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天王

病房里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MJ醒来的时候，杨念萱正好出去倒水喝，病房里的是小苗和廖天奇。
    MJ撑着病床的边沿，慢慢坐了起来。
    小苗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刚刚醒来，不要乱动！”
    廖天奇也立即上前望向MJ。
    MJ用没有输液的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驱赶着脑海里的眩晕，一面缓缓地问道：“怎么了？”
    “你从眩天大桥上摔下来了！”小苗答道，“医生说是脑震荡，你不要乱动。”
    “眩天大桥……”MJ放下了手，慢慢地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地方？”
    “MJ！”小苗不敢相信地惊呼。
    “MJ……”MJ的眼底升起迷惘的雾气，“这是我的名字吗？”
    “喂！你小子别告诉我你是失忆了！”廖天奇瞪向MJ，“又不是拍肥皂剧！”
    “对不起……”MJ眩晕得靠向后面的墙壁，声音低低的，“请问……你是谁？”
    廖天奇和小苗同时怔住。
    几秒之后，廖天奇回过神来，这才赶忙出去叫医生进来检查。
    医生检查了MJ的身体状况，又问了他一些问题，便起身向廖天奇和小苗报告病情。
    “他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加上头部受到猛烈撞击，导致不记得以前的事。”医生认真地说道，“近年来，因为生活压力大，这类的病人越来越多。这并不是身体上有什么不良状况，而是心理的问题。”
    “那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小苗急切地问道。
    “这一点，我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医生摊了摊手，“也许他下一秒就会想起来，也许要过几个月或者几年，也许……他再也想不起来了。”
    “真的忘记了吗？”杨念萱呆呆地伫立在病房门口，不敢相信地轻声问道。
    小苗望向杨念萱，无奈地点了点头。
    杨念萱却仿佛没有看到小苗点头，径直走向MJ的病床前。
    MJ缓缓抬起头望向她。
    杨念萱直直地凝视着MJ：“我是杨念萱，那个笑容像星辰一样璀璨的杨念萱。”
    MJ的眼眸陡然一亮，却在少顷之后又黯淡下去。
    你不是说，只要我这样说，你一定会记得我吗？
    你一定会记得我……
    MJ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好像……不认识你。”
    她急切地望着他俊美如星的眼眸，他却是满眸的迷惘。
    不认识你。
    我好像不认识你。
    努力了这么久才走到他面前，他才终于看到她的存在。他说过不会辜负她，不会再让她受伤害——她以为就要柳暗花明，她以为快乐的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却忘记了她。
    不管她如何用力地凝望着他，如何深切地爱他，他却不为所动地通通忘记。
    杨念萱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漫出来：“你说过会记得我的，你会记得我的……”
    望见杨念萱流泪，霎时间MJ头痛得闭上眼睛。
    小苗上前将杨念萱轻轻地拉开，杨念萱顺势靠在小苗怀里哭泣。小苗温和地安抚着杨念萱。
    廖天奇有些气愤地上前揪住MJ的衣服：“你最好赶快给我想起来！”
    MJ缓缓地抬起眼睛望向廖天奇，虚弱地点了点头：“我会尽力。”
    宽敞明亮的机场里，拖着行李的人们正行色匆匆地来来回回。
    郑小唯摁动手机的键盘，给泷发了一条短信：“愿早日康复，再见。”
    懒得多说什么，她便关掉了手机。
    这一次的航班，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不会出现戏剧化的挽留。她淡淡地环顾四周，果然没有见到小冥的身影。
    他没有寻来，这样最好。她不必犹豫彷徨，可以坦然地踏上前路。
    她只是想去自己一直向往的地方释放自己，就算没有他陪在身边，她想，他也可以慢慢适应。
    从一开始在心里种下一个魔鬼，她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要孤独地走上前路。
    因为没有办法在熟悉的地方面对自己做过的事，她惟有离开。
    郑小唯没有带任何笨重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随身背上了飞机。
    她买的是最普通的机票，不是头等舱，也不是靠窗的座位。她旁边那个坐在窗边的人一直把地图盖在脸上睡觉，把窗户也关得低低的，连光线都照不进来。
    “居然没起飞就睡着了。”郑小唯不满地嘀咕，“想开窗都不行。”
    旁边那个人似乎是听到了，身体依旧不动，却伸出手来，将一旁的窗子拉开。郑小唯这才发现身旁的人并没有睡着，一时间窘迫得脸红起来，却不知该不该开口道歉。
    窗外的光线柔和地照进来。
    这个城市的阳光永远是这样明媚温暖，她却要离开，却要放弃这全部的温暖。
    并不是真的舍得。
    却早已无颜面对。
    郑小唯目光轻柔地望向窗外的阳光，心底那一片温柔的明媚像是慢慢破碎了，酸涩地疼痛了起来。
    飞机起飞，轻微的噪声加上窗外倒退着的风景一起蔓延入郑小唯的心底，像是在告别最幸福的回忆。
    底下的城市越来越小，飞机慢慢进入云层，开始了平稳的飞行。
    空中小姐推着车走过来，微笑着问郑小唯要什么饮料。
    郑小唯点了饮料之后，空中小姐便又礼貌地问郑小唯身边那个脸上一直盖着地图的客人：“先生，请问您要什么饮料？”
    那个奇怪的客人动也不动，伸出手指了指郑小唯，声音低低的：“跟她一样。”
    郑小唯诧异地看着这个怪人——他就连接过饮料的时候也不掀开盖在自己脸上的地图。
    空中小姐送饭过来的时候，那个怪人又重复了一样的动作和语言。
    郑小唯反倒是愈加好奇了，她一面吃着自己的饭，一面盯着身边的人——她就不信他吃饭喝饮料的时候也遮着脸！
    那个人却十分有毅力，很久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什么也不做。
    郑小唯无奈地拉开背包的拉链，撕开一包白巧克力，一块一块地吃下。
    当她吃到包装袋里的第三块巧克力的时候，一旁的那个怪人终于忍不住，掀开了自己脸上的地图：“我也要吃！”
    郑小唯还没反应过来，怪人就已从她手里夺过那包白巧克力，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随即，他低头喝了一口饮料：“我快闷死了。”
    郑小唯怔住。
    那个人倒是温和地一笑：“为了保持神秘，我已经闷了自己两个小时诶！能不能感动一下？”
    “你怎么会来……”郑小唯愣愣地问道。
    “我答应过，放长假要陪你一起出去玩啊。”他倒是笑得浅淡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郑小唯不解。
    “今天去澳大利亚的只有这一个航班。”小冥的眼里闪动着温润迷人的光芒，“我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可是……”郑小唯说道，“我是想一个人去散散心。”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小冥郑重地凝望郑小唯的眼眸。
    “现在你都打乱我的计划了！”郑小唯回过神来，责怪道，“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安排行程。”
    “你一直都在我的计划里。行程，让我来安排就好。”小冥含笑道，“我要站在世界中心，对你说‘我爱你’。”
    郑小唯再度怔住，原本色彩平淡的眼底缓缓升起一阵无法掩藏的悸动。
    小冥温柔地握住了郑小唯的手。
    郑小唯没有再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而是顺从地依靠在他的手心，悉心体会他带来的那份温暖。
    这一刻，她没有办法再将他推开。
    这样爱他，又失而复得，怎能再放开？
    等结束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不久以后，她也要站在世界中心，郑重地对他说：我爱你。
    最爱的人就在身边，世上最幸福的事也莫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