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雪

天帝已经有一阵子没见找他的女儿逸雪了。
    自从她私自与司命上仙离开天界后，他便失去了逸雪的行踪。
    原本是想要不惜一切也要将她带回天界的，但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他想让雅汐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却让死在了他的面前。
    逸雪是雅汐的孩子啊，她留着雅汐的血，她那么地像雅汐。而他，不想让她也变得不快乐。
    所以在逸雪主动回来见他时，他放她自行离开。但要她定期回来看看。
    逸雪过个十来天才来看他一回，人间的日子过得甚是惬意。而他却希望她天天来看他。
    他是天帝，不能离了天界。而他的女儿，却在人间过着凡人的日子。
    “唉……”天界这般不好么？一个个都想着离开。
    “天父。您一个人在这儿啊。”逸雪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天帝回头，看见那酷似自己唯一深爱的女子的身影，正慢慢走来。
    “逸雪，你一个来的？怎么不见司命上仙？”天帝问。来泰山的路可不安全，逸雪虽然法力不低，但是相比她其他几位异母妹妹来，还是让他不怎么放心。
    逸雪微微笑着，施了施礼，“行云去见族人了。天父近来可好？”
    天帝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朕可不是肉体凡胎，自然好。”他仔细端详她的面容，“逸雪，要不要回天界住一阵子？你还从未与你的几位妹妹真正认识一番呢。”
    逸雪只是微笑着，不答话。
    天帝知道她还是拒绝了。每每她来，也只待半日，来去匆匆，令他好生惋惜。
    雅汐啊雅汐，你说，我这么做，是对的罢。逸雪看上去始终是那么地光彩照人。而你在我的身边时，却总是黯淡而落寞的。
    “天父，您要喝茶么？我带些了春茶来，行云说应是能合您口味的。”
    天帝立刻点头，“要。”虽然这茶是凡间的茶，但是，可是逸雪亲手栽种，亲手采摘的。自己女儿泡的茶啊……
    逸雪笑笑，转身去准备。
    千年之前。天宫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细细地响起，惊了安宁的天界。
    天帝停了下了踱步，看向了房间的门口。仙女们簇拥着一名专事接生的仙姑走了出来，他站在原地不动，问：“如何？”
    “恭喜天帝陛下，雅汐上仙诞下一位凤儿，母子平安。”仙姑将女婴抱给了天帝。
    有了第一个女儿，并且还是自己深爱的女子为自己生下的孩子。天帝立刻喜欢上了这个皱着五官，看不出是美是丑的婴儿。他抱着女婴走入房间里，“雅汐，雅汐，快看，我们的女儿！”
    雅汐半睁开绿色的眼眸，伸出虚弱的双手，接过了女婴。天帝坐在床头，扶着她的身子。雅汐看了一会儿怀中的孩子，忽而目光一冷，就这么带着婴儿消失在了天帝的怀抱之中。
    天帝回神时，已不知她的去向。
    雅汐跌倒在了泰山之巅，她看着怀中的女婴，伸手想要了结那孩子的性命，却因为其哭声而收了手。
    怀胎十月，即便本是罪恶，她也无法下手。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哭泣，咬牙将孩子扔下了泰山，她咬住了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你……对不起……可是母亲也没办法，生下你，我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天帝追来时，看见的就只有跪在地上呜咽不已的雅汐。
    悠濯独自走在泰山脚下，他的妻子刚刚病逝，连带她腹中不过两个月大的孩子，也一并死去。
    他隐约听到了婴儿的哭声，细弱而几不可闻。
    他快步走了过去，在一处草丛的上方树枝上，发现了被吊在树枝间的襁褓之中的婴儿。很快，细瘦的树枝承受不住一个婴儿的重量，只听“喀嚓”一声的轻响，婴儿追了下来。
    待悠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手接住了那孩子。
    这是——仙人的孩子？！他的目光瞬间冷凝了下来，孰料对方竟在此时睁开了水汪汪的眼睛。音乐看得出是一双极其清澈美丽的天青绿色的眸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正握在悠濯的手中，女婴朝他甜甜一笑，瘪瘪的嘴微微嘟起，很是可爱……嘶！他这才注意到女婴的小手正扯着他的长发玩耍，天青绿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杀气全消。悠濯有些无奈地轻轻拉开对方的手，将自己的头发从女婴的“魔爪”之中解救了出来，却未料对方又一次张开手，用力扯住。
    好痛！
    他不得不低头，不让自己的头发被扯得生疼，“松开好不好？很疼呢。”他柔和地出声。在冬季的寒风之中显得尤为温柔。
    女婴歪头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他的一丝，一双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笑容柔软纯真。
    “乖孩子，松手好不好？”他微微一笑，温柔之中略带着一丝忧悒。若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来，也许也像她这么可爱罢……
    这一回，女婴合作地松开了手。
    悠濯不禁对这个惹人怜爱的孩子有了一份好感，“做我的孩子好么？”他将其抱入怀中，问到了一股独属于婴儿的奶香，对方咧嘴笑了起来，他伸手轻抚对方的头，爱恋无比。
    “父亲。”时光荏苒，当初的女婴长成了五六岁模样的稚儿，步履不稳地走向了自己的父亲，模样甚是可爱。她梳着双髻，帮着天青绿的带子，与她那双晶亮美丽的绿眸相应，隐隐有着倾城之姿。
    “逸雪，这是送给你的，喜欢么？”悠濯自外头走入了院中，弯下腰将手中的风车递了过去。
    “喜欢。”她的声音柔软，清清脆脆，带着软软的鼻音，她向悠濯伸手，“抱抱……”
    接着，她被拥入了对方温软而坚定的怀抱，那时，那个怀抱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她笑着，笑靥天真而美丽，“嘻嘻，父亲，父亲……”她抱住对方的颈，借着对方的高度望着四周。
    悠濯抱着她进屋，“父亲出去了几天，有没有乖乖地听舅公的话？”他问，“有按时吃饭休息么？”
    逸雪点头，“有……”一提及那总是十分严厉的舅公，她就显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作为她的父亲，悠濯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他问：“怎么了？”
    “父亲……舅公好像不喜欢逸雪。”人虽小，心思已经十分细腻的逸雪竟已经能够读懂其复杂的目光，“舅公每次看到我都会露初憎恶的表情。父亲，是逸雪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舅公这么讨厌逸雪。”
    悠濯笑容不变，“逸雪一向很乖，怎么会让人讨厌呢？”
    逸雪闻言，放下心来，并高兴地笑了起来，“逸雪相信父亲。”
    一句童真无比的话，却正中悠濯的心，他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立刻就恢复了常态，“是啊。时候不早了，逸雪该睡了。明天早上父亲带你去爬山好不好？”
    “嗯！”她点点头，又撒娇到，“父亲陪逸雪睡……逸雪不要一个人睡。”
    悠濯宠溺地点头，“好。”他和衣躺在了逸雪的身侧，看着那小小柔软的身子偎入他的怀中。他怀抱住逸雪，逸雪动了动，小手紧紧揪着他的发丝，很快就入睡了。
    “晚安。”他低头亲吻她白皙的额头，眼中习惯性地泛起了温柔而又忧伤的眸光。
    季雪，你不会怪我罢？收养了逸雪这个仙人的孩子……但是，我很爱她，真的很爱她。就像爱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一样，而我，不能失去她。再也不能失去了，放在手中的瑰宝，他用尽一切方法都要守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