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雪

这一天的天气出奇得好，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天空呈现出了一种透明柔软的色彩，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逸雪身着白衣，束起了长发，站在阵中，而阵中央正躺着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炎。
    她慢慢走近，俯下身去，正想察看他的情况，对方却嘶声尖叫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逸雪。她试图挣脱开炎的手，但又顾及他身上的伤，不敢过于用力。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此时本该虚弱无比的他，竟有着那么大的力气，抓着逸雪手腕，紧到令逸雪皱起了眉头。
    “请放手……”逸雪开口，似乎是被抓疼了。
    对方根本听不见，只一径嘶叫着，扯着她的手不放。
    “火长老。”千夜忽而唤到。
    “老夫在。”
    “炎现在如此情况，能够承受逆转时间的痛苦么？即使回去了，恐怕也无法做什么罢。”他说。眸光潋滟。
    火长老低头，半晌才道：“主上圣明，那么，依主上之见，该如何是好？”
    千夜单手支颔，“由我代替他去便是了。”
    “这、这怎么可以……”
    “那问问圣女的意见再说罢。”千夜道。
    逸雪侧头看向他们，犹豫了一下，道：“炎的情况确实无法承受禁术，但是主上……”
    “那就这么定了。”千夜起身，脱下了披着的玄色披风，走入阵中，“逸雪，你开始施法罢。”与其让逸雪承受禁术反噬的危险，不如让他前去，这样以来，危险的程度也能够降低下来。
    逸雪微敛衽，不再多置一词。主上做下的决定，至今无人可以更改，她也无法违抗。
    只是这样一来，主上的安危，就全部寄托在她的法术之上了。
    拢于袖中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她不能不紧张。生死只在一念之差。
    她伸出了那只没有被炎抓住的手，虚点在了他的额头，指尖引出了一道细细的、闪烁着妖异光芒的红线。
    炎的动作缓和下来，他松开了逸雪的手。雪白的袖口上赫然多了一只血红色的手印，狰狞恐怖。
    逸雪牵引着这条线，指向了千夜。
    千夜放松了身体，接受了这道光线进入自己的额头。片刻之后，红线消失。千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皱起了眉头。
    等到炎与千夜的精神同步之后，逸雪吸了一口气，低低地念起了咒语。
    有四道柔和的水光自下而上，包围住了逸雪，交缠着直向天际而去。但在完全成型的那一刻，却往千夜的方向袭去，瞬间消失在了他的四周。
    空气中有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晴朗的天空开始变得阴霾，乌云凝聚，笼罩在了这片土地的上空。
    行云长袖一拂，绿色的结界出现在了法阵的上方。
    逸雪微微冲他一笑。纤细的手指轻挥，有似有若无的水光顺着指尖划出了一道弧光，然后，渐渐扩大，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洞口。
    “主上，万事小心。”她轻声道。
    千夜点点头，化作一道玄光消失在了洞口处。
    逸雪仿佛耗费了极大的精力，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微微晃了晃，旋即站定。
    许久之后，炎忽然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已经被烈火烧灼损坏的声带发出了破碎的单音。他的手极力往上伸出，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从他的口中不断有红色的血液涌出，他粗重地喘气，像一尾因缺水而极力挣扎的鱼，不住翻着白眼。血肉模糊的脸变得越发扭曲起来，他的叫声也越发凄厉。
    逸雪发现那个洞口开始变得不再稳定，连忙施法维持住了它。
    主上还没有回来……不可以让它消失……她咬牙支撑。
    火长老立在远处看着，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忧是喜。但他一脸高深莫测地关注于逸雪的一举一动，似乎并不关系独子的死活。
    炎在不久之后，慢慢地断了气。
    所有的心跳皆是一滞。逸雪的目光闪动，强行引动了阵法，将身处在洞口彼端的千夜硬是拉了回来。霎时，劲风自洞口内吹出，吹开了她束好的长发。墨色的长发飞舞不止，她睁大眼睛，神情严肃，施加了更多的法术。
    只见水光一闪，千夜跃出了洞口，脸色有些难看，他闭目，极力平复翻涌不止的气血。
    逸雪轻咳一声，竟咳出血来，滴落在白衣上，似雪中绽放的红梅，“火长老……对不起，我……”她气若游丝，缓缓地软到下来。
    行云身形一闪，扶住了她的身子。察觉到她几乎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变凉。
    “逸雪！”他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怀抱中的她。对方的头软软地垂了下来，脸色苍白如死。
    有一股妖气自她的体内溢出，缓缓消失。行云只觉得有澎湃的仙力汹涌而出，盈满了怀中的躯体。
    他诧异不已，却发现那张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怎么回事？行云尚未反应过来。逸雪已然漂浮到了半空之中，全身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千夜立刻释放出了妖力，欲阻住她上浮的趋势，却被那光芒反弹了开去，后退了数步。
    行云足尖一点，长袖翻飞，仅片刻便追上了逸雪，伸手揽住了她。但却仍然无法阻拦住她上浮的势头。反而身不由己地被她往上带去。
    他愕然地发现，是有人施法想要带逸雪去天界。
    但是……究竟是谁？！竟有如此高深的法力！行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被动地随之往上飞去。
    逸雪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不知是否是光线折射的缘故，她的眼睛竟然是天青绿的。她伸手，推开了他，而后身子飞快地没入云层，失去了踪迹。
    行云才想去追，千夜却拦住了他，“不要去。”
    行云并非不知带走逸雪的人法力远在他们两人之上，即使他去了，也未必能追回她，逸雪也是因此才推开了他。但是……对方是善是恶尚不得而知，他如何能留在这里？
    沉思片刻之后，行云摆袖，翩然远去，“告辞。”即是去了天界，那么，他总有办法找着逸雪。
    千夜望着行云离去的背影，自嘲般的笑了笑。
    行云是上仙，他能够在天界来去自如。而自己却是只能望着泰山之巅上那天界的大门，无法再迈前一步，他是妖，天界的清圣之气会让他灰飞烟灭，可是，苍旻却是在那里……终有一日，待到他成了仙，他也便能够进入天界见到苍旻了。
    “凖，去哪儿？”千夜冷不防地出现在了凖的身后，冷淡的声音让正欲离去的凖停下了脚步。
    “主上。”他回身，躬身行礼。
    “可是想去找逸雪？”千夜问。也不等凖的回答，便道，“去罢。”
    凖下跪，“属下告退。”他起身，飞快地离开，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