自活动的规模、档次、意义以及给我们出场费多寡，每家不得超过三分钟。于是这几十家邀请者开始陈述，为了慎重，一些人在纸上将内容写好，照着上面念，省事不少。酌情考虑当天课程安排，再权衡得失利弊，我们每天确定参加二至七家活动。邀请到我们的欢天喜地，没有邀请到的改日继续。由于很多活动没什么意思，档次又不高，往往连续邀请几天也不会获得我们的“签证”，有人见这样，叹口气也就算了；有的则痛哭流涕，耍起哀兵手段。说实在的，看到那些人哭哭啼啼，我们也动过恻隐之心，但他们的活动实在说不口，例如一家花圈店新开张，要我们去剪彩，这么不吉利的活动当然不会参加，便明确告诉他们，就算邀请一百次，也不会去的。有人请我们去上访，说一旦上访成功，就把我们的画像挂在厅堂上，和祖先的牌位一起供放，让世代子孙铭记；我说我们不是他们的祖先，也没有欲望去当他们的祖先，要是碰到不肖子孙把牌位一脚踢开，我们还真没有办法。有家公司请我们去要债，说一旦债要到手，将给予高额回扣；我说我们不是要债工具，这样的事不想做也没有能力做。一家拆迁公司要我们动员钉子户快点搬走，如果顺利，将从房产商付给他们的费用中提取5％给我们，那将是一笔令人垂涎的数字；我说拆迁公司一向以流氓作风闻名，他们尚且不能让人搬走，我们就更是无能为力了。
    尽管我们对这些没能获得邀请的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还是有很多人恶从两肋生，恼羞成怒说出一些要挟的话。我说我们不是吓大的，再怎么吓唬也没用。这些人便耍起了流氓手段，数度危及到了我们的猪身安全。有几次东方还没有泛白，这些人驱车到公寓楼下，骚扰起管理员范叔，要他开门，准备把我们强行带走，范叔不为所动，这些人又开始贿赂范叔，但范叔还是不为所动，这些人就用西红柿老黄瓜苹果土疙瘩鸡蛋矿泉水瓶砸我们的窗户，想把我们砸得不能入睡，发泄他们的怨气；有时准头不够，他们把东西砸进了别的宿舍，骚扰其他同学也不能入睡。通常情况下，西红柿和鸡蛋砸进宿舍后，会摔成粉碎，但黄瓜苹果有时还能侥幸保全完尸，我们公寓这些可爱的同学便把黄瓜苹果捡起来，擦几下后吃掉，然后把脑袋伸出窗外象征性骂上几句，因为多少还有收获，所以大家的叫骂并不那么彻底。终于有一天，有人拖来一车小石子，所有人拣起石子就向我们的窗户飞过来，像流星雨一样，乒乒乓乓，我们躲到床底下，算是逃过一劫。那家请我们要债的公司更是下流，经常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藏刀，拔一些头发在刀刃上旁若无人地吹来吹去。我们心想，只要不拿刀砍我们，他们就算把阴毛拔光了也不关我们屁事。见我们似乎不太害怕，他们会冷不丁地举刀在我们头顶、耳边、胸前、背后呼呼地乱砍乱戳。我们警告说不要胡来，他们说喜欢砍空气，谁也管不着。至于那家拆迁公司，一度搞得我们神经衰弱，他们除了派一些长相凶狠的人拿眼睛恶狠狠地剜我们（看到这些人狞厉的目光，我们在三百米外就开始浑身打颤），还不时把一些香蕉皮黄豆粒扔地下，期待着我们踏上去；或者突然在背后丢一个爆竹——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经常把我们惊得一蹦三尺高，这直接导致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脑袋总是神经质地扭来扭去。这简直不是他妈猪过的日子，就算是人，也肯定受不了，我们对骚扰者说，谁给的出场费多，就破格参加谁的活动，这些骚扰者才老实一些；我们狮子开大口，乱要出场费，总算吓退了一些人，但有些骚扰者像中了邪似的，我们要得越多，他们越兴奋，也不知他妈怀他那天是不是喝多了酒，抽多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