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影秋棠

第七十六章 旧宅里的黑影


    历旭松揣着银子包在圣城里到处溜达,方才已经去过茶楼了,茶楼老板娘说在圣上下令全城禁响器的当天,她就给了秋棠一笔钱,让秋棠离开了,具体去哪儿了,她也不知道。历旭松没办法,只得在街上到处溜达,希望能在街头偶遇。
    “历公公,您忙着呢?”外出采购的玉鸾看到了在街头四处张望的历旭松,进宫给太后贺寿的时候见过,知道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
    “你是……”历旭松抬头,看见一翩翩少年,眼熟,却叫不上名字。
    “小生玉鸾,是顾老板的大徒弟。”玉鸾报上了名号。
    “哦哦哦,是了,是说瞧着眼熟。”历旭松点点头,“你这是干嘛去?”
    “哦,我师父喊我出来买点粮食。历公公今日怎么得闲了?”
    “哦,我替太子出来办点事。”边说边继续四处张望。
    见历旭松无心攀谈,玉鸾也不便再打扰:“既然公公有事在身,那小生就不打扰公公了。”说吧躬身离开。
    面对玉鸾的离开,历旭松只是微微点头,这种下九流的戏子在他眼里若不是顶着个玉字,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让我上哪儿找去啊……历旭松心里发着牢骚,迈着两条腿在城里到处转悠。溜溜转了一天,直到太阳西落,也没看见那个姑娘。历旭松心里甚是烦躁,人没找到,回去怎么交差啊。历旭松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回了太子府。
    “圣上!圣上!”尤德兴慌乱的声音冲出了御书房,慕蹇煜原本在御书房好端端的批着折子,可不知为什么,突然一头栽倒在书桌上,任凭尤德兴怎么喊叫,都不见醒来,“快去传太医!!!”
    尤德兴招呼小太监们一同将慕蹇煜抬到了内阁软塌之上,慕蹇煜紧闭双眼,呼吸微弱,手脚冰凉,浑身发抖。尤德兴为慕蹇煜掖好被角,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小太监们去请太医。
    “娘娘,圣上身边的小太监来报,说圣上刚刚突然晕过去了。”青杏唤醒了刚刚睡下的章婉。如今王后已经不在了,后宫上下只有萧贵妃位份最高,慕蹇煜抱恙,自然是要来通知这位萧贵妃娘娘的。
    “晕过去了?”章婉起身,在青杏的帮助下穿衣梳妆,“召太医了么?”
    “听说已经去请了。”青杏为章婉扣好最后一颗盘扣。
    “走吧,去看看。”对于慕蹇煜的晕倒,章婉并不很在意,去看看,也只不过是作为贵妃要走的一个过场罢了。在她受到姐姐章柔的牵连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即便自己的脾气秉性再像云妃,慕蹇煜也不会将自己视为云妃,更何况她进宫本就是为着谋夺皇位来的,与慕蹇煜谈不上半分情愫。
    “娘娘,圣上晕倒了。”知佩拢了拢佛龛前的烛火轻声道。
    “知道了。”安婕妤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感情。
    “你去一趟祁合殿,叫宏儿这几日多留意一下那些进城的外乡人。”沉默片刻,安婕妤停下了手中的念珠。
    “外乡人?”知佩不明所以。
    “原话告诉宏儿,他会明白的。”安婕妤并不做任何解释。
    “是。”知佩躬身告退。
    秋棠坐在床边,为徐妈妈捏揉着双腿,黎太医说除了喝药,每天给徐妈妈捏捏胳膊,捏捏腿,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秋棠,歇会儿吧。”徐妈妈拍了拍秋棠的手。
    “没事儿,夫人,不累。”秋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勉强打起精神。
    “去睡吧,天儿不早了。”徐妈妈伸手捋了捋秋棠耳边的碎发,她原本是对秋棠有怨言的,很多事情,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陵城被屠城前秋棠的反常举动她都看在眼里,要说陵城被屠城跟秋棠一点关系没有,她是不信的。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再怨恨秋棠,失去的也再也回不来了。自己说不能说,做不能做的日子里,头脑一日比一日清醒,看着秋棠忙前忙后的照顾自己,又看见珍珠拿了所有的钱离开,徐妈妈再硬的心肠,也被秋棠揉成了一汪春水。
    “那夫人也早些休息吧。”看看天色确实晚了,秋棠将徐妈妈扶着躺好,又帮她盖好了被子,才熄灭烛火关上了门。
    回到西厢房的秋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进城已经有些日子了,一直都因为徐妈妈的身体而忙碌着,现在徐妈妈身体日渐好转,自己心底的那一些旧账像沾了水的种子,一点一点的长大,发芽,抽出一根又一根长长的藤蔓,裹在心上,让人喘不上气。秋棠摸索着穿好衣裳,又听了听徐妈妈安稳的呼吸声,这才翻墙溜了出去。
    深夜的圣城不如陵城热闹,没有喝酒赌钱的赌坊,凤栖阁也因为禁了响器,变得安静了许多。秋棠绕过打更的更夫,传过印象中的小街小巷,终于来到了陈国师府门前。
    依旧是朱漆的大门,依旧是雕梁画栋的门廊,依旧是斑斑驳驳的上马石,除了石头缝里丛生的杂草和房梁间的蛛网,一切都与自己五岁离家时一模一样。秋棠站在门前的石狮子旁,抚摸着儿时最喜欢的石狮子,无尽的悲凉在心底蔓延。门上的门环和门钉已经有了斑斑锈迹,双开的大门上交叉着贴了一对封条,封条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可依旧牢牢贴在上面,没有人敢揭开。秋棠想了想,绕过了前门,顺着墙根往后面溜去,后面有一个花园,因为里面种了不少带刺的植物,所以那边的围墙稍稍低一些,秋棠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一处稍低一些的围墙,围墙里原本郁郁葱葱的植物已经不见了,秋棠看看周围,一个翻身,翻进了院子。
    借着月光,秋棠看到了院子里的满目凄凉,到处可见被火焚烧过的痕迹,还有飞溅出的血迹,和斑驳的刀痕。秋棠抑制住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借着月光穿过花园,往后宅走去。后宅便是那年自己与父母分别的地方,也是自己被陈忠陈孝带走的地方,多少个日夜过去了,秋棠总觉得后宅藏着她不知道的,但很重要的一些秘密。
    顺着长满青苔的台阶,秋棠轻轻推开了挂满了蛛网的门,吱呀一声,惊飞了院子里藏身的野鸟,秋棠摸黑进了屋子,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秋棠刚想点燃桌上的蜡烛,一个黑影从门口跑过,惊得秋棠出了一身汗:“谁?!”秋棠低声喝道。
    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秋棠走出门,小心翼翼的向四周张望,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可刚才背后有人的感觉却那么真实。秋棠不敢久留,重新掩好屋门,匆匆翻墙离开了。
    回到家的秋棠胸口还在扑通扑通乱跳,那个黑影失踪盘踞在秋棠心口,那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感觉让秋棠摸不着头脑。
    也许是跑的太急,也许是受到了惊吓,总之,秋棠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怎么样了?”月淑梅团坐在软塌上,把玩着手里的如意,双眼轻闭。
    “听里面传来的消息,他已经晕过去了。”柯夏在一旁伺候着。
    “呵,当初我还真是小瞧了月婵,没想到办事倒还真利落。”月淑梅睁开眼呵呵的笑道。
    “月婵姑娘的父亲是族里数一数二的暗杀高手,月婵姑娘自然不会太过于废物。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月淑梅换了个靠的更舒服的姿势,“那个祁亲王,我总觉得会有动作,再等等。”
    “是。”
    “那个废物太子最近在干什么?”
    “听说他被慕蹇煜下令不得随意出太子府,所以他每日就是在太子府里逗鸟养虫。不过前几日好像听说他让身边的太监历旭松偷偷出府了一趟,说是找一个什么人,不过听说没找到。”
    “找人?什么人?”
    “听说是个女人。”
    “女人?呵呵,这个废物太子还真的是废物,除了逗鸟养虫就是找女人。罢了,由他去吧,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做点什么。”月淑梅冷笑道。
    “夫人,这是汤药,我给您煨在炉子上了,我要出去一趟,您可以自己喝么?”一大早,秋棠就将小炉子搬到了徐妈妈床边。
    “你去哪儿?”徐妈妈拉住了秋棠的袖子,满眼的不舍。
    “夫人放心,我不过是出去做点活计,换点钱,中午我就会回来的。”秋棠感受到了徐妈妈的担忧,她怕自己也像珍珠一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你去吧。辛苦你了。”徐妈妈松开了手,“药我会自己喝的,你放心。唉,我拖累你了。”
    “夫人别这么说。”秋棠拉起徐妈妈的手,“当年若不是徐妈妈将我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这么大。照顾您都是应该的。”
    “去吧,别太累了。”徐妈妈心里暖暖的,或许当初买下秋棠,是她做过最明智的事。当初瞒下秋棠是官府要找的人,也是最明智的一丝善念。
    秋棠安抚好徐妈妈,出了门,她没有去凤栖阁,而是溜溜达达绕过所有热闹的街,七拐八拐再次回到了陈国师府的旧宅子。昨晚的夜太深,她什么都没看见,她决定白天翻进去好好看看,即便是有什么危险,也要再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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