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天王

医院里的格调永远洁净肃穆。
    今今和杨念萱走出电梯的时候，正看到令她们恐惧的一幕——
    小苗和郑小唯坐在处置室门边，廖天奇站在边上。一身白衣的医生从处置室里走出来，无奈地向一旁的黑衣男子们摊了摊手：“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今今疯了似的冲到医生面前：“你说什么？！”
    “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医生淡淡地说道，“很抱歉。”
    今今一时间害怕得忘记了呼吸。
    小苗赶忙起身，上前扶住她，说道：“别害怕，他们说的是刘恩娟。”
    “她……死了？”杨念萱在一旁微微舒了一口气，诧异地问道。
    “她在眩天大桥上自杀，死在MJ的怀里。”小苗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不知道，她发起这场挑战，是不是只是为了死给MJ看。”
    “是的。”一直沉默的保镖们当中，有一个开口说道，“小姐拒绝做切除脑瘤的手术，坚持让我们发起这场挑战。”
    另一个保镖接道：“小姐说，如果要她承受那么多痛苦，不如高傲地死去，让MJ永远都记得她。”
    杨念萱恐惧得握紧了拳头，转头向小苗问道：“那……MJ现在怎么样了？”
    “他从眩天大桥上面摔了下去。”小苗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件处置室，“医生正在给他检查。”
    “摔下去……”杨念萱的脸色骤然苍白。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今今急不可耐地开了口，“泷现在怎么样？”
    廖天奇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怎么样了？”今今直直地望向廖天奇，目光是焦急的逼视，更带着关切的恐惧。
    “他被人推到江里，小冥正在那附近找他。”廖天奇缓缓答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推到江里？”今今惊痛地噎住了一口气，一时间咳个不停。
    郑小唯起身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今今的后背，让她放松一些。
    这时，廖天奇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接起手机，低低地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今今焦急地望向廖天奇。
    “小冥找到泷了。”廖天奇说道，“他们现在就在楼上的病房。”
    今今听罢点了点头，便急不可耐地从安全出口的楼梯跑上了楼。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泷正躺在那张病床上。
    今今刚刚进入病房，小冥便向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今今急切地向病床上望去，便发现少年躺在被子里，嘴唇呈虚弱的乌紫色，脸色苍白，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僵硬。
    她惊慌得怔住——
    小冥温和地将今今拉出了病房，低声说道：“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今今这才舒了一口气，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没这么快。”小冥说道，“医生说他游泳游了太久，身体虚弱而且脱水，还有轻微的肺积水，暂时昏迷。”
    “他为什么会掉进江里？”今今不解地问道，“对手的功夫这么好？”
    “不是因为对方功夫好。”小冥说道，“我正好看到泷被推下去的那一幕——他好像是被江面的光线晃了眼睛，然后愣了几秒，所以错过了最佳的防御机会。”
    “他不是这么容易分心的人啊……”今今疑惑地说道。
    “可能是状态不好吧。”小冥耸耸肩，“你这几天有空吗？”
    “我可以的！”今今赶忙点头，“这几天就把泷交给我吧！”
    小冥微微颔首，嘱咐道：“记住，不要喂他吃东西。”
    今今点头记下。
    小冥下楼之后，在走廊上迎面碰上郑小唯。
    两个人的目光有小小的尴尬，不过还是一起在一旁坐了下来。
    “MJ怎么样？”小冥看了看不远处的病房，问道。
    “脑震荡，昏迷，等他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郑小唯答道，“念萱正守着他。”
    “嗯。”小冥点了点头。
    “泷呢？他怎么样？”郑小唯转头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小冥答道，“还好送救及时，只是脱水和轻微的肺积水。”
    “我等会儿上去看看他。”郑小唯舒了一口气。
    “现在不行。”小冥制止道，“他还没有醒，今今在陪着他。”
    “那我过几天再去。”郑小唯的声音依旧低低的。
    小冥再次点了点头，却再找不出话来说。
    郑小唯反倒是神色平静，预备起身：“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小冥答应了一声，却又说道，“继续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那我等会儿再回去吧。”郑小唯垂下了眼睑。
    “我不是说这个。”小冥的声音温柔如水，“PK结束了，我们之间可不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怎么继续呢？”郑小唯的目光黯了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像一直以来的样子。”小冥的双眸里闪烁着温润的光芒，“你每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每天陪我吃三顿饭，我每周陪你去买衣服……我们继续过原先那样开心的日子。”
    郑小唯的目光一滞，随即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可以，我做不到。”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小冥有些着急地握住郑小唯的手，神情依然十分认真，“我可以带你找回之前那些快乐的感觉，相信我。”
    “我真的做不到！”郑小唯局促地抽回自己的手，“我没办法当自己没有欺骗过你，我没办法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骗了大家，我现在还害死了刘恩娟……”
    “刘恩娟不是你害死的。”小冥打断道，“我们当中也没有人怪你，你完全不用这样自责。”
    “我做不到。”郑小唯说道，“我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再留在你们身边。”
    “你要走？”小冥惊疑地望向郑小唯。
    “嗯。”郑小唯点了点头，神色反倒是云淡风轻，“已经订了机票了。一个星期以后，一放长假我就走。也许等我解开自己的心结，就会回来。”
    “别走。”小冥轻声说道。
    “我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郑小唯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我曾经为你留下来一次。”小冥说道，“这一次，可不可以为我？”
    郑小唯淡淡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
    小冥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
    两个人还是这样近地坐在一起，却仿佛隔了很长的距离。她的心此刻冰凉，他拼命地想要焐热——无论要努力多久，才能慢慢地重新靠近。
    这几天，今今的时间大都消磨在医院里。
    每晚帮泷盖好被子；及时提醒护士更换输液的药瓶；闲暇时坐在泷的床前，安静地凝望他俊美邪魅的脸庞。
    她轻轻地抚摩他的脸颊，他的神色安详得如同婴孩。她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不管如何用力都掰不开——即使是在昏迷，他的手掌里依旧有一种她无法对抗的强大力量。
    她便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很久都不说话。
    他听不到她说话，但是肯定可以感受到她在身边。
    就这样过了几天，他终于醒来。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就是那样直直地凝望着他——骤然撞上他含着笑意的目光，她不禁窘迫地低下了头。
    今今欲起身去叫医生来检查，却被泷一把抓住。他的声音带着些微虚弱的沙哑：“不要走。”
    今今只得回过身，扶着泷慢慢坐起来。
    泷只是含笑望着她，半晌都没有再开口。她被泷的灼灼目光盯得十分不好意思，只得再次低下了头。
    “记不记得我曾经向你保证过，以后再也不让自己喜欢你？”泷终于开口问道。
    “嗯……”今今的声音羞愧得低不可闻。
    因为身体虚弱，泷的语速很慢，吐字却非常清晰：“你说，我们的过往就像你扔进江里的手表一样，再也回不来，再也不要想起。”
    “我那是……”今今终于抬起头，意图为自己开脱。
    泷微笑着伸出左手的食指比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他缓缓地摊开自己的右手——
    今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泷的手心里是一块小巧精致的手表——通体都是银白色，表带上镶着水晶，秒针上的小星星像是在绽放着甜美的笑容。
    今今诧异地拿过泷手掌上的手表，翻查表带的内侧——
    镌刻上去的一排漂亮的花体字“HappyBirthday”赫然在目！
    “如果，我把我们的过往找回来了呢？”泷的嘴角缓缓扬起轻巧邪魅的笑容。
    今今的脑海里骤然响起她和小冥的对话。
    ……
    “他为什么会掉进江里？”今今不解地问道，“对手的功夫这么好？”
    “不是因为对方功夫好。”小冥说道，“我正好看到泷被推下去的那一幕——他好像是被江面的光线晃了眼睛，然后愣了几秒，所以错过了最佳的防御机会。”
    “他不是这么容易分心的人啊……”今今疑惑地说道。
    “可能是状态不好吧。”小冥耸了耸肩。
    ……
    泷不是分心，不是状态不好，不是被光线晃了眼睛。
    他只是看到了她的手表，看到了和她在一起的希望。
    过了这么久，隔得那么远，他却在刹那之间就感觉到那束光线——于是愣了神，错过了防御的机会，这才导致他被人推下了眩天大桥。
    今今握住自己的手表，喉咙突然就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泷的眼睛里带着明媚邪气的笑意。她无法抗拒。
    就像他在昏迷之中依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表，怎么掰也掰不开他的手指。就算是意识模糊，他仍然不顾一切地守住对她的坚持，把希望紧紧地握在手心。
    就像他轻易地告诉她他的罩门；就像他义无反顾地喝下她下了药的饮料；就像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护住她；就像他一次次为她解围；就像他为了她而放弃，从此绝口不提我爱你。
    她没有办法不感动。
    她没有办法不爱他。
    今今紧紧地将手表攥在手心，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却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泷伸出手来，将今今缓缓地揽入怀中。
    今今伏在泷的怀里抽泣了半晌，才终于说出了话：“我爱你。”
    “嗯？”泷的声音带着笑意，温和地从他的胸膛传入她的耳朵。
    今今怕是自己的声音含糊不清，于是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泷，我爱你。”
    “这一次是真的吧？”泷的笑容俊美邪魅得摄人心魄，“今今，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
    病房里的空气清新美好得像是要凝住。
    努力了这么久，他终于真实地将她揽在怀中，她终于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幸福。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放开，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