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

  大雨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落在周围，雨帘越发厚重，他们就像站在了水的世界中。
  “你笑什么？”苏里耶的问题，就像是朋友间很普通的问题。
  过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放松了下来。
  黑色的眼睛，就像是无底的深渊。
  西艾儿没有说话，右手向外一展，黑色的能量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除了动手，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和黑色的巨龙撞击之后消散色光之长剑又出现在了苏里耶的手中。
  黑暗精灵的左手微微动了动，同右手一样的黑色长剑也出现在了他的左手。
  两把长剑，同时对准了苏里耶。
  神族的族长突然有了苦笑不得的感觉。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了解你。”难道非得要兵刃相见的时候才能看到真实的你。
  还是说，老是把我拒绝在你的门外。
  苏里耶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西艾儿的剑，同他曾经见过的相比要快了至少一倍。
  两把剑的威力，也比单剑时候要难以防范。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力道。
  苏里耶努力避过剑，挑着空档想接近西艾儿。
  他究竟是被控制了，还是被传染了？
  如果是被控制，一般处在控制之中活动都不会这么灵敏，要是被传染了，怎么意识丧失得那么彻底。
  接近了之后怎么办？苏里耶就没有去思考。
  走一步算一步，这个从前从西艾儿嘴里听说过的事实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感觉就是糟糕。
  战斗面对的，是自己的朋友。
  苏里耶的剑，就是挥不动了。
  交叉的双剑从头顶砍落，苏里耶举剑去挡。
  光碎裂的时候有声音吗？
  苏里耶听到了，他的光之间在两把黑暗力量的长剑下破碎了。
  西艾儿的爆发力量，在这个时候临架在他之上。
  在身体虚弱之后突然发出这么大的力量，那么他的身体——
  细微的力量崩了开来。
  就像是那身体承受不了力量，在黑暗精灵的脸颊上，细小的伤口渗出了血来。
  苏里耶又气又急。
  西艾儿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承受突然的力量增加。
  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崩溃掉。
  要阻止他，必须快。
  苏里耶的剑破碎的时候闪开了。西艾儿的双剑斩进了泥水中。
  看来他也很吃力，双剑斩进地面时就脱了手，剑没进了松软的土地中，直至剑柄。
  太吃力了……
  即便控制了身体，到了真正要崩溃的时候，存在的灵魂不同也是要崩溃的。
  落到地上的时候，那被水浸透了的土地让它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时候，不用思考，就在睡梦中就可以了，偶尔会有什么掠过上空的声音，可是它从来不睁眼，或者说，那个时候它根本就没有眼睛。
  是被带离了那个不会醒来的梦境，是被某种力量召唤到了这个世界。
  来到了这个梦境以外的世界，用吞噬的方法获得了记忆之后它才明白，它是介于这个真实的世界和虚无之间的存在体，是一起梦境的破碎和消亡。
  它注定是要被这个世界所排斥，所驱逐的。
  在黑暗的沼泽中，梦境就是它的一切，不要醒，也不会醒。
  通过吞噬，它可以获得每一个被他吞噬的生命体的一切，它就在那些融合中渐渐找到自己的意识。
  它要生存，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
  它也是个生灵，也有生灵的本能。
  为了生存在这个世界，它肯定不能用自己原来接近虚无的形体，所以它后来就开始了刻意的寻找，找一个适合它的物质构成。那种寻找，一开始是被人为地介入传染，后来，人为的控制就没有效了。它的力量强大了，周围控制的力量不加上去自然就会失控。
  黑暗生灵，是最符合它属性的介体。
  而现在的这个黑暗精灵，是它遇到的黑暗生灵中力量最强的一个。
  不过，现在好像还没有达到巅峰。
  是刻意地隐瞒了吗？
  西艾儿脚下发软，坐倒在泥地里。大雨的冲刷早就又把他身上的污泥冲了个干净，反反复复的雨水早让他浑身冰冷了。
  胸口好痛。
  他双手交叉捂着胸口，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受伤了吗？
  还是它还没有完全控制呢？
  同化没有完成？
  它并没有感觉到精灵的意识和记忆和它融合到一起。
  是太仓促了吗？
  背上一热，体内的血气一时间沸腾起来，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在红色的血液里，还夹杂着冰晶般的碎片。
  西艾儿还没有恢复的身体又受到了一次剧烈的撞击。
  苏里耶站在他身后，右手抵着黑暗精灵的后心上。
  可以和黑暗力量相抗衡的光明力量，我就试试看吧西艾儿。
  敏锐的光之力量在体内乱窜，西艾儿想避开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在黑暗精灵内心的一角，是它无法进入的。
  西艾儿的意识，就在那个角落里。
  同苏里耶的力量相辉映，那意识从角落里开始扩张。
  怎么可能？
  同它一样属性的黑暗力量怎么可能呼应光明的力量。
  而且——
  在黑暗精灵的身体里有力量足以排斥它。
  有希望了吗？
  苏里耶的心一松。
  西艾儿的力量慢慢恢复了一些，苏里耶忘了，这个时候占主导力量的还是它的意识。
  稍微松开了一点，西艾儿就猛然向前拉开了他和苏里耶的距离。
  再让他继续把光明力量灌输到体内，它就真的要被迫离开这身体了。
  双手向下一挥，钻进了泥地中的双剑瞬间从地面上回到了他的手中。
  一定要杀了苏里耶——
  神族的族长脸色都要青了。既要能击溃西艾儿体内的黑色物质又要尽量保证不伤到黑暗精灵，他的力量的控制达到了极限。
  现在双刃来袭，他竟然没有能力再幻化出一把长剑来。
  只能向后避了。
  看起来，他的力量还是有效果的，已经能够感觉到西艾儿的力量在呼应他了。
  要是刚才还能坚持一会儿的话……
  没有思考的时间，他用力拔高身形向后落去。
  想到了他的动作的西艾儿速度猛然增加，在半空中没有办法躲避的苏里耶只能眼睁睁看着双剑离他越来越近。
  到了落地的时候，黑暗精灵差不多是整个压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苏里耶的右手掌心原本扣着攻击用的光球，在他预备打出去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看到了西艾儿的眼睛。
  在空洞的黑色中，隐约闪动着蓝色的黑暗之光。
  背部撞到了地上，雨水的缓冲和柔软得可以陷进去的地面吸收了全部的冲击力。
  苏里耶睁大了眼睛看着位于自己正上方的黑暗精灵。
  双剑就悬在他的上面，一把对准他的额头，一把对准他的咽喉。
  刃尖就贴在他的皮肤上，被雨水冷透了的皮肤只感到麻木。
  黑暗精灵的眉紧紧锁了起来，眼睛也闭上了，苏里耶能够感觉到，从刃尖处传来了颤动。
  “西艾儿？”他试探地叫着。
  要想让陷入了昏睡中的人清醒，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是最好的办法了。
  “别……叫……”
  嘶哑的声音从黑暗精灵的口中传出来，刃尖向下一逼，立刻破皮而入，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又被落下的雨水冲淡冲走。
  红色的血流也从黑暗精灵的额角处流了下来，钻过头发的间隙滴落到了苏里耶脸上。
  是错觉吗？还是自身的感觉已经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麻木了呢？
  那血液，竟是冰冷的。
  “西艾儿……”
  苏里耶慢慢地说着，“《新月魔章》还没有写完呢。妍开和秦凝风还要等你送他们回去呢。”
  “闭嘴！”
  刃尖向下一紧，额头上的直抵到了骨头上，咽喉上的则刺进了血肉深处。
  苏里耶只要闭嘴。
  黑暗精灵摇了摇头。
  他的背后，好像有什么在雨幕中舞动。
  “啊——”
  西艾儿的背后窜出了一条黑色的影子。在半空中游动，不甘心地嘶吼。
  它竟然被逼出了黑暗精灵的体内。
  西艾儿的身子一软，倒在了苏里耶身上。
  “西艾儿！”
  苏里耶抱着他坐了起来，着急地叫着他。
  “……没事……”虚弱的声音让苏里耶浑身一松。
  张开的眼睛又恢复成了深沉的蓝色，和黑暗精灵不同的颜色，可是是这个时候最能让他安心的颜色。
  “太好了……”他抱紧了西艾儿，那种终于找回来的感觉真好。
  本来身上就有伤，被抓得那么紧，刺激到了伤口，西艾儿就想锤他几下，而且，这家伙是不是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了。
  “你这……白痴……哇……”
  苏里耶这家伙竟然拽着他跳了起来。
  他的力气恢复得那么快？
  还是被刺激了？
  西艾儿觉得后面一个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挣了一下，在苏里耶身边站稳了。
  浑身都疼得厉害，站着都吃力。
  他们面前，黑色的物质就像一头狂怒的暴龙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大雨逐渐收住了，头顶的天空也明亮了起来，不是天即将亮，而是圆盘般的月光从稀薄的云层中洒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