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天王

江面的风凉爽地吹拂在眩天大桥上。
    刘恩娟慵懒地靠着桥头的栏杆，饶有兴趣地看着四个少年转换着各种好看的姿势进行打斗，动作标准而到位。
    这批打手是整个黑道上价位最高的，功夫之高，实在不容小觑——决不是在学院PK的那种小儿科。
    四个少年显然都十分吃力，但是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想认输的样子。
    一个身材轻巧的男子偷偷绕到廖天奇身后，举起棍子狠狠地打下去——
    “哗——”
    棍子远远地飞了出去，身材轻巧的男子也被扫翻在地。
    小苗连踹两脚，还没有收回腿，又绊倒了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男子。
    “小苗？”廖天奇诧异地回头望过去。
    “白痴。”小苗一拳打退了冲上前的矮小男子，笑道，“刚才如果没有我，你会受很重的伤。”
    廖天奇用手肘顶开了一个男子：“太危险了，你还是先走吧。”
    “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走。”小苗摇了摇头，转身踩住一个男子的脚，对着他的脸一拳上去。
    “真的很危险！”廖天奇一掌将靠近小苗的男子重重推开。
    “我不想分手。”小苗望着廖天奇，认真地说道。
    廖天奇愣了愣。小苗趁着这个时侯一拳打开从廖天奇身后靠近的人，顺势抱住了他。
    “我要和你并肩作战。”小苗伏在廖天奇的耳边，清晰地说道，“我爱你。”
    廖天奇英俊的脸上升起可爱的红晕。
    他抱着小苗转身，一脚扫翻了一个高大的男子，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容：“我也爱你。”
    小苗的嘴角扬起甜蜜的笑容。
    不管多危险，都要和你并肩作战。
    因为我爱你。
    郑小唯的到来则显得冷静了许多。
    小冥回头看到郑小唯的时候，不过是轻轻地一笑：“你来了。”
    仿佛早料到了，只是喜，却不惊。
    郑小唯点了点头，便专心投入打斗。
    小冥原本就有些吃力，现在更是只守不攻，把自己的力气都用在郑小唯的周围，替她阻挡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
    “别这样。”郑小唯拒绝道，“我是来帮你，不是想成为你的负累。”
    小冥侧过身击退一个靠近郑小唯的男子，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一点伤。”
    郑小唯的心里酸涩复杂，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专心于打斗。
    这一刻，与他并肩作战，实在太窝心。
    一曲优美的小提琴协奏曲完毕之后，杨念萱款款登上了舞台。
    她走到琴凳边，却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取下了钢琴边的麦克风。
    她握着麦克风望向观众。
    贵宾席的主办方相关人员都对这行为感到不解。
    杨念萱却是坦然地笑了笑：“在演奏之前，我想跟大家说一些话。”
    她坦然地俯视着观众席，神色坦然自若：“今天我要演奏的曲目是《悲怆》，我练了很久都没有办法把感情融入到那急促的节奏里去，我不想献给大家一场没有感情的演奏。但是，这不代表我要放弃这次演奏的机会。”
    观众们开始嗡嗡地窃窃私语。人们纷纷向台上这个破坏演奏规矩的女孩子投以责怪或轻蔑的眼神。
    杨念萱上前了几步，不卑不亢地正视着观众席：“现在，我心爱的男孩子正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却没有办法在他身边帮助他。我真的等了很久，他才终于看到我的存在。我觉得，就算是现在奔到他面前去，就算是为他而死，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她以为是在拍肥皂剧？”
    “她怎么这么喜欢出风头？！”
    贵宾席的主办方相关人员皱着眉相互对视，有人起立，欲到后台关掉麦克风的开关。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杨念萱却泰然地继续说道，“我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我希望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带给他快乐，我希望可以弹琴给他听，我希望能够帮他完成那个最幸福的心愿。”
    本欲去后台关掉麦克风的人此刻又坐了下来，有些诧异地望向神情认真的杨念萱。
    观众席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音乐厅里这一刻只有杨念萱一个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来，清脆而空灵：“所以，我接下来要弹的是一首属于我和他的曲子。我真的很希望他可以坐在观众席里，微笑着听我弹琴——但是，不管他能不能听得到，能不能感受得到，这一刻，我都只想为他演奏。”
    杨念萱把麦克风摆回了原位，轻轻在琴凳上坐下，开始演奏。
    《卡农》的音符仿佛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刚刚响起，就让前一刻还抱怨连连的观众们骤然觉得神清气爽。
    泷回头看了看并肩作战的两对情侣，嘴角不由得扬起轻柔的笑容。
    他一个漂亮的转身，伸腿扫向一个男子，随后又是一拳过去。身后又来了一个狡黠的矮小男子，他不用转身，即一脚将其踹退。
    尽管吃力，却不失惬意——好久没有这么激烈的打斗了，不可谓不过瘾。
    身手灵敏的对手渐渐把泷逼到了大桥的栏杆边缘，攻势之强有增无减。
    泷尽全力应付，也还算得上从容。
    他一个转身朝向江面，江面的阳光射进他眼里，他不觉在一瞬间走了神。
    对手再次发动攻势，他竟然愣了两秒才想到躲避，一下子把自己置于不利的下风。这一秒，对方的攻势从下面扫过来，泷便撑着大桥的栏杆使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
    岂料这时，那个一直身手狡猾的矮小男子大步上前，一把向他推去——
    功夫再好的人也无法在这么高的地方、保持着这样高难度的姿势，还能掌握好重心——更何况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扑通——”
    江面溅起漂亮的水花。
    一抹蓝色坠入江中。
    只有两下挣扎的痕迹，那蓝色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泷！”
    其他三个陷入打斗的少年异口同声地惊呼。
    小苗和郑小唯则是惊恐地望向江面——
    江面很快恢复了平静。站在这样高的桥上，他们也无法将江面的情形看得真切。
    泷……是沉下去了吗？
    MJ宛若爆发了一般，狠狠地攻向自己身边的人——他甚至撤走了所有的防势，任由别人在他身上留下伤害，只把全力用在攻击上。
    其他四个人也仿佛振奋了一般，打斗的力度增大，动作也更加不留情面。
    演奏进入了高·潮，杨念萱的手指娴熟地在键盘上飞舞，音符仿佛旋转着进入每个人心里，使他们从心底生出一阵由衷的感动。
    杨念萱看着琴键，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温馨的记忆——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袭白衣，眼神清澈，嘴角的笑容俊美柔和得让她沉醉。就在那一刻，他的样子镌刻在了她的心上。
    他喝醉酒的时候像孩子一样无助，她紧紧地抱住他，保护着他，心底生出一股酸涩的幸福。
    他牵着她的手在大街上奔跑，横抱着她进入学院的会议厅，她轻轻地唱着《安静》。那一刻，时光真是静谧美好得让她不忍放开。
    她被很多人围住辱骂，他就像天使一样翩然降临，缓缓将她牵起，带入一个幸福得如同梦境的世界。他为了他和别人冷冷地对峙，她的心里既担忧又紧张，更加是无比甜蜜。
    她在校庆晚会上演奏完《卡农》之后，他走到她面前，神情温和，还带着笑容，她受宠若惊得当场傻住。
    他学琴很快，领悟能力很强，但是问出来的问题总是很笨，让她忍俊不禁。
    他爽约两次——两次，她都是怀着满满的期待，然后被狠狠地摔碎。她知道，他肯定想象不到她那种难受得几乎崩溃的心情。
    她被一群人殴打得奄奄一息，他打败了那些人，将她温柔地抱起。她靠在他怀里，满足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在医院的天台上，他郑重地对她许下承诺。他说，你是那个笑容像星辰一样璀璨的杨念萱。她牢牢地记住，笃定地让自己等他。
    他被事情困扰，她紧紧地抱住他，大声地质问，却还是无可奈何。
    在山顶上，他用无聊的恶作剧整她。他很傻地炮制出了一份白糖大餐。晚上，她躺在他的身旁，偷偷地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吻。
    在她即将被砸伤的那一刹那，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他的鲜血汩汩流出，温柔地蔓进了她的掌心。
    他给她留下一封信——双手的伤还没有全好，字迹却依然飞扬流畅。他说的话她字字都会铭记，字字都刻在了她的心底。
    这一刻，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好好保护自己。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她在这里为他演奏，她在狠狠地想着他。
    杨念萱的心底生出柔软细腻的疼痛，却通通化为了演奏的力量。
    《卡农》被演奏得极美，观众席的人们纷纷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MJ。”
    刘恩娟站在桥头，突然轻声呼唤道。
    MJ自然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理。
    刘恩娟却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而是微笑着奔向了眩天大桥的中央——奔向了她的MJ。
    MJ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粉色衣服的少女像一只翩跹的蝴蝶一般，轻巧地倒在自己的面前。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她，这才发现她的胸口插着一柄尖利的匕首，鲜血正从他的胸口汩汩流出，寂静无声，宛若绚烂绽开的花朵。
    大桥上的所有人就在这一刻停住了动作，诧异地望着他这里。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万籁俱寂。
    杨念萱摁下最后的音符，结束了这场演奏。
    观众们这才从对美妙乐声的沉浸中回过神来，音乐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杨念萱起身鞠躬致意，却突然觉得四周都好安静，安静得甚至可以听见自己不安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