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

60 生死抉择


进入第十五天,楚季秋又开始频繁地腹痛。徐大夫每天给他贴许多的膏药,说是能减轻疼痛,可是收效甚微,叶彤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嘴上急出许多的大泡。
    第二十日,叶彤在楚季秋身边,见他腹痛过去恹恹欲睡,轻声交代春喜仔细照看,然后心急火燎地走进徐大夫的房间。“大夫,为什么不在使用火灸疗法?贴膏药不管用啊。”
    徐大夫站起身请叶彤坐下说:“火灸疗法已经将令夫体内的寒气拔出了大半。只是这种方法太过霸道,再用就会伤及胎儿。何况我发现,余下的寒气植根在令夫的几大穴位中,只有用膏药一点一点地拔除了。”
    叶彤呆坐在椅子上流下泪来。“每天看着他如此着罪,我却无能为力,这比捅我一刀还难受,吴姐姐,你怎么还不来呀。”
    徐大夫摇了摇头:“楚老板,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今天诊断的结果很不好。令夫的子宫已到极限,恐怕这两天就会发生危险,你要拿个主意,做好心理准备。”
    叶彤的脸一下白了,惶急地抓住大夫的手臂问:“你什么意思?”
    “我想问你,若是不得已,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我都要!”叶彤大喊。
    “你必须选择,请现在就告诉我。”徐大夫严厉地喝道。
    “保大人会怎样?保孩子又如何?你是医生啊,为什么不能都保住?”叶彤面红耳赤,急得满头大汗。
    “请你冷静。我不是黎墨,在这个国家,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敢做你说的剖腹手术。若保孩子就必须在今明两天做手术,将孩子提前取出来,但是我没有麻醉药和你说的抗生素,无法保证大人的安全,孩子能否存活我也不敢保证。要保大人,我会配一碗药让婴儿不再生长胎死腹中,这样令夫就不会因子宫破裂大出血而死,就可以等待黎师弟的到来。所以,你现在必须拿个主意。”徐大夫的话冷酷至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叶彤痛苦地跌回座位,内心狂乱无依,泪水倾盆。
    “对不起,我的能力有限,你要快些拿主意,否则两个都难保。”
    叶彤抬起头,哀求地问:“必须选择吗?”
    “是,除非黎师弟现在能到。”
    叶彤痛苦地揪着胸口前的衣襟喃喃道:“我的孩子,妈妈无能,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言罢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叶彤毅然擦干眼泪对徐大夫说:“请你准备药物,我要保我的丈夫。”
    “好,我这就去抓药,熬好后让令夫喝下,一盏茶的功夫胎儿就不会动了,令夫的肚子也不会那么疼了。咱们再快马加鞭去迎黎师弟,只要五日内迎上他你丈夫就安全了。我算了一下,不出意外,三天后一定能与他们会合。”
    叶彤猛吸一口气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季秋,一切罪过就由我来承担吧。”
    “明白。你现在的脸色很不好,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去熬药,熬好后咱们一起送去。”徐大夫交代完匆匆离开。
    叶彤在屋里痛心痛肺地哭了一阵,眼见天色已晚,在徐大夫的陪同下端着药走进自己的房间。
    屋里春喜正在打扫房间,叶彤没看到楚季秋奇怪地问:“公子呢?”
    “咦?公子刚才肚子不疼了,怕您担心出去找您了,还吩咐我叫了几样小菜,说是让您好好吃一顿。他没在您那吗?”春喜吃惊地回答。
    叶彤的心一下揪了起来“走了多久了?”
    “半炷香的功夫,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吧?”春喜害怕起来。
    “不好,你在客栈老实呆着,千万不要乱跑。大夫,背上你的药箱快跟我走。”叶彤扭头跑了出去。
    奔到前台,抓住伙计们一通询问,一个伙计说:“我看见您说的那个大肚子男人取了马车往西去了,我不放心追出客栈,见他驾驶的很稳才回来。”
    “谢谢!”叶彤迅速到马厩牵出两匹马,拉上赶来的徐大夫向西追去。
    西行的大路上,一匹马驮着楚季秋小跑着。
    楚季秋一边哭一边艰难地驱赶马车快行。“叶彤,你好狠的心,要害死我的孩子,我不答应,死也不答应。孩子,爹爹带你去找黎神医,他会救你,你可一定坚持住啊。”
    肚子里仿佛坠着一块大石头,拉扯着五脏六腑撕裂般地疼痛。肚中的胎儿不安分地动个不停,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痛苦和凄惶。疼痛令楚季秋再难坚持,抬泪眼向前张望,但见几百米外一座小小的寺庙矗立在阴云密布的黄昏里。
    好容易坚持到庙前,楚季秋挪下马车,捧着剧痛的肚子蹭到庙门前拍门:“庙祝,庙祝,请行个好,让我在此休息一下。”门空空地响着,却没有人回应。
    楚季秋凄惶无助地将背部倚靠在庙门上,没想到庙门虚掩,他一个后仰折了进去。
    “啊!!!爹爹,爹爹您在哪里?秋儿肚子好疼啊,您快显灵救救秋儿吧。呜••••”此时的楚季秋再难压抑内心的恐惧和伤痛,放声大哭。
    天空黑云密集,叶彤骑着马一路打听着出了小镇。惶恐惊惧的她不住地大喊:“季秋,你在哪?听到了快回答,季秋,季秋,别吓我,听到了回答我。”
    老天也着急上火地落下泪来,密密的秋雨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季秋,季秋••我是叶彤啊,你在哪里,听到了快回答,我知道错了,你快回答我••”空旷荒芜的原野除了沙沙的雨声,只有叶彤凄厉的呼喊声四处回荡。
    五内俱焚,恐惧的念头令叶彤快要发疯,一声声呼喊,一句句哀求,声音已经嘶哑但一刻也不敢停歇。“秋儿,求求你,听到了回答我,我是你的叶彤啊!我知道错了,不要撇下我,你在哪里呀?••••”
    “楚老板,你看。”紧随其后的徐大夫一指。
    浓密的雨雾中,矗立着一座庙,一声马嘶让绝望的叶彤眼前一亮。打马奔到庙前,只见自家的马儿摇头踏蹄地嘶叫着,显然是听到了叶彤的声音在回应她。
    “好马儿,谢谢你。“叶彤大喜,飞快的跳下马冲进庙里。
    庙里漆黑一片,叶彤欣喜地嚷着:“秋儿,秋儿你在哪?我是叶彤,你的彤儿找你来了,快回答我。”
    “别过来!不许伤害我的孩子。叶彤我恨你!我恨你!!!”黑暗中传来楚季秋惊恐的哭喊。
    “秋儿,是你吗?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不要怕,不会有人伤害孩子了,我知道错了,你别激动,安静,安静,你快吓死我了。”叶彤闻声走了过去。
    “你骗我,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们要给我吃药害死我的孩子,你是个坏人,不许靠近我!”此时的楚季秋惊恐绝望地抓起香案上的东西乒乒乓乓往叶彤身上乱丢。
    “咣当!”一个铜香炉重重地砸在叶彤的头上,叶彤“啊”地一声蹲下身,血花地流了下来。
    “楚老板,没事吧?”灯光亮起,是徐大夫用火折子点亮了一支蜡烛。“诶呀,出血了。”
    “没事。”叶彤撕下一条布片将伤口扎紧,发现大香案桌下露着楚季秋的双脚。不敢再刺激他,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索性跪在香案前,趴下身和楚季秋说话,希望能让他平静下来。
    “季秋别怕,我就停在这里,你不要太激动,小心身体。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我在一起多年,你不相信我吗?”
    “我一直相信你,可是这次不同,我亲耳听到你们的谈话。我要这个孩子,我盼了他整整五年,拼了命我也要生下他。叶彤我求你,不要给我吃药,我不怕死,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吧,我求你了。“楚季秋躲在香案下嚎啕大哭。
    “可是你若死了我怎么办?孩子没有了爹爹怎么办?你让我们娘俩如何度过没有你的岁月?我不能没有你啊。”
    “我不管,我不管!你自私,只想到自己,他也是你的骨肉啊,已经八个多月了,你怎么忍心害死他?我要去找黎大夫,你走开,你走开。”楚季秋哭喊着,拒听叶彤的解释。
    “好,我听你的,带你继续去找黎大夫,我不会再想那件事,咱们就和老天赌一赌,赌赢了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赌输了秋儿你也别急着走,黄泉路上等着我,我随后就到,在阴曹地府,咱们一家三口也要在一起。”叶彤说到这里心一下豁然开朗起来,所有的恐惧焦虑全都烟消云散。
    “你不骗我?”楚季秋依然无法相信。
    跪坐下来,叶彤含泪笑着张开手臂:“你想想我可曾骗过你?七年前我认你做弟弟时就说你我要彼此信任,我自信从没有食言过,我可以向满天神佛发誓。秋儿,回到我的怀抱吧,让我们生死与共好吗?”
    “彤儿,彤儿,我好害怕!”楚季秋终于爬出来扑向叶彤。
    “不怕,不怕,我在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才害得你孤身出走,原谅我,原谅我。”紧紧抱住爱人,叶彤后怕地抖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楚老板,你真决定这么做?”一直沉默的徐大夫吃惊地开口。
    “别过来,别过来!”楚季秋听到徐大夫的声音吓得又喊起来。
    “别怕,别怕。”安慰怀中恐惧的丈夫,叶彤对徐大夫肯定地一点头:“对,我想通了,老天若怜惜我,就让季秋坚持到迎上黎墨,否则就让我们一家三口到阴间团聚。只是要麻烦你将春喜和我们的骨灰送交给无波,此恩此德只有来生再报了。”
    “楚老板••嗨,我知道了。”徐大夫看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仰天长叹。
    “谢谢!请你生堆篝火好吗?深秋夜寒,况秋雨更增凉意,待雨停后再回去吧。”
    “作孽呀。”徐大夫一跺脚走了出去。
    楚季秋死死抱着叶彤,眼睛紧盯着徐大夫的动静,看着她出出进进地找来柴火点燃,害怕的心这才慢慢放松。许是奔波折腾了半天,楚季秋觉得自己困乏的要命,半闭着眼睛依偎在叶彤的怀里,他放心地想一觉睡过去。困顿的他刚闭上眼睛,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猛看到叶彤头上的血渗出布带正顺着脸颊滴下来,他的身体一悚。
    叶彤一惊,紧张地问:“肚子又开始痛了?“
    楚季秋伸手触摸叶彤脸上的血迹慌张地问:“是我刚才打的吗?“
    “不是不是,是我找你的路上慌慌张张地没看见被一个大树杈磕的,没事,不疼。”叶彤忙回答。
    “那也是为我受的伤,你身上不是带着药吗?拿来上在伤口上,你流了好多血。”他心疼地又要哭。
    “对呀,我身上带着各种灵丹妙药我怎么给忘了?你瞧我糊涂的。”叶彤真想打自己两下,自己的万能腰带上有一个皮药囊,里边放了许多唐慕天赠送的药,可这一路根本没想起来。
    对上楚季秋关切的目光,叶彤心里酸酸甜甜地。突然想起什么,她扭头找徐大夫,却发现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口锅架在篝火上正在烧水。
    讶异地挑起眉叶彤问:“大夫,哪来的锅和水?”
    “噢,锅是庙里的,庙后有一口井。我想你们应该喝点热水。”徐大夫不紧不慢地说。
    “多谢费心。大夫,还想麻烦你把香案上的东西全拿下来,将马车里的棉被抱进来铺在桌上,这地上太凉,我想让季秋在那上边躺着休息一会儿,拜托了。”
    “愿意效劳。”徐大夫又忙碌起来。
    “别动,半寸长的伤口,好吓人,不疼吗?”楚季秋微微喘息着给叶彤上药。
    叶彤心有余悸地说:“知道你突然不见了,就猜到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我以为要失去你,整个人都慌成一团,心空的没了魂,哪里还知道疼?季秋,今后不要再吓我,我胆小,经不起你这样吓的。”叶彤的声音有些哽咽。
    楚季秋靠回叶彤的怀里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对不起,对你说了许多过头的话,那不是真心的。”
    “是我对不起你,你为我受苦我却只能无助地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今天还害得你仓皇出走险些出事;徐大夫让我在孩子和大人间做选择,我只想着不能失去你,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着想,请原谅我的自私••••”叶彤说不下去了。
    “彤儿不要这么说,我明白你的心。这孩子是神明赐给我的,我会平安地将他生下来,你看我现在肚子都不疼了。我好困,让我睡一会儿。”楚季秋说完瘫在叶彤的怀里。
    “好的好的,徐大夫已经把床铺好了,我抱你上去好好睡一觉。”叶彤挺起身,一只手伸进楚季秋的腿弯处,没想到触手是粘粘液体。惊恐地看向丈夫的脸,就见楚季秋双眼紧闭,面无血色。
    “秋儿!!!”一声凄惨的呼叫吓得徐大夫猛地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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