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

59 求医


“彤儿,黎大夫真的能帮助到咱们的孩子吗?”颠簸的马车里,楚寄秋坐在厚厚的被褥上,一脸愁容、咬着嘴唇在此询问。
    “能,一定能。你没听徐大夫说,黎墨是他们行业中的翘楚吗?他主攻男科,一定会有好的方法让咱们的孩子顺利出生。”叶彤让楚寄秋半靠在自己的身上,以减轻马车的震动。
    “真是个顽皮的孩子,为什么要坐在我的肚子里呢?”楚寄秋爱怜地轻抚肚子喃喃道。
    “许是想早点看清爱他的父母和这个多彩的世界吧。只是他不知道这会给他的父亲带来这么大的苦痛。”叶彤望着窗外,嘴上说着骗人的话,心痛难当。
    为了不给丈夫造成太大的思想压力,叶彤串通徐大夫编了一个谎言,说是胎儿头上臀下地坐在肚子里,导致他疼痛难当,而且出生时因为是逆生,会产生窒息的危险。因此,必须前往西南求助黎墨大夫为他接生。听说会危及到孩子的生命,楚寄秋立刻催促叶彤快快出发,毕竟从这里到西南要走半个多月。
    楚寄秋仰起头,用修长的手指抚开叶彤紧锁的眉头宽慰她说:“你别难过,自从用了那个办法这几天我肚子就不疼了。还记得那年你带我去找姐姐曾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如今有机会出远门,即长知识又能和你天天守在一起多好啊?!”
    “秋儿喜欢就好。出来五天了,今晚在前面住宿会休息一天。你挺着大肚子颠簸了多日,一定非常辛苦。”叶彤贴贴丈夫的脸,双手不停地在他的腰间按摩着。她没想到当年在医院学到的这个方法再次有了用武之地,只是当时的那个人在自己的记忆中已经模糊,每一想起总会变成施慕琪的模样。
    楚寄秋往叶彤怀里缩了缩,心有余悸地问:“今晚还要火灸吗?”
    叶彤痛苦地看着他颤声回答:“是的秋儿,我知道非常痛苦。对不起,如果知道你怀孩子要遭这么大的罪,我宁可不要,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捂住叶彤的嘴,楚寄秋坚定说:“不管吃多大的苦,我要这个孩子,他是你我爱的结晶啊!五年来我无数次地在神佛案前祈求,希望你能快快康复,让我们有个可爱的孩子,为此不管付出多少我都愿意。如今神佛接受了我的祈求,所以吃再多的苦我都不怕。”
    “傻秋儿谢谢你,我知道你是这世上最勇敢的男子,谢谢你对我的好,叶彤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呀!”叶彤心中煎熬着,收紧双臂抱紧怀里的爱人。
    “怎么说谢字呢?你是我的夫人,是我今生的依靠,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楚寄秋掩住嘴打了个哈气。
    “对,相爱的人不说谢谢。累了吧,闭眼睡一会儿。”让楚寄秋躺好,招手□□喜进来照看,叶彤骑马来到徐大夫的身边。
    “今天好吗?”大夫问。
    “还好,不是很疼,只是爱疲倦,又睡了。徐大夫,那个火灸的方法太痛苦了,还有其他方法吗?”叶彤忧心地问。
    “你不是说吃药有可能影响胎儿的发育吗?况且吃药来的慢,也没有这个方法持久。快些拔除寒气,也许子宫会完全打开,就可以免除开刀的痛苦了。”
    “我了解。可是看到寄秋被灸的满背燎泡。靠不能靠,躺不能躺,实在痛苦,我这心里不好受。”叶彤的鼻子酸了。
    “我给你的烫伤药不好使吗?”
    叶彤勉强笑笑,“非常好使,两天就下去了,谢谢。”
    “楚老板,你要知道,寒气拔除的越快,你丈夫与孩子的生命越有保障。虽然你的管家飞马去请黎墨师弟,可这一个来回至少十几二十天的,只有这个方法也许能让你丈夫坚持到那个时候。我量过他的宫位,最多坚持到八个月,咱们的时间并不多。”徐大夫言语中肯地分析。
    “请原谅我的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早知会这样,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也免得寄秋遭受这样的痛苦。”叶彤泪光莹莹地回首看了看身后的马车。
    “希望你振作起来,毕竟还有希望。我会尽全力保全他们父子的安全。”徐大夫宽慰她道。
    “万分感谢。”叶彤大大地吸了口气,努力展颜一笑。
    徐大夫赞许地对叶彤点点头转开话题:“楚老板,你和我师弟如何认识的?我师弟是个十分孤傲的人,看病随心情的好坏,你用什么办法能让他不辞辛苦地赶来呢?”
    想到黎墨,眼前浮现出施慕琪柔美的娇颜,叶彤心中一暖,回道:“两个多月前,有幸在安南王府巧遇黎墨。当时有一个仆人的丈夫难产,大家束手无策。我因知道剖宫产就说了出来,黎墨依法亲自主刀救了那父子一命,也算是有缘吧。”
    “原来楚老板也懂医术啊,不知师承哪里?”徐大夫惊讶的问。
    “不,我对此一窍不通。只是曾在一个地方呆过,哪里的医疗技术十分发达,寄秋如果在那里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了。”
    “噢?愿闻其详。”
    “是这样,。像寄秋这样的病人,医生会用催产的办法让胎儿提前出生,用以减轻产夫的危险。早产的婴儿会放进婴儿箱里实施保护,待他足月后再回到父母身边。并且剖宫产在那里是一个十分成熟、安全系数极高的手术,就算是需要手术,术前医生也会给病人进行麻醉,让病人在睡梦中没有痛苦地治疗,医院还会备齐充足的血浆以保证他在手术中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术后再静脉滴注各种抗生素,确保病人的伤口不会感染,因此,剖宫产手术一般七天就可以拆线回家了。”
    叶彤回想起自己在医院护理岩哥哥时,每当心中痛苦绝望就会走到妇产科,去看看那些幸福的母亲和新生的婴儿。那些鲜活的生命和活跃的气氛总能给她勇气和希望。也因此耳闻目染懂得了不少妇产知识,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徐大夫一脸倾慕与向往地沉默了半天才赞叹道:“匪夷所思,如果你在信中写了这些,神医门中的任何人都会身而来的。”
    “我也这么想,所以在信中简单讲了几句。”叶彤点头。
    “楚老板,快告诉我那是哪个国家?在什么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那个静脉滴注和婴儿箱到底是怎样的,还有麻醉剂和抗生素是用哪些药物合成的。”徐大夫情绪激动地问。
    挠挠头,叶彤一脸惭愧地回答:“对不起,那是多年前我出海,船只遇到风浪偏离了航道飘到了一个地方,我们在那里获救。后来返回时没想到又遇到了风暴,我侥幸活命,可其他人••••所以我也找不到。”她无奈地低下头,不得已再次祭出这个笨方法。
    徐大夫满腹惆怅,一脸遗憾地眺望远方,不时挫腕叹息。
    “对了大夫,你有好的麻醉药吗?这样寄秋在火灸时就不会疼了。”叶彤突然想到这里,兴奋地提问。
    “我没有。就算有也不能有。灸疗时我要准确了解病人各个穴位的感觉,如果麻醉了,他如何告诉我?”
    叶彤一听搭下了头,两个人无精打采的骑马前行,默默无语。
    晚上,要来两个炭火盆将屋里烘得温暖如春。叶彤给楚寄秋穿上特制的套头露背长袍。
    楚寄秋发现叶彤紧张得手指微微颤抖,知道是她为自己担心所致,于是用力地抱了一下叶彤说:“别紧张,我不害怕。疼过一个时辰可以保证五天不遭罪,多好啊!把你准备的那个筷子给我,我不要再咬伤你。”挽起叶彤的衣袖,看着右臂上那个深深地牙印,楚寄秋心疼起来。
    那是七天前在家里第一次接受火灸治疗,钻心的疼痛让楚寄秋忍不住喊出来。叶彤怕他咬伤舌头,就把右臂递了过去。楚寄秋那时疼得什么也不想,一口咬住死死不放,用以缓解那无法诉说的灼痛。治疗结束后,楚寄秋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一口血腥。如今咬痕依然青肿狰狞。
    “如果能减轻你的疼痛,你咬多少口我都愿意。东西在这,忍不住就喊出来,会好受些。”疼惜地揉揉他的头发,叶彤把一个裹着多层棉布的筷子交给楚寄秋。
    将筷子攥在手里,楚寄秋侧身背对房门躺好说:“请大夫进来吧,我准备好了。”
    治疗中楚寄秋紧咬着口中的棉布依然忍不住□□出声,还要不时用点头摇头回答徐大夫的询问。叶彤一只手与丈夫紧紧相握,一只手不停地给他擦拭。只见楚寄秋大汗淋漓、泪水满面。叶彤也眼眶微红、汗出如浆。不断抚慰丈夫疼得抖动的身体,叶彤咬紧牙关不断目视大夫,这份煎熬是如此漫长,漫长得令叶彤的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
    “好了,半个时辰后给他抹上这个药膏他就不会疼了。千万小心,不要碰破水泡,否则会落下伤疤的。”徐大夫嘘口气,擦了擦汗,收拾好药箱随一脸泪水的春喜离开。
    “秋儿,秋儿,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叶彤拿下楚寄秋口中的棉布,心痛地抱住他的头哭起来。
    楚寄秋喘息了一会,为叶彤抹去泪水摇头道:“不哭,已经不太疼了。”
    “主人,热水来了。”春喜在房外敲门。
    “拿进来放在这里,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支走春喜,给寄秋仔细地擦拭完身体,再将自己打理干净,看看沙漏正好过了半个时辰,急忙取来药膏小心细致轻柔地涂抹在楚寄秋满是燎泡的后背上。
    楚寄秋一直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叶彤忙来忙去,恍惚又回到了六七年前那个山村的夜晚,一身利落怪异装扮的女子就那么一脸阳光地闯入自己的世界,植根到自己的心里。背部涂上药膏的地方传来清凉的感觉,身体虽然很痛,可心是甜的。摸摸自己的肚子,楚寄秋幸福的笑了,即将出世的孩子和深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在这个世界里,我拥有了渴望的一切,我是多么幸福啊!
    忙完一切,放下纱帐躺倒丈夫身边,用手托着丈夫大大的腹部,感受胎儿不时的运动,叶彤内心悲喜难辨。这个孩子带给自己太多的欢乐与痛苦,踏实那么脆弱,随时有可能因空间不足而死;他又是如此坚强,长途的颠簸、治疗时父体的疼痛他都挺了过来,“孩子,若是到了非常时刻,你让妈妈我如何选择?”
    “孩子很好,刚才很老实。”楚寄秋甜甜地说,脸上柔情似水。
    “秋儿,我勇敢坚强的秋儿,不要这么看着我,否则我会吃了你的。辛苦了半天,好好睡一觉,乖。”吻上他的眼睛,叶彤将丈夫拥进怀里。
    乖巧地将头枕在叶彤的手臂上,楚寄秋微笑着睡了过去。
    小心地看护着炭火盆,控制好室内的温度,眼看着楚寄秋□□的后背上大大小小的燎泡消失,叶彤胸中的刺痛才随着渐强的日光慢慢减退。还有休息一天,楚寄秋的后背才能穿上衣服。揉揉红红的眼睛,为丈夫盖上薄被,叶彤走出房间安排早餐。
    端着早餐进屋,看到楚寄秋披着外套坐在椅子上很精神地与春喜说话,叶彤心中宽慰了许多。
    “主人,让我来。”春喜接过食盘摆放起早餐来。
    “气色不错,背还疼吗?”叶彤坐下来关心地问。
    “不疼了。瞧你眼睛红红的,肯定一宿没睡。吃过饭你安心地睡一觉,我已经没事了。”楚寄秋心疼地说。
    “我身体好,熬几夜没问题。快吃些饭,补充昨天消耗的体力。我已经让客栈厨房给你熬了鸡汤为你补身子,你才是需要好好休息的人。”叶彤说着,手不闲着给他夹菜。
    “都是我爱吃的,夫人费心了。”楚寄秋高兴地大口吃了起来。
    看到楚寄秋神清气爽的样子,纠结了一宿的叶彤展开了笑脸。
    “见过徐大夫了?她这么说?”饭后喝着茶,楚寄秋闲闲地开口。
    “见过了,她说你和孩子都很健康。”叶彤开心地回答。刚才徐大夫对她说了这句话,叶彤高兴得差点落泪,一个劲地谢谢对方,搞得徐大夫都不好意思了。
    “感谢上苍保佑。夫人,你我都是有福之人,每每遇到艰险都有吉人相助。孩子出生后我要亲自去庙里给菩萨上香,谢谢他们的保佑。”
    “好,我陪你去。等到孩子满一周岁咱们再回老家看望母亲大人去。龙虎关战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相信危险已经过去。我将你拐出了多年,也该回去向她老人家请罪了,到时母亲不管如何责罚你都不许拦着,我亏欠她老人家太多了。”
    “彤儿••”楚寄秋湿了眼睛。
    “别哭,听人说怀孕时爱哭的人今后会落下眼睛疼的毛病。本来想让你高兴,怎么把你的眼泪招出来了?”叶彤神色懊恼。
    吸吸鼻子,楚寄秋拍了叶彤一下道:“谁哭了?我这是高兴。不知吴波总管走到哪里了。”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西南了,我给她下了死命令,就是绑也要将黎墨得我带来。我还给夏云天写了封求救信,请她协助,相信吴波一定能马到成功。”叶彤肯定地回答。
    “不会走两叉吗?”春喜担心地问。
    “不会。我们约好了,咱们只走官道,我会在官道每个显要之处给她留下记号,尖头所指就是咱们行进的方向,后边的数字是天数。只要看到记号,她很容易找过来。”
    “夫人真能干,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楚寄秋赞了一句。
    “我哪有相公聪明,那么多往来客户的资料都记在你的脑子里,这方面我可差远了。”叶彤钦佩地向楚寄秋伸出大拇指。
    “公子夫人都是能人,我发现没有你们不能解决的问题。”春喜在旁边喜滋滋地插上一嘴。
    “就你嘴甜,哄得我们都开心。”楚寄秋笑了。
    “嗯,这些孩子被你□□的非常好,再过一两年就该给他们找妻子了,寻到好人家,咱们可要将他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相公,你的任务艰巨呀!”叶彤打趣起来。
    “夫人又拿小的们开玩笑,我不嫁,我要伺候公子夫人一辈子。”春喜红了脸。
    “心意领了,可是这青春耽误不得。是信不过我们的眼光吗?”
    “不是的主人,我是舍不得你们。何况到哪里去找一个向您对公子这么好的女人呢 ?我自认没这个福气,多谢主人的关心。”春喜落了泪,匆忙说了声:“对不起。”跑出了房门。
    “这孩子,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叶彤奇怪地问楚寄秋。
    楚寄秋心里明白,只淡笑道:“小孩子长大了,开始多愁善感了。”
    “是吗?”叶彤一脸迷茫。
    “哎呦。”楚寄秋心里一紧,假意腹痛□□起来。
    “怎么又疼了?厉害吗?快躺下。”叶彤慌张地扶楚寄秋回到床上。
    “没事,是孩子调皮,踢了我一下。彤儿,有你在我身边,我哪都不会疼。”楚寄秋将头枕到叶彤的腿上,红唇似火、秋波荡漾。
    “小傻瓜。”叶彤宠爱地亲亲他的红唇,爱怜地说:“你闭眼休息一会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听。”拍着楚寄秋的手臂,叶彤给他讲起红拂女的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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