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锁清秋

谁知福晋却这样告诉爷：都是下人服侍不周，伊格格才不慎从楼上摔下。于是小姐还未过头七，四爷就命人将奴婢绑了，交给人伢子卖掉。后来是管家赶到交了赎金，虽然不用去南边受苦，但贝子府里也没有了奴婢的容身之处。”
    “那你小姐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奴婢也曾向管家和盘托出，谁知他听了连连摇头。”
    “这就是了，你可曾听说过口说无凭。”这回她又哭了，很是绝望。
    我忙示意她禁声，又以好言抚慰。又是一个“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即便将来碎云可以出来指证，有没有人相信还很难说。
 
梧桐锁清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第三章 半山
章节字数：1619 更新时间：08-03-13 15:57
    听了碎云的故事，我决定私访半山亭。有人带路没费什么周折，转眼工夫我们就来到了目的地。
    “半——山——亭？！”一块由胤真题写的匾额赫然悬于楼上。
    谁发明了匾额这东西？真是太有才了！否则以我的见识，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半山亭”？这倒不是我孤陋寡闻，其实它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亭子”，而是标准的两层小楼！我说胤真给它起名字时，肯定是刚刚吃错了药。芒种摇头说那不能够，是爷闭上眼睛自己琢磨出来。
    嘻嘻！哈哈！等我们笑够了，才向小楼走去。
    推开门扇进去，原来这里也是个书房，不及我住的“真无止境”宽敞，可却是休闲避署的好地方。
    从书屋上楼梯可去二楼，我们仔仔细细搜了一遍，也没发现蛛丝马迹。不过，这里的陈设与别处的不同，件件都能巧夺天工。比如说那组屏风是紫檀的，雕着《清明上河图》中“郊野春光”的部分，当中小桥，流水，扁舟，栩栩如生。而屏风旁的百灵台，是红木镶云石的质地，雕刻镂空繁简有度，极尽奢华之事。
    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不知这台子下面有什么？桌子抬不动我就伏下身子瞧。终于，我们在台子下找到一页纸，上面用墨笔写着一个药方：
  
    陈皮1钱去白，盐水炒    茯苓1钱，半夏1钱半，子芩8分淡姜汁炒，枳壳8分以麸炒，紫苏8分，甘草5分（炙）。  
  
    眼看就要吃午饭了，我揣起方子往回赶。原以为回去会很顺利，可到了还是被人送了回来。等到我们跑进屋子，几案后的胤真吓了一跳。
    “有人追你们？噢，今天改捏泥人了！”他招招手，贴身太监捧上一面镜子。
    可不是吗？手掌心，额头、甚至于鼻子都沾上了土，低头再看膝盖，胸前处也没能幸免。这都是我勾药方时趴在地上蹭的。回头再打量芒种，我气就不打一处来，为什么你一点状况都没有？芒种心虚了，在我身后讪讪地笑。
    “笑什么，还不快去打水！”
    这次玩“吹胡子瞪眼”，目的只是将芒种撵出去，结果倒将胤真逗乐了。那相似的面孔，善意的笑容，竟是像极了他父亲。
    “去那亭子了？”见我盯着他愣神，胤真敛了笑容。
    “来回走了几遭，怎么看也不像亭子。”听我说得迷惑，他又绷不住笑了。
    胤真说他酒后常作出格之事。有次喝高了来在秋好斋下，觉得有座亭子矗立在半山腰，就趁着酒兴题了字，还落款用了印。幸好这秋好斋背靠假山，远望好似修在半山腰上，改作“半山亭”也说得过去，就没有再改回去。这番话让我乐不可支，正想趁没人打他的趣，只见门户开合，双凤盈盈而入。
    “本想讨福晋个示下就回去，谁成想听见爷说笑话。既如此双凤也来凑个趣儿，不知会不会扫了爷的兴？不过要是二位赶我回去，可就没口福品尝这道红梅腊雪了。”说罢，她从妈妈手中取过道菜，拿在在我们眼前。
    红梅腊雪，那是个什么东东，我也要尝尝。其实只要能把这道菜留下，人在不在这儿，我都没意见，胤真快拿主意哪！  
    “小气劲儿的，快把你的菜拿过来给我们挑！”瞧胤真又说又笑，这会儿再说他是“冷面王”，您会信吗？
    “双凤有一事相求，还望福晋成全。”她莞尔一笑何其动人，这样的美娇娘难道会是杀人凶手？见我这样望着，她先怔住但随即展颜而笑，接下来说道：
    “半山亭地势高，所以早晚都有凉风。爷有热症，去年六月里就上去纳凉了，而今年之热更甚于往年，不如您帮我劝爷早些搬上去。”她这哪里是劝四爷，分别是在劝我。不过自我嫁过来后，对胤真起居确实很少关注，如今被张氏当面点破，脸上总是过意不去。
    胤真见我这样，急忙出来圆场：“不碍的。先前没跟你提起，是因为那里下接孟春池，虽然凉爽却也潮湿，住久了再勾出你头疾，岂不是得不偿失。”他这话说得真切，不由得让人心里一热。
    我答应了双凤所请，并将相关事宜一并交她办理。尽管我再三嘱咐要赶早，胤真的热症还是复发了。
 
梧桐锁清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第四章 真情
章节字数：2440 更新时间：08-03-16 12:51
    胤真仍在昏迷中。我按照太医说的法子给胤真擦拭身体，哪知没过一会儿他便开始发抖，甚至于能听到他的齿根相互碰撞。看到他为了我忍受煎熬，我终于认识到自己过于自私，忍不住搂了他放声痛哭。而昏迷中的胤真居然听到了，握了我的手攥在手中。
    双凤等人看见我这样，都急忙上前劝解：周身发抖表明体温降下来了，要赶紧给爷换上干衣裳保暖，否则寒气侵入体内就会着凉。其实她们现在说的，都是太医交待过的，刚才是因为情急乱了方寸。
    胤真的病终于趋于好转。晚间太医施针时说，热气既散便无大碍了。只是这间屋子过于闷热，要即刻将人移去通风处安歇。至此，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连忙邀了双凤商议太医所嘱之事。
    事不宜迟，她立即出去安排。只是在临出门时丢下一句话：“爷对福晋这份感情，只怕妾等再难望项背。”这话来得突然，惊得李宋二人相觑无语。
    真想知道双凤为什么现在说这个？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眼下最要紧的是移居半山亭，事情没有办妥哪有工夫深究这事。
    等到将胤真安顿好，双凤与桂芳便告辞回去了，倒是宋氏找借口留了下来，好象有话要对我说。于是我静静地等着，直到她邀我一同出去外面歇息。
    此刻我心领神会，与她一道出了门。下了楼梯，我们在亭下的青石凳子坐下，就着浓浓月光听她讲述过往：
    “妾与令姊清小姐，侧福晋张氏，还有苏伊两位格格，皆为同一届的秀女。妾在内务府待选时，还与大小姐住过同一间屋子。那时她大病初愈，每日里长吁短叹，细问之下才知她失了手足。也是妾不知好歹，见大小姐与自己意气相投，便主动提出结了金兰。复选结束，妾以为姊妹分离在即，哪知缘份未尽，我们又一同指给了四爷。
    大小姐生辰，妾早就预备着过府去贺寿，怎奈爷最终只派了苏格格一人。且格格刚一回府，爷便叫了她去问话。后来格格见妾好奇，才将详情尽数告知。其实那天爷叫格格过去，并未提及大小姐，而是详详细细问了您的事情。
    后来令姐过世，爷亲去灵堂拜祭，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回来后便说您身子单薄，几次想找借口送补品过去，终因师出无名作罢。而您在位育斋不省人事，爷每日必进宫探望不说，连太医开的方子都要过问。再后来您不知所踪，爷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可咱们爷偏是个只会做不会说的，其实他恨不得将心掏与福晋。”
    听了她这一番言语，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对于胤真我已经深怀愧疚之意，如今得知了这些，让原本就沉甸甸的心头，又重重地压上了一块石头。一瞬间只觉得头重脚轻，连这几日的疲惫都一并带了出来。
    原先只想与胤真作个貌合神离的夫妻，以便将来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大清。可谁又能想到，以铁腕著称的胤真会这么痴情。现在我不得不问我自己，到底能不能拒绝他的一片深情？假如我能够拒绝，怎样做才不伤他？而他一旦受了伤，凭我的一已之力平复得了吗？
    就正在我意乱神迷之际，忽听见得芒种在楼上唤我。不知道胤真那边出了什么事，我忙辞了宋氏向楼上赶去。
    胤真醒了，正在吃药。我从芒种手里接过药碗，可没想到第一勺就烫了他。为此我懊恼不已，而他当然没有跟我计较。
    “不过就是中了暑，怎么就哭成那样？”他赞过我哭时像溪流，现在知道我哭得撕心裂肺，会不会很失望？事实是他现在心情很好，我猜想他更在意我的真诚。
    “记得那年我大病一场，你一直守在床边。那会儿咱们多大，四岁还是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