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初午后

不管以后怎么样，怎么样会好呢。
    男生走在灌满风的大街上。头上是高高的可以直耸天际的高楼大厦以及流离的云朵。拉着女生的手。在摆满琳琅的商品的橱窗外走过，在放满鲜花的花台前走过，在人群里朝着一个方向走过。
    仿佛就这样与女生慢慢走入另一个空间，周围一切都变成流动光亮的带状。身在的小宇宙与外界断层开来。
    她转过头来慢慢晕掉悲伤的明媚的笑容。转过身挥动的右手。以及穿着的白色外套。帽子。在视线里由清晰变成细线。永远都记得那样的场景。缓慢的又带着温柔触觉在脑海里存留下来。
    即使不告别，即使不再遇到。这样的记忆总是以黑白切片存放着。
    美好而且带着朴素暖意的温馨。
    就如她的画。细细的品味，就在心底开出洁白无瑕的莲花。
    那些画作为告别礼物是由韩析转送到自己手里的。
    那天早晨。
    到学校后依旧是先把书包放下，拿出早自习的语文课本放到桌上。再依次的收物理习题。等到了最后一排，视线在触及到空出来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失神。
    为什么要走呢。傻丫头。
    自从看到真实的你后，好多人佩服你，甚至还有别个班的男生到班上来找你呢。你都是同学们谈论作为榜样的明星哦。把我的风头都盖了下去呢。还有好多小女生来找你送礼物。她们可是真的很崇拜你这个学姐呢。
    可是你走了。每个人都无不遗憾。
    “怎么了？”韩析从英语书里抬起头来问他，指了指放在桌边的习题集，“习题本在这里。”
    男生温和而带歉意的回了一句，“对不起……”
    “……是不是觉得她走了，有些失落？”出乎意料的这个平时基本没和他说过话的男生竟微笑着问他。
    “……嗯。”
    “我也觉得……以后我就寂寞了欸……”韩析说的同时从原初晓的抽屉里抽出一个用绸带装饰好的盒子来，托在手心里递给他，“喏，这是初晓要我转交给你的……其实是想等你交了习题本再给你的……”
    “是么……”把抱在手里的习题集全部都放到桌上，从韩析手里双手接过来。
    “应该是画。”韩析看着礼盒轻轻说。
    盒子是天蓝色的。长方形外观。紫色绸带在上面扎出漂亮的蝴蝶结。拿在手里很轻。看了眼韩析。“谢谢……”
    “嗯。”
    交过作业本后，应该是迫不及待的赶到教室。小心翼翼的拆开紫色绸带，最先看到的是放在最上面有淡淡香气的卡片。
    TO：原苍然
    如果懂得快乐的真谛，我想那翅膀承载的忧伤，也会随着天使拥顶而上了吧。
    From：雪尔瑞*伊丽莎白
    轻轻拿起那张卡片细细的看了看，转过头指着“雪尔瑞*伊丽莎白”问也正看这边的韩析：
    “这是她的英文名字？！”
    韩析点点头，也不说话。
    是十八张油画。非常的漂亮。原苍然眼里有了“惊艳”的光芒。
    “这画是她自己画的么？”
    “你觉得呢？”韩析并不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
    男生眉间渐渐有了淡淡的温柔，“这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她总是让人惊讶。”韩析也认同般的点点头。
    光从一侧斜切的射进来，油画仿佛轻盈明丽得生出一种可透视的灵动。
    第一张油画的右下角配着这样的文字：
    天上的绵软的云朵。
    被阳光晕染出晶莹的绒边，光线一束一束的从窗外那株缀满叶片的枝桠间射下来。地上是星星点点的光斑。
    那只应该是从对面某个女生偷偷飞过来的纸飞机吧。慢慢盘旋。停留到男生肩上。
    头发凌乱的垂下来，遮住额头，带上耳机，就可以安然享受音乐带来的另一个世界。耳麦线长长的拖下来。那望向窗外的眼神，写满对那个未知世界的探询与渴望。
    嗯。我想会有那么一个属于自己的安静的小岛吧。
    从那样的视角看出去，也就是有不到90度的视界吧。
    男生的咖啡色外套，同色长裤，以及最里面的白色衬衣不怎么安分的领子。17岁的男生。只是在同龄男生里更趋于精致。
    手中的笔记本，依旧闲闲的被翻在某一页。几何图形。整齐的数学公式。某一个顺便想起来的单词。或者是某个作家说的一些有哲理的句子。
    不过，那又怎样。
    美好的年华，是唯一可以挥霍的财富。在流动的人群里变成凝滞的断点。切断这忙碌世界的一小角。
    春日午后照在身上的阳光。暖暖的。渐渐会有睡意涌上来。偶尔会有一两片无意凋落的嫩叶从枝头跌落下来，擦过窗，在从男生视线里晃悠悠的飘落于地。
    夏季。应该就在繁花开尽之后很快到来吧。
    第二张：
    那个横笛的少年。
    在枫叶遍天的时候奏出最悲婉的乐调。
    浅黄色的秋草柔韧的身姿在风中倒伏，犹如轻语呢喃。
    一千年的等待，那些快乐漫长的岁月。从遥远的地平线那端，穿过清澈高远的苍穹，穿越过全部的时间全部的空间，穿越全部的历史全部的风景，化成流长的樱花。
    那个清冷素净的少年。微微弯着安静的眉眼，缓缓从那悠久的华年里伸过手来。
    无限飘落的枫叶，拉成斜斜的线，滑过去滑过去，那一头柔顺的头发也被吹的飞起来。
    所谓三生石上，所谓宇宙洪荒，所谓生命不过枉如尘埃，红尘尽头，宇宙零落渺小的刹那光芒。都不如你回眸那一弯倾城的笑。
    秋意深浓呢。
    第三张。
    第四张。
    第五张。
    ……
    第十八张。
    每一张细致精美的油画。配上相应温馨灵透的文字。美得让人倾心。这是他收到的礼物中最让他快乐开心的一份。
    “她画的很漂亮对么？”韩析含笑侧过头来问。
    “嗯。她画的真的很好。”
    “她还专门要我转给你一句话：我们都有权利让自己快乐。”
    “……这样啊。知道了。”把画一幅一幅卷起来，“……你知道她为什么退学么？”
    韩析耸了一下肩，“我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还真没人能猜透。不过，她早就大学毕业了……”
    平静的表情变成惊讶，停下动作看韩析，“……她早就大学毕业了……”
    “是啊……剑桥的特优生……”
    “剑桥？！”
    “是啊……不过你别以为是她给我说的啊，是我自己知道的。你知道她这人很低调的……”
    “是么？”
    “嗯，如果你去搜一下卡片上的英文名字，也许会更吃惊的……”
    在男生有些随意的话语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斑驳。
    明明不是这样的。
    心里慢慢抽长出来的枝叶。懒洋洋寂寥的表情。似乎悄悄会掉下来一点黑色的长发。修剪整齐的指甲。渐渐隐下去的下巴线条。而其他的一切，一波一波的袭来，变成光点聚集到女生身上。女生逐渐光芒四射起来。散发出无穷的能量。
    最终一切的一切，又褪色变淡。消失在最初始的黑色里。
    韩析看着没有动作陷入沉思的原苍然，也只无声微笑的转过头去。手中的原子笔握在指间间或的转动，有些出神的望向窗外。
    绿色的树叶在阳光微风中摇曳，闪烁着珠玉一样的光泽。
    有拍着翅膀从苍穹里一掠而过的鸟。
    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唱。
    天气真好。
    原初晓。你看吧。你总是让人那么惊讶。