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初午后

突兀的男声差点让女生噎住，初晓飞快的喝了两口面汤，才转过身子寻找声源。
    是坐在靠近初晓的一张桌子旁的男生。似笑非笑。
    碎长的刘海些许挡在眼前，鼻梁很高很挺，把眼睛衬得狭长幽深。唇线却很柔软，边缘仿佛都融化到脸庞的皮肤里。黑色的风衣让男生看起来更加的清瘦峭拔。
    “原初晓学妹，我们又再次见面了哦。”
    男生咧嘴笑了笑，眉眼唇角组合成熟络的表情。
    初晓“呃”了一声，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脑海里浮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用眼神示意商寻“这人是不是认识你哦”。商寻丢过来一个白眼。便不去理会她。
    “那个……我们不曾见过欸……”配合着的是脸上完全的茫然。
    伊安晢也有小小的惊讶，好像在学校里即使只见过他一面的女生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吧。“你认识小苍么？”换来的是女生更加茫然的神情，“小苍是谁？”
    伊安晢歪头看她，眯着狭长的眼睛笑。
    “小苍欸？就是原苍然啊，你不认识他吗？”
    心里浮上来的却是淡淡的无奈和失望。原来小苍在她的记忆里只是一湖模糊的影像。没有丢掉却不会清晰。
    女生清丽的眉目良久才轻松的一眯：“你是说原苍然啊……认识。”
    “我们曾在艺教楼见过，你，我还有小苍。”
    想了半响，猛然睁大眼，“你就是——”看了看男生旁边坐着的漂亮女生，语调压下来，“是你哦。”
    男生松了一口气，看看初晓视线才滑到商寻身上，眼神闪了闪才移回去，“你们也来看烟花啊……”
    “嗯。”这次接下话茬的却是商寻。
    “小苍这几天过的不太好呢？”
    “应该不太久就会彻底好吧。”
    “这可是小苍第一次向女生告白呢，可是竟毫不犹豫的被拒绝了呢。”
    初晓却在男生的话语中变得局促不安起来，瞟了瞟旁边面无表情的商寻，“他……怎么可能喜欢上我啊……你别乱说……”
    伊安晢隐秘般的笑容一闪而过。想起小苍当时向他简略叙述的情况，竟然有人会对学校众多女生爱慕的小苍说出“你的神经是不是因为马上圣诞节才兴奋过头了”。看着小苍气愤又无比的郁闷。他差点憋笑憋出内伤。
    “从没有见到小苍会这么沮丧和失落。”
    初晓沉默了几分钟后，才说：“或许是他一时兴起吧，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领域的人呐！”
    口气如平常一样自然慵懒，甚至还有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接着看了看坐在男生旁边一直未发一语的女生。清秀眉目，娟美如画。含糊的问了一句，“你女朋友啊……”
    “嗯。”男生应了一句。
    “你也有女朋友啊……”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觉得你女朋友很漂亮欸……”
    女生也回了初晓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原初晓，不认识我了吗？”
    初晓仔细看了看女生，似有几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你……？”
    “和你一起画过画的呢！我是夏薇雨。”
    终于才想起女生是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久不见。你美术大赛怎么样？”
    “一等奖。”
    “很好哦。恭喜呐。”浅浅淡淡的声音在空气里波转几折才软软的贴到耳膜。“你们也是来这里吃面的吧，很好吃的哟，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拉了商寻的手臂站起来，付了账朝伊安晢和夏薇雨礼貌的点点头才离开。
    “她还和你一起画过画啊。”男生定定的盯着男生女生挽着的手问身边的女生。
    “其实是老师请她来指导我们参赛的。”
    “你们老师请她？”口气很是惊讶。
    “嗯。”女生望着两人消失的夜色回答，“你不知道她么？雪尔瑞*伊丽莎白。拿过好几项国际美术大奖，那本《兰色倒影》画集就是她的。曾经有好一段时间在畅销画册排行榜上都是第一名。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女生诶。”
    “你说她的真名叫雪尔瑞*伊丽莎白？”
    “唔，她只是祖籍是中国，英籍华人。”女生停了停，“你去互联网上搜这个名字你就知道了。”
    “诶？薇雨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意中谈到她，老师给我说的，你知道教我画画的老师是留学回来的。”
    “嗯哼。”
    男生眼睛有些邪气的半阖着，半侧着身体坐着，手随意的搭在椅背上。如深海的眼睛里，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幽暗一片。
    这天下午。
    伊安晢意外的在艺教楼琴房外看到伫立在那里的原苍然。宛如一墩雕塑。
    耳钉依旧有如水花一样溅出的银色光泽。垂落下来的发丝。抿紧的嘴唇。说不出的冷然。空旷的走廊因为琴室里曼妙音符犹如细丝的飘出，轻意染缠绵。多了几分静谧舒远的味道。
    伊安晢侧耳细细的听了听，是理查德*克莱得曼的《星空》。
    因为是独奏，寂静的背景，多出几分邈远清雅的味道。
    伊安晢放轻脚步走近男生，白色的墙壁映衬得男生的脸苍白一片，身体微微斜着，这个姿势看上去像保持了很长时间。
    从门上的玻璃刚好能看到坐在钢琴前的女生。头发随着手指一起一伏。睫毛安静的垂下去。细长的手指游走在黑白两色的琴键上，莹白有如融光。流水般的曲调。凳子旁的书包。女生穿着米白色的英式菱形格细线针织衫，微微露出里面白色镶有蕾丝边的白色衬衣，外面随意的套着黑色外套。纤细的腕骨。隐隐透出几丝锐气的下巴。散发出来几分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
    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女生宁远得不可触及。
    初晓一遍接一遍的弹这首她最喜欢的《星空》。不知道站在门外的两个少年各自心思。
    “欸？！她还会弹钢琴啊……”
    视线稍微慢镜头摇了过来，“你说什么……”
    “我就知道她小提琴拉的不错，竟然钢琴也谈这么好？”伊安晢特地放低声音。
    修长的眉紧紧皱着，“你听过？！”
    “嗯。”
    “……要不是今天无意过这里……我肯定会一直不知道……”
    “知道她圣诞节晚会上也有节目么？”伊安晢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
    立即看见男生陡然抬起头，眼睛里散发出剑锋一样犀利雪亮的光芒，“你怎么知道？”
    “或许只有你和你们班的人不知道吧！”伊安晢随意的耸耸肩靠在扶手上，“也真难得她能沉住气欸……”语气像是怜惜又似惋惜。
    “……可是我从来就不知道，你看这么久我竟从来就不了解她。”
    “其实了解她的人又有几个呢？”伊安晢拍拍男生的肩，“她那样的女生注定只能远远看着的。”
    说实话，你的优秀远远比不上她的优秀欸。
    太阳抚过地平线的时候，黑暗如盛开花蕾的外壳被剥离，落入时间轨道，殷红的朝霞渐渐染红天际，没入阴影里只有独自一人。一个人携着斑斓和光芒走下去。
    她应该是那样的人吧。
    有些时候注定有些人擦肩就是为而过做铺垫的。
    无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